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几日府里的主子们都去西山了,就连姑太太,为了替王秀雯把关,也硬赖着跟着出了门。府里主子都出去了,就剩下些客人,这更好办,随便找个院子先把人安置下,然后就可以大刀阔斧修整了。侯府人多力量大,保证能在主子们回京之前,把事情都办妥当。 素锦又说,“咱们这院子也在修缮范围中,崔嬷嬷特意和我说了,让姑娘在空院子中好好挑一个,咱们先搬过去。届时咱们一直住在空院子中也可以,或是等蔷薇苑修好了,再重新搬过来,那也行。姑娘,您怎么想的?” 桑拧月觉得蔷薇苑偏僻,住的清净,这其实挺好。但蔷薇苑附近那条大路通往后院,侯府几位爷从外边回来,总爱走那边,碰上的几率大,为此她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就怕碰上的次数多了,有些事情有嘴也说不清了。因此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院子里憋着,多少也有些憋闷了。如今能换院子…… 桑拧月思量片刻,就说,“我们做两手打算,先挑个院子住过去。到时候再看情况要不要搬回来。” 素锦高兴的“哎”了一声,然后让冬雪去拿侯府的布局图,主仆几个挑挑拣拣,最后在所有空院子中选中了赏梅轩,当天傍晚就在侯府下人的帮衬下搬了过去。 赏梅轩不大不小,就是个典型的一进客院。 这一片区域有大大小小十多个空院子,都是给侯府的客人准备的。 当然,客人也有区别。有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有前来投奔的族人,有清客门人的家眷,也有前来汇报各自管辖田庄铺面等情况的外地管事…… 因为空院子多,前院居住的人也杂,桑拧月挑院子时特意选了四邻都没有人的院子。 她就是图一个清净,可熟料东西还没安置好,就有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手拎着小篮子的小姑娘登了门。 老太太五旬左右,身材修长,穿着打扮也非常爽利,看着就是干脆利落一个人。她待人也很亲热,说话的口吻也有礼周到。 至于老太太身边的小姑娘,穿着打扮倒也显得富贵,可她露在外边的手脸都瘦津津的,人也怯懦的厉害。不管是看着生人,还是对着自己祖母,只要别人一说话,她就条件反射缩脖子,看起来跟只被吓破胆的兔子没多少差别。 老夫人将小姑娘手里的小提篮递过来,亲热的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自家做的桂花糕。桂花过季了,这里用的时我早先收集的干桂花,上边还撒了些桂花蜜。姑娘尝尝可喜欢,若爱吃,之后常登门,我们就住在清竹园,和你们住的赏梅轩中间只隔了一个空院子。” 又笑着说,“我老婆子惯常都是一个人在家,仅有的这个小孙女也是个锯嘴葫芦,姑娘若不嫌弃我老婆子唠叨,之后就常来坐坐。” 桑拧月连道“有空就去”,又让素锦将屋里常备的白玉糕和奶香糕都装了些,就算是很体面的回礼了。 等送了那一对祖孙离开,素锦关上院门,才低声和桑拧月说,“看到那位施阿婆,我感觉也挺和蔼的。可一看她看孙女,我这心里就感觉很不好受。” 桑拧月心中也有这种违和感。 阿婆确实慈和,但名叫菊儿的小姑娘也确实畏人的厉害。这性格的养成若说和家里人没关系,那绝对不可能。 要么就是家里重男轻女的厉害,要么就是,施家曾有什么变故,以至于那姑娘被吓坏了。 可这谁又说得清呢?总之和自家也没什么关系,当闲话似的提两句就罢了。 赏梅轩比蔷薇苑阔朗不少,这边修建的也比蔷薇苑更精美,房屋也更充足。 但几个丫鬟都说害怕一个人居住,就还两人一间房住着。桑拧月也挑了两间紧挨的正房,一间弟弟住,一间她住,姐弟俩互相照应。 赏梅轩明显比蔷薇苑热闹,尽管桑拧月已经尽量选了四邻不挨的院子,但因为这边居住的人多,也常不常能听见争执声、吵闹声、脚步声、说教声。 这些声音时不时传进耳朵里,让桑拧月不堪其扰。加上施阿婆实在喜欢登门…… 住在这里三天,施阿婆已经来走动了三次。 也通过这三次对话,双方都将对方家里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 ——并非桑拧月有意探听,实在是施阿婆有意述说。 不知是太过孤寂,需要个说话的人,亦或是施阿婆还有别的打算,总之,施家的事情,施阿婆把能说的都说了。 就比如: 施阿婆的儿子是侯爷供养的门客,今年二十七岁。他早年中了举人,如今一边为侯爷做事,一边读书考进士。听说他读书有天分,也很受侯爷器重,只等考中进士,侯爷就会安排他外放做官,可谓前途无量。 可惜施家郎君夫妻缘浅,五年前原配生嫡子时难产血崩,母子俩都没救回来。施郎君重情义,这几年一直没再娶,只好生教养着膝下年仅十岁的女儿——菊儿当年亲眼目睹母亲惨死,被吓得日夜惊叫,如今能恢复成这个模样,全靠她爹耐心开解。 桑拧月将施家情况知晓个透彻,施家那位阿婆,也旁敲侧击将桑家的情况问个明白。 大家都熟透了,好像应该更亲近,可桑拧月并不喜欢这种没有边界感的社交,与施阿婆说话时,只觉得疲累的厉害。 又一次送走施阿婆,桑拧月吩咐素锦,“下次阿婆再过来,就说我在考教弟弟的学问,一时半会抽不出空来。” 素锦闻言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叹口气说,“姑娘,那么说没用。你还能教导少爷读书,说明您不仅知书达理,而且学问很好,施阿婆怕是会更中意您。” 桑拧月一双美眸恼怒的瞪着素锦,“你闭嘴。” 素锦全然不惧她,只又笑着说,“姑娘,我说的是实话。施阿婆的意思那么明显,我想您不可能看不出来。” 施阿婆是看上他们家姑娘了,想聘回家做儿媳妇去。 不过施家的情况好像可以考虑诶。 先不说施郎君是丑是美,只说施家人口多简单啊,而施家阿婆人也和善。施家郎君还有出息,之后考中进士,外放出去做官,有侯府靠着,还愁不能出头? 姑娘嫁到施家,上边没有刁钻刻薄的婆婆,下边没有刁蛮任性的继女,只要顺顺当当生下个孩子,以后就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了。 这样的亲事,似乎也还行?
第36章 投其所好 素锦面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似乎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桑拧月见状就气笑了,“你出去吧,今天我不想看见你,你让素心进来伺候。” 素锦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姑娘,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您能把我赶出房门,难道还能一而再的把施阿婆赶出去?大家都在一个大宅门里住着,关系闹得太僵了总归不好看。” 桑拧月就道,“那我也不准备再嫁。” “姑娘……” “别说了,下次施阿婆过来,你想办法把她拖住就是。一次两次的,施阿婆不是傻的,总能看明白咱们的意思。” 缓了片刻又说,“素锦,你说嫁人有什么好?要在别人家伏低做小,事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就连上桌吃饭都不成,甚至要吃别人剩下的。之前为了所谓‘名声’,我不能不嫁,可如今我又自由了,我尝过婚姻的苦,若我还蒙头扎进去,那我不是憨就是傻。” “可我不憨也不傻,我对我之后的生活有明确的安排。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嫁人,我就守着清儿。供他读书科举,等他成材成亲了,不需要我了,我就买个庄子,带着你和素心与奶娘搬出去住。那样我们不是更快活?” 素锦见姑娘面上一片郑重,就知道姑娘不是开玩笑的。不过话说回来,怕是任谁有那么一段失败又窒息的婚姻,都不想再嫁人。 嫁人确实没什么好,远不如自己当家做主自在。 姑娘说的对,是她这几日被施阿婆的甜言蜜语迷了魂儿,是她着相了。 素锦不再多说什么,只给姑娘重新送了茶水来,便下去了。 之后两天,施阿婆再登门,果然遭到素锦阻拦。不是说桑拧月在为去世的父母抄写经书,就是在教导弟弟功课,总之就是施阿婆来的不巧,姑娘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施阿婆也不是蠢人,相反她一个早年守寡的老婆子,能把儿子拉拔这么大,还供她读书科举,施阿婆本身也不是一般人。 她娘家是做生意的,施阿婆很有几分经商天赋,丧夫后,她在娘家的帮衬下开了专卖针织女红的铺子。为此虽然没挣来大家业,但也从没有缺过衣食。 直至儿子上京参加春闱,她不放心便卖了铺子陪着前来。熟料儿子虽落榜,却被武安侯看重招为门客,她也就没有再行商贾之事,以免落了儿子的颜面。 可即便不再做买卖,但早年练就的眼力见还在。施阿婆察言观色也有一手,这么两次下来,就有点明白桑拧月的意思了。 她没说什么,依旧笑呵呵的带着小孙女回了清竹园。但等关上房门,施阿婆脸上的神色就落了下来。 菊儿本就胆小瑟缩,一见祖母冷脸,更是吓得什么似的。施阿婆心中不喜,可这到底是自家孙女,身上流着施家的血脉,且这孩子也当真可怜。 施阿婆便轻轻拍了拍小孙女的头,说她,“去玩吧,去你房里做针线也行。” 菊儿喜不自胜,她看出祖母是真要打发她离开,便忙不迭点头跑远了。 施阿婆见状,一边叹孙女上不得台面,一边又为今天的事情烦忧。 说实话,施阿婆早在桑拧月进武安侯府时,就有意聘她做儿媳妇了。 可别小看侯府这些小道消息的流传速度,那真是东边打个喷嚏,西边的人一炷香后就能知道的。 也是因此,在桑拧月进府当天,施阿婆就知道,三夫人那位嫡亲的表妹大归了。 至于大归为什么不是回三夫人的娘家,而是来了武安侯府,这也是有原因的——三夫人的娘家太远了。 而据说,这位桑姑娘不仅容貌姣好,脾性柔和,她还识文断字,秉性善良。 施阿婆当时就动了心思,想借由桑拧月这步棋,和武安侯府有更深的牵扯。 拐着弯的姻亲也是姻亲么,和侯府三房成了至亲,那在侯爷面前就不一样了,侯爷之后又岂会不重用儿子,不为儿子的仕途费心费神? 正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施阿婆才四处打探桑拧月的情况。可惜桑拧月住进蔷薇苑后就没出来过。 她倒是也去后院给老夫人请安,可这位姑娘也当真能坐得住,竟是从未踏足过前院一步。 就在施阿婆苦恼没办法见到桑拧月本人时,老天爷送来了好机会——桑拧月一行人竟是搬到一院之隔的赏梅轩了。 也是担心有别人打着同样的心思,施阿婆不等桑拧月一行人安置好,就带着小孙女率先登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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