卫明姝和沈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之前杀了岑栩,最后被推到井里的人。 难怪官府在临安挨家挨户排查,也没排查出少人,原来这人并不是临安阮家的人,而是一直跟着阮文卿行商的人。 “那之后呢?”卫明姝问道。 “之后我正欲先离去,那道门就打开了,后来就没了知觉,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在船上,下船后二叔便着人将我关在那仓房,拿走了岭南阮家商队的令牌,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沈轩蹙眉,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阮虔去了何处?” 阮文卿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听门外胡家兄弟说,好像是去见了一个...道士?”
第107章 岁月 ◎看着已经娶回家的媳妇,怎么都辩解不出口。◎ 接连审问胡家兄弟, 也得到了同样的说辞。只是那道士为何要岭南阮家的令牌,又为何从商贾手上采买那么多玉囊花, 还是得抓到人才能知晓。 不过既然阮虔不远万里来乌程一趟是为了道士, 那此人极有可能藏于乌程附近道观中。 大黎虽崇尚道教,乌程为湖州中心,附近道观亦不止一处, 但这一线索已是算是将范围缩小。 杨家舅舅杨昱来到三房府上时,杨家正聚集人手准备出去找人。毕竟是长辈,杨威便先放下手头的事,吩咐杨玉瑾同去招待。 卫明姝从未见过沈轩口中的舅舅, 今日一见也才知何为外甥像舅。 来人穿了身玄青色宽袖大袍,脸上虽已布满了皱纹,却是有一双和沈轩近乎相同的眸子和眉毛, 只是眼底少了些沈轩的锋芒。 举手投足间的动作, 还有说话的语气, 却是像极了沈正忠。 卫明姝毫不怀疑, 沈轩老后若能沉住性子,定也是同这副模样无二。 几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将事情原委同杨昱说了个明白。 杨昱曾在湖州做官, 如今的湖州刺史便是杨昱一手提拔,听说阮家的人已经找到,如今正要去乌程外的道观寻人,便托人去了趟州府找了些人手一同前去。 —————— 阮虔在玄音观等了两日有余,这才等到要找的人。 玉囊花本不是稀有之物, 去岁有人忽然要从他这里重金购置所有玉囊花。他虽是有过顾虑, 可知晓对方与湖州一带官府关系甚密, 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 便应了下来。 后来知晓背后的东家是个道士,道号慈安,此人不止要从他这里买药材,还要他助当地匪寨运送货物,可当时已是骑虎难下,难以摆脱。 如今竟还要岭南阮家的令牌。 阮虔被人带进屋内,心里虽是忐忑,但还是摆出一张笑脸,“大人要的令牌,我都拿来了。” 慈安示意身边护卫接过令牌,端详了两眼,问道:“你那个侄子处理掉了吗?” 阮虔对上他的眼神,随即躲开,面露难色,“大人见谅,这毕竟是我侄子,年纪小了些,一时想不通这些关窍。不过大人放心,我将他关在了乌程码头,派人严加看管,之后必会好好劝他,定不会让他说出去。” “可我听说你来了趟乌程,却是被沈家人知道了,如今沈家和杨家都在找人,那北境来的沈将军如今也在乌程,我想动手也难。 你说你给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该如何是好?” 阮虔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会被人盯上,刚跪在地上,眼神躲闪之际,便听见“吱呀”推门声。 “大人不好,听说杨家正派人四处搜寻道观,已经快寻到这里了!” 慈安眉头拧起,又睥了一眼阮虔。 阮虔浑身抖若筛糠,此时大门敞开,一缕微光斜了进来,却是如同刀刃的锋芒,满是寒意。 如若现在不跑,他定是活不成。 身上本能多了股劲,阮虔起身往门外冲去,却是在下一刻怎么也跑不动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发现刚才还在门口禀报的人,手上不知何时竟是抓了把匕首。 看着阮虔倒地,慈安将那块令牌丢到阮虔身边,无视地上的阮虔,起身走出门外。 身边的亲随连忙跟出去,“大人为何将那令牌丢了。” 慈安边走边道:“假的。” “假的?”那亲随看了眼身后的方向,“那大人现在打算怎么办?” 慈安仰天叹了一声。 他也不曾想那些人这么快便能寻过来。 “将重要东西的收好,把这道观烧了吧。带着人先去商州那里避避,给主上去封信,等到京城那边的事成后听主上安排。” 杨家人找过去时,玄音观大火烧得正旺,派人赶紧先灭了火,从废墟中找出一具烧面目全非的焦尸,从身上摸到了临安阮家的令牌,再有就是一些零碎的物件,也判断不出物主的身份。 唯一有些价值的大概就是匣子里放着的字画,每张都龙飞凤舞地布着“才高运蹇”四个字。 可也只能知晓此人是怀才不遇之人。世间怀才不遇者众多,因此转而信奉神佛庇佑之人就更多了,如何能凭这四个字海底捞针? 一时没了线索,沈轩只好先叫人用这些字画去和湖州当地官员的字迹比对,派人八百里加急密送往京城,等圣上那边的召回消息。 又同临安那边去了信,告知人已找到,只等阮文卿伤好些再一同回临安。 到了晚些时候,沈轩才闲下,带着卫明姝正式去拜见杨昱。 亭子围着一层竹帘,将外面的寒气全数挡住,炉上煮着温酒,暖烘烘的,三人正坐在亭内把酒言欢。 杨昱早些年也与卫家打过几次照面,问了问卫家的近况,不禁感慨,“我也没想到,最后卫兄家的女儿竟真嫁去了沈家,说来也是缘分。” 又多看了眼卫明姝,不禁打趣道:“你一看就是卫直的女儿,文文弱弱的,和你父亲一个样。” 卫明姝亦没想到,杨家人早些年竟也与卫家有些往来,在乌程这个地方还能遇到当年阿耶他们的友人。 沈轩却是接道:“舅舅,你这话说的不好听。” 他岳父从前好歹也是个武将,用文弱二字形容着实不合适。 杨昱“啧”了一声,“我哪能像你,当年跑到我面前提起人家姑娘,活脱脱把人家说成了个小夜叉。” 这话不仅把卫明姝说的有些疑惑,就连沈轩也一时没想明白。 杨昱同卫明姝说道:“他还没同你说过吧。我告诉你,这小子从小时候就一直惦记着你,人还半扎高,就跑到我这儿,说抱了卫家小姑娘,长大后要娶回来当媳妇。” 卫明姝不禁睁大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她没记错,沈轩同她说过,他们小时候见面那次,他才十岁吧? 沈轩也难得红了脖子,他那时还不懂,等后来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嫁娶之事,也不敢随随便同别人说了。 本想反驳两句,看着已经娶回家的媳妇,怎么都辩解不出口。 杨昱见到两人的反应,觉得甚是有趣,“你可不知道,这小子当时说,有个姑娘同他说,别人打了他一拳,就要打回去十拳,我当时还惊讶,这是哪家的姑娘,活脱脱一个小夜叉。 直到昨日我还在想,这是什么样难伺候的姑娘,连照面都不打,二话不说把沈家人塞到我府上,又嫌弃我的府邸,让这混小子大气不敢喘,跑到三房府上来住。” 卫明姝撇了撇嘴,颇为委屈。 昨日她是想到要去拜访的,他又骗她说舅舅喜静,还折腾她到那个时辰。 他败坏她名声....... 沈轩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苍白地为自己辩解两句,“我小时候没这么说过......” “我还以为你和他娘是一个性子呢!明姝还是不够厉害,要是他娘早就瞪回去了。” 这不是头一回有人把她同杨英比较了,卫明姝不禁问道:“那阿姑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昱忽地叹了口气,“你阿姑啊,说到底是个男儿性子,性子倔,又好强,不服输,什么事都要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争个高下。” 似是想到什么过往,眸底带了些笑意,“不过阿英确实比我们要厉害许多,为人也颇为讲义气。起码从前我们兄弟几个一起逃书堂,你阿姑总是替我们打掩护的那个,有一次还替我们抄了整整一本《道德经》......” 卫明姝静静听着,没有出言打扰。 连抄的什么书都还记得,向来这位舅舅也是很想念杨英这个妹妹。 杨昱忽然抬眼,看着沈轩,似是带了些调侃,“也得亏你长得像你阿娘不像你爹,否则就太后那个样,你如今能不能进杨家大门还不好说。” 说罢,杨昱仰首饮尽一杯酒,“太后那个人,看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实则最是同自己过不去,都这么多年了,杨家和沈家本不该如此啊......” 这话每次沈轩来杨家都会听上一遍,他和他阿耶因为当年的事本就心中有愧,面对杨家人的怨气,也向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看着杯里的酒,却是听到一旁的妻子说道:“舅舅所言极是,阿姑乃是为一国而殒,而非为了小家,若是阿姑也还在世,定是不愿看到两个小家为自己结了仇。” 杨昱认真地看了卫明姝两眼,豁然朗笑,“瞧瞧,我刚才还说你和阿英不像,这番话倒是十足十地像了她。” 卫明姝愣了愣,淡然一笑,却是不置一词。 沈轩知道,她向来不愿别人拿她同别人作比较。 之前两人还为此大吵过一架...... 又不着声色地瞄了眼,只见自家妻子脸上并没有愠色,听到这番话却也没多高兴。 见杨昱也有些微醺,沈轩怕他再多说,卫明姝多多少少会有些介怀。 饮尽杯中最后一点酒,“天色也不早了,舅舅也忙了一日,早些歇下吧。” 找了奴仆收拾,将杨昱送到门口,见随从将人搀上马车,沈轩才同卫明姝往住的院子走。 “刚才舅舅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卫明姝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淡然一笑,“我不在意的,舅舅只是太思念故人罢了。” 沈轩“嗯”了一声,“当年我阿耶出征时,我阿娘留在京城,我小姨只比我阿娘小了两岁,还未出嫁,她一直崇拜我阿娘,也想去边关见识见识。 太后力劝两人留在京城,舅舅却是赞成,最后两个人一同去了北境,却是一去不复返。舅舅其实也对当年之事无法释怀,至今书房里还挂着我阿娘和小姨的画像。” 还是不太放心,又添了一句,“总之你和我阿娘其实不像,我舅舅也说,我阿娘脾气不太好......” 卫明姝噗嗤一笑,“哪有你这么说阿姑的啊!” 又忽然想到什么,眼睛转悠两圈,“那刚才舅舅说的,你小时候想娶我,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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