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姝回过神,只见为首的一位老者不停在磕头,深深的皱纹在火把的映照下清晰可见,那额头本就满是灰尘,如今叩在地上,又粘起一层新的沙土。 燕铭站在流民面前,面上没有一丝动容,严肃道:“若是缺粮,大可以借!你们可知盗偷军粮,乃是大罪,按照军法,斩首都不为过。” 听到斩首二字,跪倒在地的瘦弱的年轻人终于摇摇晃晃,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阿长!” 周围的流民皆是惊呼,一时哭喊声更甚。 卫明姝已经穿过一圈士兵,走到中央。 燕铭转头,有些惊讶,“沈夫人怎么来了?” 老者听到声音,又抬起头,见到刚才呵斥的将军毕恭毕敬的样子,仰视着卫明姝,在她身旁又磕了一头,“求这位夫人网开一面吧。” 卫明姝轻轻一叹,开口问道:“老人家来军队偷粮着实不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同我们说说。” 老者抽噎说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啊,之前也不是没有同县城周围驻守的兵老爷借过粮,可没有人愿意借,还有甚至要拉我们充军...我们同县出来的只剩下这二十多个人了,一路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已经七日没借到粮食,这才想到来偷粮...” 卫明姝回头,只见燕铭亦是沉默的盯着老者,没有再呵责。 许久之后,燕铭叫来军中副将,说道:“放粮。” “将军...” 燕铭叹了口气,“都是大黎人。” 先帝平定荆州之时,粮草不足,尚能施与百姓,得民爱戴,方能不战而取荆州,如今不过二十多个人,若连两三斤粮食给百姓都匀不出来,何况守国。 “缺少的粮食,军中下顿饭一人匀几口也足够。” 副将拱手行礼,领命退下。 燕铭又看了眼地上伏跪不起的人,撇开头,“都先起来,下不为例!” 老者听后,眼睛红了一圈,仍是跪地不起,“多谢将军救命!” 卫明姝蹲下身,探了探刚才晕倒之人的脉象,“只是多日未进食,精力衰竭而已,我那里准备了些药,给你们拿来些,之后吃点饭,应当能醒过来的...” “多谢这位夫人好意,夫人大恩...” “应该的。”卫明姝打断道。 她阿耶如今也是这般,多日未进食而昏迷。 也算是为他们积德。 卫明姝起身,“只是麻烦老人家,此后莫要将得到粮草之事说出去,恐怕会招惹上祸患。” 这么做,对两边都好。 如今流民众多,这也是他们恰好遇到了,总是救不了所有人。 终归是要将战乱彻底平息,才能救得了他们。 待到安稳好流民,卫明姝便回到帐内,又睡了一两个时辰,便跟随燕铭等人继续赶路。 两日后,队伍到了昌河城附近,燕铭还要和沈轩会合,只派了一队人,护送卫明姝前往昌河城。 西境从前一直是康王掌权,自被调往淮南后,实际的兵权便交由曾冼,曾冼作为安西大都护,坐镇安西都护府,都护府所在地便是昌河城。 如今西境尚乱,然而都护府还算安定,此前卫明姝也同沈轩商量好,先待在曾将军府上,等到将人救出,局势相对安稳后,再去往营地看望。 卫直与曾冼是多年同袍,卫明姝小时候也听过些关于这位曾老伯的传闻。 听说曾老将军曾多年未娶,同她舅公一般,年近三十唯有子嗣。 后来其母以死相逼,曾老将军一气之下,同昌河城富商家的女儿王盼成了婚,娶进门才知道,这王盼对外虽算的上和善,可对府中之人,上到丈夫儿女,下到下人杂工,都颇尖刻。 这些年将军府内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久而久之往王盼便传出了悍妇的名声, 奇怪的是,曾老将军却不愿停妻,两人就这么得过且过,三女后方得一男,之后便再无子嗣。 如今她也才想通这是为何。 沈轩想来也并不知道这家的传言,才想到让她住在这里,她好不容易才说通他跟过来,也不好挑三拣四。 因着战乱,如今昌河城戒备森严,城门附近守卫众多,卫明姝身上携有令牌,守卫见到令牌,本着恪尽职守,还是叫马车内的人下来查验。 这西境美人亦是不少,然而大多身材高挑,艳丽豪放。常年驻守边关的士卒多年不回京城,猛地看见这样身材娇小的美人走下马车,面容精致清丽,举手投足间尽是细水柔情,眼睛都直了些。 拿着令牌的齐校尉微张着口,晃了晃脑袋,低下头半天说不出话。 卫明姝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齐校尉转过头,喊道:“放行。” 城门大开,卫明姝提起裙摆坐上马车,在周围人的护送下进城。 城门尚未关闭,齐校尉仍站在原地,时不时往马车望。 “别看了!”曹参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眼睛亦是没从那马车上离开,“你说那是哪家的夫人,看着不像咱们这边的。” 齐校尉回过头,“北境那边的,沈家的那个将军。” 曹参军怔了一下,“你说的是刚被调来咱们西境的那位,忠武将军?” 齐校尉点了点头,然而眉毛仍是拧着,北境待惯的将领,说话颇为直白,“你说这夫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都能掐出水,听说那位大将军能挽千斤弓...” “真的不会被压坏吗?” 两人还在城门前交头接耳说着,卫明姝自是听不到这些人的议论。 昌河城自是不比京城,道路有些狭窄,因着战时戒备森严,城中百姓已经许久未见这么多人被放入城中,宽大的马车驶过,纷纷驻足观望。 将军府虽是不比京城大多府邸精致美观,高门牌匾皆在,也算气派。 古怪的是,府外却无人驻守。 马车停在门前,护送卫明姝的张侍卫叩了叩门,卫明姝下了马车,看到台阶上布的薄薄一层沙尘,提起裙摆,还没走到门前,便听到门内一声尖锐的打骂声,“你们这帮游手好闲的,养你们有什么用!连门口的土都扫不干净,待会儿沈家的夫人来了,活看笑话!” 卫明姝肩膀一震,上台阶的脚步顿住,默默把提起的裙摆放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轩:我不知道媳妇能不能掐出来水,可我已经被掐过很多次了。 卫明姝(掐胳膊拧腿):你败坏我名声。 (历史架空,有参考但不多,把好多次战乱都混到一块并且放大了说,城池名字也改了,请勿考究orz) 明天依旧是之前说好的,停一天,会放假条,后天就考完了哦耶! 感谢宝子的修改意见,刚才又读了一遍,忽然想起早上起来想写这个剧情的时候,放粮确实是想让配角说,考完个试昏头了,写女主身上去了,确实不太对劲。
第139章 救出 ◎“就说太河安定,一切尚好,让她过来吧...”◎ 张侍卫又敲了遍门, 里面的骂声戛然而止。 须臾之间,厚重的府门猛然被推开。门中央站了一妇人, 体态雍容, 面若银盘,身穿锦衣华服,浑身珠光宝气, 却只随意挽着一髻,袖子半挽着,说不出来的违和。 三四个小厮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妇人脸上迅速换上一个笑容, 迎了上来,“可把夫人盼来了,外面风沙大, 快进来。” 卫明姝有些不知所措。 兰芝和追影也两两对视。 按理说曾经她的父亲曾在曾冼手下做事, 就算和沈轩也是同品阶的官员, 自己作为晚辈怎么也该向这位夫人施个礼数。 这曾夫人和她想象中的还不太一样... 卫明姝仍站在原地, 低身一拜,还没说什么便被人打断道:“哎呦!不必做这些虚的。” 手臂被人握住,卫明姝半推半拽地被人迎进了门。 曾夫人冲府内人大喊道:“去将三小姐找来, 说家里有贵客来访。” 底下的人应了一声,还是没有起来,“回夫人的话,三小姐还没回来,说...说是去外面寄信了......” 曾夫人脚步骤然停下, 拽得卫明姝袖子一紧, 声音骤然拔高, 瞪眼叉腰, 咬牙切齿道:“那个死丫头是不是又去给军营里那个混小子寄信去了! “我就知道,那两个都是不安分的!” 底下的下人纷纷跪下,“夫人息怒...” 就连兰芝听了肩膀都颤了颤,追影站在一旁眼睛转着,嘴巴也紧闭着。 卫明姝站在曾夫人旁边,听着那嘹亮的怒吼,觉得自己耳朵边一直在鸣响,碍于颜面又不好堂而皇之捂耳朵。 听到曾夫人最后一句,心里更是一惊。 她听说过曾家只剩三姑娘曾月桐在家中待嫁,而且同谌良订了亲,她也知道太子开恩,放过了康王妃膝下的子女... 可这谌良如今回了蒲州,并不在军营里,这意思是,曾家三小姐如今或者说之前就已经心有所属? 曾夫人仍在气头上,脖子涨得通红,许久之后才又注意到外人,瞟了一眼卫明姝,讪笑道:“家中姑娘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 “无妨的......” “夫人先随人下去收拾,等那丫头回来了咱们再说。” 语毕,曾夫人回头向跪着的人吩咐了几声。 卫明姝道了声谢,随着下人前往安排的院子,临走时还听到后面的高声怒吼。 “去把那丫头给我拖回来,就说半个时辰内见不到她人,就打断她的腿!” 卫明姝一行人脚下又是一顿,谁都没敢多说一句。 西境常年干旱,院中的树木景观与长安的府邸布置颇为不同,沿着平整的石板路向内院走,一路上多是榆树和杨树,院景更加开阔大气。 直到进了院子,兰芝合上门才长舒了口气。 追影摇了摇头,叹道:“这曾夫人脾气着实也太...” 卫明姝拿起桌上的羊脂玉盏,“毕竟还是在别人家中,这些话咱们还是少说。” 几人收拾了一番行李,直到晚膳时分,才听到府中下人来传,说是让卫明姝去主院一叙。 进了主院,远远便能瞧见凉亭内的石桌前已经摆满了菜,曾夫人正端坐着,身旁站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样式简单的绯色窄袖胡服。 再走近些,便能看到那姑娘眼睛和鼻子都泛着红,显然是才哭过。 卫明姝走入亭中,曾月桐盈盈一拜。 曾夫人瞥了眼曾月桐,拿起筷子指到:“坐下吃饭。”随即又抬起头来,竟是全然换了种语调,颇为亲切,“沈夫人坐下吃,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你第一次来,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些菜都是西境这边独有的,沈夫人看看喜欢吃什么。” 卫明姝点头,看着曾夫人夹了菜,才提起筷子动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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