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不断传来阵阵寒风,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怪记杂绎里描写的妖怪发出的声音。对方看了看被风带动的闪闪的篝火,想了想,刚准备回答,我却又补了句,“夜里风这般大,你把大氅给我,你不冷吗?” 那双漆黑分明的眼睛,闪过一抹笑意,“一下子这么多问题,看来伤的不是很重。” 将身旁的几把柴火添上后,他声音低缓道,“我不冷,你裹着就行。这是岐山山下,你昏睡了些时日,那日你从崖上跌落,左肋伤着了,这几天不可乱动,等出了这里,我再让人替你细细疗治。” 我轻轻伸手去抚了抚左肋,那里被残布牢牢裹着,好在残布底下,我里衣仍在,我不由松了口气,左肋登时顿顿地传来阵痛,我皱眉思索道,“可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 一股淡淡的焦香味从篝火地下的土里溢出,我肚子不争气地重重一闷响。 对方看了看我,抿了抿嘴淡定道,“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来,我先扶你坐起,两日没吃饭了,先吃点。” 说罢,他俯身过来,一手拖我的肩,一手小心护着我的伤口,慢慢,将我倚靠地坐起来。 属于男子特有的清冷气息一下子将我围住,我轻轻嗅了嗅,是淡淡的松木香。篝火吧嗒一声,我的心微微一怔,脸在篝火下,有些热。 许是我动作稍作避退。穆易将我倚靠好后,低眉,目光在我脸上询了圈,了然。 他莞尔转身,用一根长木在篝火中拨了拨,一个椭圆浑重的泥球从柴火中被扒拉出来。旋即,男子手持棍棒,三锤两下,便将那泥球敲裂了缝,一个土灰色的叶子沾染这泥土漏了出来。 一股浓香的气味传来,我眼睛都直了。 穆易没有看我,手上却加快了动作,只见他三下五除二,拨开那泥土叶子,一只油光湛黄的野鸡,肥肥地出现在我眼前。 男子手腕轻拧,一支油肥油肥的鸡腿出现在我面前,皮黄肉嫩,气香味撩。 “咕噜!” 我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但依旧矜持道,“要不你先吃,你也饿了吧?” 穆易面色一柔,眼角微弯,将那支鸡腿塞我手里,“你先吃,另一个,也是你的。” 我娇矜地轻轻咬了一口那鸡腿,不由回头看了看穆易,这味道真是不错。 他没有回头,却像读懂我的神情般,轻声说道,“我小时候每次犯了错,师傅都会罚我和师叔在后山崖下禁食思过,师叔体念我,每每捉了后山的鸡,收拾干净,抹上糙泥,煨在火下,待师傅夜里睡后,同我一起吃,一来二去,我便将这学了来。” 穆易清冷的面庞,因为回忆变得柔和而暖意,咬合着下颌线,化成柔弱的一笔。 见我已经把那个鸡腿吃完了,他手腕一动,递上另一只鸡腿。 我不再矜持,一口便咬下半拉,“是教你功夫的师傅吗?我见过你功夫,想必你师父定是书上写的那种世外高人吧?” 男子略一思忖,嗓音清越道,“算是吧。” 许是剩下的肉,不好分割,男子取过一旁的短刀,将剩下的鸡肉摊在枯叶上,细细割来,短刀在他手里像鱼儿划过水中,游刃有余,轻车驾熟,刀笔舒畅。 看清他手中的短刀后,我心里一滞,“这个刀?你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把嘛?” 男子这才停下,看了手中的刀,“唔,从你身上取下的,用着怪顺手的。” 我额上跳了跳,但基于吃别人嘴短,只好粗声低低道,“这刀我只舍得杀人。” 穆易错愕地看了看手里的刀,略有怀疑地看了看我,“可它志不改行,依旧在割肉。” 好吧,割人肉是割,割鸡肉也是割,物尽其用,也不算辱没,不算辱没。 我看着他的手法,心之向往,“你师父再收徒弟不?” 对方木一张脸,将我从头看到脚,从四肢看到脑瓜,最后见我另一只鸡腿也只剩下骨头了,坦然地将刚剔下的鸡脯肉递给我,斟酌道,“你要学功夫嘛?怕不太行吧。” 我不禁气道,“不要看不起人嘛,我从小便被夸骨骼惊奇,天赋异禀,一目十行,聪明的很。” 左肋因为运气而有些钝痛,我生生忍下。 一声轻轻的闷笑传来,男子笑道,“我说小公主,我们门派,庙小池浅,恐难堪大任呐。” 我不由恼道,“你……” 一时间说话不注意,刚想起身跟他掰扯掰扯,谁知连累的左肋,阵阵的痛,我只好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提到学武不太看得起我的家伙。 不待我再说,男子嗓音清越道,“就算我师父要收徒弟,如今,怕我师叔也不让。” 我心下疑惑,只见男子四两拨千斤,轻声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如今有孕在身,恐难堪小公主这大任。” “你,你师父是女的!?”我不由一肃,心生敬畏,可转而又不明道,“你师父收不收我这个徒弟,干你师叔何事?” 男子将手中的鸡肉干脆利落地扒了个干净,木木道,“还是有干系的,师叔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了子嗣,自是要护着些。” 我嘴张成浑圆,“他,他们是?” 穆易淡淡看了我一眼,将最后一块鸡脯肉递给我,“对,伉俪情深的两口子。” 山洞外穷冬烈风,卷草摧枯。 洞内篝火炎炎,温流涌动。我打了个哈欠,有点餍足吃不进去了。 看着手里剩下的半搭的鸡脯肉,心中不由惆怅起来,许是饿的有些久,吃得又太急,没两下就有些饱腹了。想把肉偷偷丢在一旁,又想这天寒地冻物资短缺的,穆易逮这鸡肯定也不容易的,可不丢我又实在吃不下去了。 而且为了紧着我,一只鸡,穆易将最肥美的地方都给了我,他只啃吃了些干巴巴的鸡架子。这会子,我可没脸把剩下的半搭给糟蹋了,更不好意思将自己吃剩下的再剩给他。 正踟蹰着呢,却听见头顶男子低沉的声音,“吃不下去就给我吧,吃撑了也不好消化。” 我闻言忙将那剩下的鸡肉递了过去,穆易接过,顺带将腰上的一壶水囊递入我手中,“我们就余这一点水了,你拿着,先喝一点,顺一顺。” 说罢自然而然地将那剩下的半搭肉,三口并作两口,从容地吃了进去。 抬头,见我含着一口水,也不吞也不咽,一脸愕然的,哦穆易想了想,不由道,“漠北水质较硬,可是不入口?” 蓦的,他看了看那水囊,似是明白过来,清冷的面容难得的有一丝羞赫,“这水囊我不分于他人的,只我一人用的,你若嫌弃,将囊口擦擦。” 我忙将口里水生生咽下,生怕他多想,我又急急地抢着多喝了两口,这下好了,一个不小心给呛住了,急咳起来,左肋的伤口一缩,疼得我眼泪婆娑。 一道黑影压下来,我感到一双大手扶住我,稳稳地轻拍了了下我的背,穆易怅然笑道,“慢点喝,又没人抢,扯到伤口了吧。” 我慢慢平缓过来了,轻轻逝去眼中溢出的泪水,吸吸鼻子道,“我这不是怕你误解,我又不嫌弃你。” 一声闷笑从头顶传来,“好了,知道你不嫌弃我了。”说罢,他低头沉沉地看了看我,许是见我脸久红不退,漆黑的眸子略一迟疑,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冰凉地覆在我额头,微微思忖,低声喃道,“不烧啊。”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胸腔里似打鼓般传来,额头像点着火一样。 ----
第52章 遇袭 ===== 覆在我额头的手轻轻离开,穆易沉声道,“我那日见你从崖上跌落,只想着拉你,没承想,还是让你给伤着了,你昏迷的时候,我没敢走远,在这周围大概看了看,虽是偏僻崎岖,但你也不用担心,我的人估摸着也快找到咱们了” 我稍微调整了下身体,让自己靠到舒服的位置,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低低嘶吼,许是领地受到威胁,夙夜不寐,出来宣示自己的领地。 “是呀,也不知上面怎么样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朱将军他们定要来寻我的。”我看着洞内这一番天地,心底那抹惆怅又袭上心头,“穆大哥,不知你知道不,我要去大晟和亲了。” 男子漆黑的眸低闪过一缕不明的情绪,看着我,声音略微低沉道,“我知道的。” 也对,大晟和大晋和亲,消息恐怕早已传遍各地,我不由苦涩地抿了抿嘴。 远处的篝火发出“啪叭”的燃烧声,身旁的穆易突然低声道,“你不开心,是因为你还在等陈祎吗?” 我闻言忙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寂寂,看我抬头,定定的在我面上稍作停留,沉沉道,“你若不愿意去大晟,待出了这里,我便差人送你回大晋。” 我摇摇头,苦涩道,“不了,他要和我五姐姐成婚了。” 穆易没有说话,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篝火,昏暗的光线下,他挺直的鼻梁勾勒出傲人的风骨,棱角分明的面容冷峻而寂寥。 许是好久都没有这般放松,也可能一直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话匣子就这般打开了。 “我很小就认识了陈祎,但是从见他第一面,我就知道,我们不会走到一起的。我虽是大晋公主,陈家齐大非偶,就算没有五姐姐还有六姐姐或者其他世家贵女。” 穆易虽不语,我却知道他在听。 “其实这样也挺好,我替母妃报了仇,如今又要嫁入大晟了,对逸儿和敏儿来说,也算有了依靠吧……” 男子闻言,抬眸看向我,眼中一抹异样的情绪充斥着,嘴角隐隐道,“你对,咳,大晟的肃王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我轻轻叹了一声气,“宫里大小不同的版本好多,大同小异,我可以肯定的,就是他是大晟先太子的嫡长子,叫顾珉,年纪好像二十了,至今好像还未婚娶过。” 头顶传来一声轻哼,“那你知道的可真多。” 我被他揄揶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他继续道,“你可知他从小跟他母亲在宫外长大,他母亲姓杨。” 我不明所以,“我也是才不久知道他叫顾珉,至于他母亲,姓杨吗?我还真不知道。” 和亲前,管事的嬷嬷确实给我教习了很多关于肃王的情况,可无奈的是我听的很认真,但忘记的也很快。此时,见穆易好看的面容莫名地清冷了几分,我不由心想,肃王母亲杨姓?莫不是杨妃的后人?于是脱口道,“他母亲长得很漂亮吗?” 穆易的表情又沉了几分,我不由吐吐舌。 恕我才疏学浅,姓杨的女子,我一时只能想到马嵬坡丧命的杨妃。 穆易将我的脸探了个究竟,扶额喃喃道,“我对你抱什么期待。” 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忙问,“你说什么?” 只感到额头轻痛,再睁眼,那个痛下手的男子已然收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沉声道,“我说你了解的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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