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临时凿的井边什么人都有可能遇到,这军营里都是男人,就是在井边打一桶水光着身子浇的也不是没有,哪里能让她过去? 沈轩抬脚走出帐门,卫明姝坐回床边,感觉手心冒了些汗,视线又回到那盆炭火上,不住用手扇着风。 待到男人提着水回来,放进来一阵冷风,卫明姝不禁问道:“郎君,你有没有觉得这帐子里很热啊?” 沈轩盯着地上放的那盆炭火。 他确实挺热的...... 只是他们行军扎营,为防止敌军偷袭,通常建在高处,她向来畏寒,所以才添了这么盆炭火。 “要不我把炭火灭了?” 卫明姝点了点头。 将炭火拿出去灭后,沈轩再走进帐中,见卫明姝已经将水倒在盆中,拧好了帕子,“郎君这伤也好些了,待会儿也擦擦身吧。” 沈轩忽然被点醒,只应了一声。 他是好些了,她也应该找不到什么借口了。 卫明姝脱下外衫,也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去,“郎君先去忙吧,我自己能洗.......” 沈轩坐在床上,纹丝不动,淡淡抬眼,喉结却是不可察觉地滚动,“你不用擦背吗?” “擦的时候叫你...”卫明姝转过身,褪去衣衫,却始终感觉有一束目光,如芒在背,正擦着手臂的手终于不再动,“你能不能转过去...” 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先不擦了,待会儿我给你擦。” “不行。”卫明姝果断拒绝,慌忙拿起身旁的外衫展开,“你帐外时不时就有人巡逻,被人发现,你难道不怕被人诟病纵欲?” “不怕,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的。” 话音刚落,手指划过光滑如玉的脊背,引得卫明姝后背挺直绷紧,刚拿起的衣裳掉在了地上。 “你瞧,你脸都红了。” 卫明姝不敢说话,闭上眼睛,觉得全身都正在慢慢变热,手臂瘫软垂下,刚擦去的汗又渗了出来。 她从前从来对这事提不起兴趣,每次都是因着他撩拨才能进入状态。 可不知为何,这么几句话,就能引得她“泛滥成灾”。 这还是在他帐中...... 终是没能继续擦身,手上的帕子被人拽走,扔进盆里,激起一阵水花,随波荡漾,慢慢沉入盆地,卫明姝听到一阵急促的声音,不似询问,“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帐内影影绰绰,巡逻的脚步声早已远去,唯有帐门缝隙中钻出几声克制交杂的喘息,在静谧的黑夜中化作徐徐风声。 许久之后,微风停息。 帐帘撩起,看不见室内光景,只能看到男人提着木桶,独自走出帐门。 卫明姝躺在榻上,早已化成一汪春水,看着那人倒水拧了帕子,不由翻身背对,裹着毯子往里缩了缩。 却是被人握住脚踝一把拽了回来,只能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由人随意摆弄。 划过之处,又是一阵战栗,脸上泛起潮红,咬住刚才早已抿红的唇瓣,发出细微哼声。 待到再往下,卫明姝终是忍不住,断断续续道:“可...可以了,剩下的我来擦就好。” 说罢,抓住沈轩手中的帕子一扯,撑起身子,背对着他,手脚慌乱地抹了一通 这些动作落在沈轩眼中,却是气血翻涌,忍住心绪起伏,吐出一口气,转身出门换过水,方才平静。 回来时,沈轩手上多了块皂角,搬来矮凳,将盆放在上面,“你往床边躺些,我给你洗头。” 卫明姝已是穿好衣裳,神色恢复如常,看着他手上的皂角,抿了抿唇,平躺在床边,又想起刚才看到的他肩上包扎的伤口,“待会儿我给郎君换药,你也擦擦身。” 沈轩应了一声,随而挽起袖自,大手将青丝一拢,浸入水中,“水温如何?” 卫明姝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只觉得满鼻都是淡淡的皂角味。 以往她的皂角,都是用猪苓与桂花花露调制而成,甚是讲究。 自她记事开始,卫家已经在京城扎了根,她从未和阿耶阿娘在军营中生活过。 从前她也只是听别人说起,今日方才亲身体会到军营艰苦,能用皂角洗上头,已是不易。 不免想到从前在京中的生活,念及京中家人,这几日担忧的事又笼罩心头,“郎君既是带兵入关,京师那边可是会用沈家人做要挟?” 沈轩轻揉发丝的手顿了顿,“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之前他回北境后,就派北境那边的人去打探过卫家和沈家的消息,只是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前几日他还能劝说自己不去想,可等了那么久仍了无音讯,也不免开始担忧起来。 不过既是没有什么坏消息传出,便也说明两家暂时无碍。 因此在睢城外,他也不敢公然指名道姓喊出康王姓名,就是害怕打草惊蛇,若此时同人鱼死网破,那边恐怕真会对沈家和卫家不利。 掬起一捧水,轻轻捋顺她的发丝,声音愈发柔和,却是透着坚定,“放心吧,都会没事的。” 二十多年前,他外祖父为了沈家单刀赴会,保住了沈家忠义之名,却是命丧京师,将全部遗志寄托给后人。 可他不愿如此。 既是他人不仁,他亦可不择手段。 他答应过她不会有事,那便不会再食言。 国要守,小家他也要。 —————— 京城 惠帝卧病在榻,已许久未上早朝,太子南下未归,诸皇子中只剩二皇子年长,有能力处理朝政,是以圣上月前下旨,令二皇子谌褀监国。 当今天子疑心重,或是大限将至,前些时日疑神疑鬼,心思全然不在西境战事上,反而在这时处理了一批朝臣。三皇子的母家被查抄,魏丞相入狱,沈家被安了个谋反之罪,连太子都被调出了京城。 如今朝中人心惶惶,时人不禁感叹,当今圣上老矣,这些时日病着,脑子也是糊涂了,生怕再这么折腾下去,会重蹈宣帝的覆辙。 是以惠帝将朝政交给二皇子时,众臣不禁都松了口气。 只是这二皇子平日虽饱读诗文,可终究不懂朝堂之事。 好在淮南康王如今在京城,圣上病后不久,便又下了道旨意,令康王辅佐二皇子监国。 宣帝在时,康王乃为数不多的清臣,为官时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虽后被贬黜,可一直有个清正廉明的名声。 朝臣皆是心照不宣,圣上这是不肯收拾这堆烂摊子,要安心养病,将朝事托付给这位皇叔,于是均听其号令行事。 这也算是圣上这几月来所做最明智的决定。 康王将朝事处理的井然有序,西境也终于派去了援兵,得大臣纷纷称赞。 如今乾和宫早朝,龙椅之下并排摆着两张宽椅,二皇子听朝臣回禀,而做决断的却是康王。 本是一切都在恢复秩序,京中却忽然接到睢县八百里传信,言北境之军于冀州边境集结,本该死去的叛贼沈轩兵临城下,欲见帝王。 御史中丞当朝痛骂,“沈家分明就是要趁西境战乱造反!” 冯霆淡淡瞥了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座上正襟危坐的康王,说道:“大人先平平气,王爷不是前一阵才整军准备北伐吗?去的路上灭了不就是了。” 左威卫程叙道:“冯大人此言差矣,此人猖狂,若不即刻派兵歼灭,恐要伤我军士气。” 冯霆笑了笑,没再多言,“鄙人一介文官,程将军此言有理,倒是鄙人无知了。” 程叙没再理会,手持笏牌站出,“末将愿领兵,即刻出兵前往冀州,定取反贼项上人头。” 康王没有立即回话,转头问道:“二殿下以为呢?” “沈将军信中说,若是见到父皇便肯退兵,并非要谋反……” 话还未说完,便被吏部尚书打断道:“二殿下此言诧异,沈贼分明已反,此举乃欲挟皇室中人,殿下莫要听信此人之言。“ 康王接道:“二殿下还需多想想,此人之言着实不可信。” “就是。”刑部侍郎喝道:“那兵部尚书多日不曾上朝,分明就是与沈家沆瀣一气,臣恳请立刻将京城卫家和沈家之人收押,挫挫他们的威风。” 朝中众人纷纷应和,二皇子听到此事牵连到了卫家,一甩衣袖,“够了!今日朝会就到这儿!本王头痛,此事休要再议。”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康王起身,“诸卿稍安,收押沈家之事,本王会劝二殿下想清楚,至于卫家,毕竟同二皇子母家有关,还是容后再议。” —————— 二皇子快步出乾和宫,向淑妃所在的瑶华宫而去。 然而门口却有侍卫把守,“淑妃娘娘抱恙,殿下请回。” “你们......”二皇子手指抖动,在殿门口来回踱步。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二皇子回头,只见康正不急不缓负手而来,站定在他身旁,“二皇子还是以国事为重,等淑妃娘娘身子好了,再来看不迟。” “你竟敢用我母妃要挟我!”二皇子大怒,扫了一眼四周,怒喝道:“你们都要造反不成!” 门外守卫跪成一片,却未有一人开门。 康王静静瞧着,待二皇子冷静过后,才开口道:“二皇子还要改改这冲动的性子,太子在同州遇伏,下落不明,若当真不在,殿下便是一国储君。” 二皇子早已不再顾及对长辈该有的恭敬,“你住口!你到底把我母妃怎么样了?” 康王并未答话,只剩了二皇子声声质问。 忽然,门内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本宫无恙,让我儿进来。” 门口的侍卫都看向康王。 康王思索片刻,淡淡开口,“放他进去吧。” 二皇子冲进房门,康王跟着走进殿门。 只见淑妃梳着端庄的发髻,端坐在宝座上,“还请康王殿移步,本宫与二皇子只是说些家常事,要不了多长时间。王爷在本宫这瑶华殿中待太久,传出怕是要遭人非议。” 康王多看了几眼,只着人在外面听着,转身离开瑶华殿。 淑妃听到门外没了声音,骤然卸了力。 “母妃!”二皇子蹲下身,眼底已经含了几滴泪,“他们把你怎么了?” 淑妃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没力气罢了。” 甄家和李家连同淮南康王,意欲夺权,她和皇后早已成了两家的弃子,被软禁在这宫中。 而皇后如今的境遇只会比她更差。 淑妃抚了抚二皇子脸庞,“你看你都瘦了...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听到此处,二皇子终于忍不住,两行眼泪留了下来,“朝中没有人听我的,他们都说皇兄生死未卜,如今只有我一个人...母妃,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我知道他们都是坏人,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要出兵讨伐北境,我知道那沈将军是好人,是忠臣,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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