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气恼间,只见谌稷又打量了她两眼,说道:“更何况我凭什么跟你走,我有没见过你,你是我什么人啊?” “你...” 身后的士兵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你怎么说话的!” 谌稷气愤,正欲开口,却见她上前拦住,“昌河城曾府上的人托我给带了封信。” 卫明姝抿了抿唇,盯着他继续说道:“是给你的信。” 谌稷收住手,沉下心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一伙人,没再出言相向。 卫明姝松了口气,让刚才跟着她的士卒回去,带谌稷走到伙房前一片空地,“这是曾三姑娘给你送的信。” 谌稷接过信,看到信封上的字迹,脸色竟是缓和了不少,眨了眨眼说道:“多谢这位姑娘。” 卫明姝愣了愣,没纠正他,“没关系的。” 谌稷没再多说,拱手行了一礼,刚转身抬起步子,却是想到什么,脚步顿住,转过身道:“等一下,你是怎么将这封信带过来的?” 不禁想到之前曾月桐给他送来的那封信,信中说沈家的夫人要在府中暂住上几天... 他抬起眸子,眼中多了些警惕,继续问道:“你究竟是谁?你一个女子是怎么能在军营里随便进出的。” 卫明姝刚准备离开,听到这么几句质问,瞬间凉透了脊背,捏着拳遮遮掩掩,“朋友而已。” 谌稷看着她的神色,却是心中有多了几分肯定,变得如同一只长满了刺的刺猬,紧盯着她,“你骗人,三姑娘身边的朋友没几个,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眼神躲闪间,只听谌稷又质问道:“你是不是沈家人?” 卫明姝无话可说,也是这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像他的哥哥谌良那般傻。 谌稷笑了笑,“你们夫妇两个人,还真是一家人,一个被窝里钻出来的。” “我们…” 谌稷没让她继续说,眼角泛红,打断道:“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沈家人来这里假惺惺帮我!” 卫明姝紧抿着唇瓣,不知该如何去劝。 她来这里之前确实不只是为了帮他们传信,只是出于好奇,可她刚才也确实是真心想要帮他... 谌稷攥着手中的信,“我知道我们家有错,可也轮不着你们奚落,更轮不到你们沈家人来可怜。” 卫明姝听着谌稷的话,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谌稷和康王妃一样,大抵是识得是非的,可他们确实是亲手扳倒康王府的人,也是眼睁睁看着他父母葬身火海之人,沈家人怕在他眼中只是碍眼,一辈子不受待见。 可不待见她的人多了去了,她也犯不着和他争论,信既然已经送出去,也不欲再纠缠。 卫明姝叹了口气,却见谌稷忽然蹲下身,双手抱膝,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路过的士卒皆是驻足,已经聚了不少人,纷纷议论。 刚才的伙夫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这么多天都没见过他哭,这怎么对着沈家夫人还哭上了?” “谁知道呢?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上了?” 卫明姝也有些怔愣,不欲再久留,知道自己已经惹了乱子,抬脚准备离开是非之地。 谌稷站起来,喊道:“站住,我还有话要问你?” 卫明姝顿时有些无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围议论声更甚,一时喧闹起来。 就在这时,卫明姝却听到人群外传来一阵声音,语气不紧不慢,“怎么都聚在这里?不去做事了?” 众人听到声音,齐齐转头,开出条道来,纷纷行礼,“将军。” 卫明姝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为首之人鬓角发已经微白,一双眼炯炯有神,面色平和,并无怒意,声音已有些沧桑感,却浑厚如同罄钟,平白多了几分威严。 她曾听卫直说过,曾老将军是有名的儒将,出身贫寒,早些年从文,后宣帝乱政,乱世之年才投身从武,跟随康王夫妇平乱,因以儒治军,文武双全而得名。 这位老将举手投足间尽是读书人的气质,可见传言不假。 感觉到一束目光,卫明姝又朝着曾将军身后望去,这才注意到沈轩也跟在后头,不由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曾冼站到谌稷身边,叹了口气,叫人将他扶起来。 沈轩走到她身旁,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低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瞥到谌稷手中的信,沈轩继续说道:“不是叫你将信交给我,我去想办法给他?” 卫明姝本就理亏,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全然没了平日教训人的气焰。 她从前不是这般冲动的性子,万事都会做好准备,这一次却不知怎的,一时兴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 说到底,该怪他将她带坏了。 她抬眼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刚商讨完事,曾将军说想要见你,我便派人去帐子里叫人,发现你并不在,找了附近巡逻之人问过才问到你去了伙房。”沈轩看了看谌稷,继续说道:“我派去的人过来禀报,说谌稷在伙房同人起了冲突,便赶紧赶过来了。” 卫明姝却是忽然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她昨日进了这里,只顾着去看卫直了,按理说到了曾将军的军营,应当先去见一面的才是。 愧疚涌上心头,卫明姝主动承认道:“我的不对,知道错了......” 沈轩抚了抚她的背,轻轻将她搂住,“那谌稷可有同你说什么难听话?” 卫明姝只摇头,“不算难听,你也莫同他计较...” 语毕,卫明姝瞧向曾冼,只见曾冼还在同谌稷说着话,眼中带了些心疼,“你在这军营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呢?” “我...这些事不用您操心。” 曾冼叹了口气,注意到对面的两人,面上多了些和蔼,向卫明姝问道:“这个可就是卫兄的那颗明珠?” 卫明姝点了点头,恭敬行礼道:“昨日未去拜访将军,失了礼数,还请将军见谅。” 曾冼笑了笑,“明姝莫要莫要客气了,你父亲与我可是生死交情,虽为见过,可卫兄时常在信中和我提到你。” 说罢,曾冼有看了看身边站的谌稷,“你就像这小子一样,叫我曾伯伯就好。” 卫明姝也不再见外,笑着应了一声。 谌稷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涕,在一旁低声道:“装模作样。” 卫明姝又被呛了一口,她如今算是全看明白了,为什么从前康王府那么多子女皆养尊处优,独独将这一个儿子放在了西境历练。 就那家人的性格,谁也不肯让着谁,康王妃向来高傲,会说话的子女总是讨人欢喜些。 谌稷这副脾气,除了自己想来这里,恐怕一家人也巴不得他离开,免得在家里添堵。 她碍于面子,不好发作,只紧闭着嘴,咬着牙不让话说出口。 一旁的男人咽不下这口气,看了看卫明姝,又想起刚才卫明姝叫他不要计较,还是收回了要说的话。 谌稷却将沈轩的动作净收眼底,“说话都要看人脸色,没出息。” “你...” 曾冼见苗头不对,止住谌稷,“稷儿莫要得理不饶人。” 谌稷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曾冼又沉沉一叹,复看向周围的人,“恶能生恶,善能生善,欺受欺者,仁得仁报,你们虽是军里的人,可这书中的道理也该懂些,莫要趁人落魄,就落井下石,” 周围的人皆低头不语。 曾冼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这里到底是军营,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你们今日为了这些事聚到这里,犯了军法,那就该罚,也算张长记性。 念你们是初犯,一人去领十鞭,如若再犯,一律重罚,” 底下的人也没多反驳一句,也没有人求情,纷纷点头,“属下知错。” “知道错误便好。”曾冼转头,又看向谌稷,只见谌稷看着那伙人,眸中仍带了些愤然,他轻拍谌稷的头,“你也别认为自己没错,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脾气多少是要改改的,否则要吃大亏。” 谌稷却是不认,“我没错。” 曾冼拿他没有法子,摇头直叹息,“行了行了,等将来你吃亏就知道了。” 随即又看向周围的人,将人遣散下去。 卫明姝仍站在原地,看着曾冼为人处世的风格,儒雅又不失威严,惩罚公正严明却又让人信服,只觉颇为赞叹。 曾冼转过身,“都别愣着了,去帐中叙叙旧。” 卫明姝却是想到这几日军中紧张的形势,问道:“可是会耽误你们处理军事?” 曾冼回头朗笑,“不妨事,一时半会儿也商讨不出什么,不差这一会儿。” 卫明姝见沈轩也没有拒绝,也不再多说,随着曾冼一同前往。 军营的主帐通常比其他帐子宽敞些,卫明姝一进帐,便看到议事的地方还摆挂着一张舆图,显然是刚议事完不久。 再往里走,便看到桌案上摆了一摞书,书旁还放了一支玉笛,物品衣物叠放搁置得整齐有序,和他们住的帐子迥然不同。 曾冼手臂上的伤还未愈,不能提重物,只能示意谌稷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单手将茶壶倒满水,放到案旁小炉上烧着,转头对谌稷说道:“你已经近一个月没有练武了,习武最忌荒废,你阿娘三年前送你到这里来并不是让你同人吵架的。” 谌稷没反驳,听他的话,放下手中的杂事退了出去。 曾冼听到关门声,这才同二人说道:“这孩子被宠坏了,说话没有规矩,你们别太在意” “这西境的茶本就不多,也不是什么好茶,我也是喝惯了才常备了些带着,听卫兄说明姝颇为懂茶,可莫要嫌茶叶不好。” 卫明姝摇头轻笑,“还要多谢曾...曾伯伯招待。” 曾冼提起茶壶,给二人斟了杯茶,“你父亲的病还没好,恐怕还要养一阵。” “阿耶身上还有伤。”卫明姝眼神黯淡了些,“他虽然不说,可腿上的旧伤应当也是疼的。” 曾冼忽然想到什么,低眼敛起神色,“是啊,当时北凉时常来犯,朝廷常从西境这里抽调兵马前去支援,那一次便是西蕃得了消息,趁乱攻入,你阿耶带着人死守,当时也是在那羌城......” 想到过去,曾冼不由感慨,手比划着,“那么长的大刀砍到腿上,若不是你阿娘照顾的好,怕是永远也好不了...” 他看向杯盏中的茶,摩挲着杯,一口饮尽,“说来这些事也怪我。” 房中霎时间静下来,似是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久之后,房内传来一声叹息,“怪我啊,那么多日才找到卫兄的下落。” 卫明姝抬头,却是想到什么,“曾伯伯身处困境,仍能亲自带兵去救,已是大义。” 她起身跪拜,“还没谢过伯父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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