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父蹙着浓眉,喝茶的动作一下顿在半空。许久后,他才沉重的说:“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桑母“嗯”了一声,温柔的抚摸起略鼓起的小腹来。 时间匆匆,转瞬到了年关。 这个年要桑拧月亲自操持,她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将年节礼都走过一遍,终于从繁忙的家务中脱身,桑拧月迫不及待拿着她的小包袱往通判府来了。 衙门已经放假,沈廷钧也在府中休息。 桑拧月见到他,忍不住问他道:“你不回京过年么?” 沈廷钧放下手中书卷说:“一来一回太耽搁时间,便干脆不回了。” 其实早在进入腊月份时,京城就来了许多书信。有他父母写来的,当然也有太子与诸位友人的关怀问候。 但众人都有志一同的提到一个问题,便是问他过年回不回京。 沈廷钧自然都统一回复:不回。 一来,他出京不过半年时间,还没做出点政绩来。 二来,回京又要面对母亲的催婚,他对此应付自如,却也颇为头疼。 三来,年关有暇,他打算多花点时间,把月儿养熟了。 当然,虽然不回京,沈廷钧却依旧惦记着京城中的许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今年玉安公主会回京,而他的父亲,会因之丧命。 事情要彻底解决也容易,只要藩属国安稳的度过权利交接,让玉安再没有回京的机会便可。 好在沈廷钧自回来后,就命人暗暗在藩属国部署。如今时机已到,他便及时命人往京城传信。 藩属国的动荡固然会存在,但这次有他的提前发觉,事情会有全然不同的结果。 如此,玉安不会进京,父亲丧命的契机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了却了父亲去逝的烦忧,沈廷钧浑身轻松。 如今桑拧月来寻他换书看,沈廷钧闲暇至极来了兴致,便亲自陪她选了一些书籍,外带还特意留桑拧月在府里呆了一个下午。 他教桑拧月作画。 桑拧月是很喜欢诗书字画这些东西的,她也有系统的学习作画的技巧和绘法。 给她启蒙的绘画师傅,就是桑父。无奈最近桑父所有精力都在孕妻身上,连书肆的生意都险些顾及不上了,教导桑拧月作画的事情,自然也就搁置了。 桑拧月一边和沈廷钧学作画,一边嘀咕说:“我爹书画功底也很深厚,有爹爹教我,我之后肯定不会逊色与你。” 沈廷钧只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告诉她,桑父大概率要等桑母平安生产后,才有闲暇继续教导她。 可也教导不了多久,毕竟再过不长时间,他们夫妻俩就要远行去为桑拂月提亲,并因此丧命…… 沈廷钧没提这些丧气的事情,他指点桑拧月作画时注重写意。写意重在线条,而她不知道是笔力不足,还是练习的少,在这上边缺陷很大。 几次教导过后,桑拧月依旧没什么进步,沈廷钧便亲自站在桑拧月身后,一边小心将她拢在身前,一边握着她拿笔的手,亲自教她怎么运笔,怎么绘画。 桑拧月老老实实跟着学,可不知何时,她竟开始走神。 陌生男子的气息近在耳侧,他身上好闻的松柏香气团团围绕着她。他说话的声音磁沉低哑,带着微微的热气扑洒在她耳侧,桑拧月便不受控制的红了面颊,一颗心也“噗通”“噗通”跳的飞快。 沈廷钧再次教过一遍,俯首问她,“可学会了?” 然而,她的好学生却走神了。 此时她面颊晕红,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中含着水润润的羞意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询问惊住了,她陡然就缩回到那张乌龟壳子里,然后垂首语无伦次的说着,“学会了,学会了。” 沈廷钧见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他有意逗逗她,让她给他展示展示她的学习成果,但她看一副小女儿家春心萌动的模样,沈廷钧又实在担心若是打断了她此时的遐思,之后她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对他重新升起男女之间的感情。 最后,沈廷钧到底没有特意逗弄桑拧月。 她一个小姑娘家,许是意识到什么,红着面颊要回家,沈廷钧直勾勾的看了她许久,便也颔首同意了。 只是,送她出门那条路上,沈廷钧忍不住说:“桑府今年的年夜饭,可是月儿操持的?” 他唤她“月儿”,这是比家人称呼的“拧拧”,更亲近的一种叫法。 桑拧月不受控制的在心中重复了两遍这个称呼,一颗小心脏顿时跳的更快了,面颊上的晕红也更明显了。 她虽然不知沈廷钧为何这般亲近的称呼她,但既然他喊得出口,她怎么能不应?不应岂不是显得她心虚? 她便佯做无事一样微颔首,还很自得的在沈廷钧面前炫耀,“是我定的菜单,不过爹娘都没做出什么改动。”如此也算是爹娘认可了她的掌家能力,她又岂会不高兴? 桑拧月沾沾自喜,甚至恨不能将尾巴翘起来。结果,她正高兴,就听沈廷钧说:“不如把你定下的菜单送一份过来,通判府什么都没准备,我们也不知道晋州过年的习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可怜呢? 不过想想他可不是很可怜么。 他过了年才加冠,说起来如今也只是个少年郎。可他已经远离了父母到千里迢迢的地方任职,且肩负着一个州府百姓们的期望,扛着他们的信任。 他劳心又劳力,这半年的时间没有一刻松懈的,连带着他身边那些人手,也背指使的团团转,整天没个空闲的时候。 这眼瞅着都要除夕了,可他们竟连这边的习俗都没打听清楚,连年夜饭的菜单都没定下,这也,这也太可怜了。 许是太心疼他们了,桑拧月脱口而出一句话,“那不如过年你到我家去用年夜饭……” 话出口桑拧月陡然意识到不妥。 上次他在桑府用了中秋宴,结果翌日就传出好大的风言风语来。 有说桑父会攀附的,有说桑拂月为何沈通判交好无所不用其极的,当然,也有说桑拧月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想要攀高枝的……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桑家那段时间都成城里的风云人物了。 这也幸好很快就查出了桑母怀孕的事情,桑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桑母身上。不然,让他们多去外边走两圈,听听外边的风言风语,怕是能把肺气炸了。 上次的风波太大,这就导致这次邀请沈廷钧去桑家用年夜饭,桑拧月顾虑很多。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 况且沈廷钧还用那双深邃幽深的凤眸看着她,她一时间心跳过来,只觉得窘迫的厉害,甚至连多看他几眼,都而居的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如此情况下,哪里还好意思说反悔的话啊。 桑拧月开口邀请,沈廷钧自然不会推辞,他一口应下,桑拧月听到他说“好”,一时间又纠结起来。 她侧首看过去,就见身侧的男人已然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他长身玉立,身高笔挺,五官轮廓锋利,面目棱角分明。明明是很冷冽不近人情的模样,可为何在她面前,他就全无架子,甚至对她有求必应呢? 这当真是个很好的问题。
第242章 if线(十三) 因为想到了沈廷钧,桑拧月这天晚上很晚都没有睡着。 她虽然只有十一岁,但过年也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的大姑娘,有的生长在父母打造的安乐窝中,还什么都不知道。可桑拧月因为自幼就在书堆里打滚,书籍上的东西她看了不少,许是早先不懂,但慢慢长大,有些事情她也就懂了。 而她前些时日刚来了例假,这意味着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她都逐渐趋于成熟,甚至可以考虑嫁人的事情了。 “嫁人”二字陡然跃上脑海,桑拧月被吓了好大一跳。她连忙提起身上的被子,将发热发烫的整个小脑袋都埋在了里边。 太羞人了,她怎么会想起这两个字呢?明明她还这么小,还不到沈廷钧胸口高。 沈廷钧三个字袭上脑海,桑拧月再次像被人敲了一闷棍,脑袋都快宕机不能动了。 许久后,她烫的冒烟的面颊,热度也没降下来。 桑拧月就这般窘迫的埋首在被褥里,一边扯着身上的被子,一边嘟着嘴巴苦恼的想:先不说沈廷钧足足比她大了八岁,看她恐怕就和看个不懂事的小豆丁似的,就算沈廷钧把她当个小姑娘看,可他对她有别的想法么? 应该、绝对,是没有的吧? 不然他对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动了念头,那岂不是很变态? 再来,他出身簪缨世家,从小在帝王膝下长大。他来晋州只为刷新履历、积累经验。以后,他指定是要回京城的。他的良缘也指定就在那些名门贵女、甚至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公主之中。 她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书商家的姑娘,她这是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竟妄想沈廷钧会对她倾心,还妄想他们会成亲…… 想太多了,还是赶紧清醒清醒脑子,想些有用的东西吧。 至于这些无关紧要的,还是赶紧抛在一边,别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想到那么好的沈廷钧,她却与他无缘,桑拧月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开始在被窝里哭鼻子。 她这刚长出来的情窦,甚至都没来得及绽放,便早早的消失在这隆冬的冰天雪地中。 桑拧月惨兮兮的哭鼻子,哭了大半晚,最后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翌日就是除夕,鉴于沈廷钧今天要来府里用膳,而府里人全都持欢迎态度——桑父是因为从沈廷钧那里借到了几本书,桑母是因为沈廷钧特意写信问京城要了几张安胎保胎的方子,她吃用着效果很好;桑拂月呢,他这几个月得成林和成毅指点,更甚者沈廷钧有了闲暇还亲自给他喂招,他的功夫步步攀升,与之前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鉴于此种种,沈廷钧要来桑宅用年夜饭,桑家人自然千百个欢迎。 虽然他们也有疑虑,也担心外人知道会继续说闲话,但女儿既然已经发出去邀请,他们总不好驳了女儿的面子。 再来,以往多番感谢沈廷钧,他只不应。送去的谢礼,他也有回礼更贵重的。如此,就让他们觉得欠下了许多的人情。 如今既然有机会还,那谁还管这机会到底合不合适,得不得宜? 沈廷钧如愿以偿在桑家用了年夜饭,且因为桑拂月多番热情挽留,他又在桑家住了一晚。 这晚他依旧如同上一次那样,于夜深人静时去了桑拧月的闺房。 她睡得很熟,粉白一张面颊上微微泛起红晕来。满头青丝随意的散在枕头上,她脸颊搁在自己的小手中,睡得香甜。 沈廷钧在她床畔坐了许久,直到桑拧月翻了个身,似乎还在无意中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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