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罢,也觉心中一阵松快,心满意足。 孟以薇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一般姊妹和离回兄弟家,不就姊妹自己么?怎么吕家这姑妈还带着儿女?难不成她原先的婆家连子孙都不要?” 林宛燕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和离的时候她确实是一个人回娘家的,她原先的夫婿续弦一房,可后娶的妻子刚生下儿子来,他原先的夫婿就两脚一蹬去了,上无公婆管束,那后妈哪肯好好养着前妻的儿女?各种苛待。吕氏的儿子又不是个老实的,见继母如此,偷了家中钱财便带着他妹妹投奔亲妈来了,这就成了一家三口都由吕家养着。她儿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公爹现在提出给她买个宅子,想来她必定会同意搬出去住的。” 孟允棠道:“搬出去也才不过是第一步,以后这母子三人要是无以为生过得不好,还得三不五时地往吕家跑,打秋风。” 林宛燕叹气道:“摊上这么个亲戚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对我来说,搬出去就好,她们来打秋风,又不会找我要钱。” 听她这么说,孟允棠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被罚没家财的大伯家,若不是她有贺砺做靠山,此刻,怕是比吕家还麻烦。 日子怎么过得这样慢呢?她觉得好像有半年没见着贺砺了,事实上他离开了才不到一个月。 众人闲聊一阵,孟允棠绣花绣得心烦起来,对林宛燕道:“明日我们一道去看姜姐姐吧。” 林宛燕爽快答应:“好啊。” “等等,你今天刚来看我,明天又去看姜姐姐,你婆母不会嫌你整天往外跑吧?”孟允棠担忧道。 林宛燕笑道:“不会,我只说,来帮你绣嫁衣,我婆母就说‘赶紧去赶紧去’,比我还着急让我出门呢!” 众人闻言乐不可支。 次日一早,坊门打开后,林宛燕果然来到孟家,与孟允棠一道去崇仁坊看望姜玉初。 两人在王家的阍室等候通报时,看到姜姐姐的夫婿王二郎气冲冲地从正门出来,去马厩牵了马就出了门。 林宛燕担忧道:“看王二郎面色铁青,该不会刚和姜姐姐吵过架吧?我们现在进去,合适吗?” 孟允棠想了想,道:“他面色难看,也不一定就是和姜姐姐吵架吧?姜姐姐那温柔的性子,能和谁吵?说不得是被他阿爷训了呢?” 林宛燕道:“这个点,他阿爷王侍郎应该不会在家中吧。” 孟允棠:“……” 这时姜玉初身边丫鬟从正门出来了,请两人去姜玉初的院里说话。 孟允棠与林宛燕跟着丫鬟来到姜玉初房中,见姜玉初恹恹地坐在窗下看着窗外,脸庞白而瘦削,眼眶微红,仿佛刚哭过的模样。 丫鬟通报了一声她才回过神,忙笑着让孟允棠和林宛燕过去坐。 “姜姐姐,你……”孟允棠见她状态不好,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才妥帖。 姜玉初读书人家出身,心思自然细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没事,就是怀这胎不似怀葭月时轻松,闻到油腥味儿就想吐,刚吐过一回,所以才叫你们在门上等得久了些,实在抱歉。” 两人当然说没事,林宛燕道:“反应重的话可能是男胎呢,我婆家二嫂也怀着身子,但她没什么反应,能吃能喝的,我婆母就说她肚子里的很可能是个女儿,因为只有女儿才会心疼娘亲,不舍得让娘亲遭罪。” 姜玉初勉强一笑,道:“但愿吧,若这胎得了男,以后也就不必再受这苦了。” 孟允棠点头不迭。 姜玉初看着好笑,道:“你还未成亲,点什么头?” 孟允棠道:“我虽未成亲,但我也赞同生一个孩子继承家业就好了,生太多,万一哪次……那夫婿家业孩子都成别人的了。” 姜玉初乐不可支,问她:“那贺六郎同意你只生一个吗?” 孟允棠双颊绯红,赧然道:“他于子嗣一事上看得很开的,说我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他无所谓。他说人只活这一辈子,应该先顾自己快活。” 一旁林宛燕闻言,惊叹:“哇,贺六郎也太好了吧!吕三郎说不管男女我只用生一个就好,我还感天动地觉得他待我很好呢,与贺六郎一比他简直不能看。人贺六郎那么多产业还有国公的爵位,都说生不生孩子任凭彤娘做主,这才是真的爱彤娘胜过爱一切啊。” 姜玉初冷淡道:“男人的话,听过就算了,不用太当真。哪对夫妻刚在一起时不是海誓山盟浓情蜜意的?” 林宛燕:“……” 孟允棠看着姜玉初。 姜玉初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对孟允棠道:“不过贺六郎有句话说得很对,人只活这一辈子,若是有条件让自己快活,应当先顾自己快活。你们两个都是,若是自己的利益与男人的利益相冲突了,听我的,顾自己。因为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男人的,未必永远是你的。” …… 孟林二人在姜玉初房里坐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彤娘,你有没有发现,姜姐姐好像变了。”林宛燕挽着孟允棠的胳膊,低声对她道。 “当然发现了。你刚成亲,我还未嫁,换做以前,她绝不会这样跟我们说话。即便有忠告,也只会委婉地说,点到即止。”孟允棠叹气,“看来刚才她是真的和王二郎吵架了。” 林宛燕点点头,愤然道:“我还以为王家真的家风多好,你看那王二郎,明知妻子怀着身子,反应又重,还跟她吵架,什么东西?姜姐姐眼眶红红的肯定是被他气哭了,可怜她还特意跟我们解释是刚刚吐过的原因。” 孟允棠听到这里,心里猛的一动,想起了阿娘跟她说过的她怀第一胎时阿爷做过的事。 心里怀着这个疑问,和林宛燕分开后,她回到孟家,让禾善去拿了五贯钱,去前院找到鹿闻笙,对他道:“鹿郎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鹿闻笙叉手道:“孟小娘子尽管吩咐。” “刚才我们去崇仁坊的王侍郎家,在阍室等候时,出来牵马走的那个王家二郎,你看见了吗?” 鹿闻笙点头。 “我想拜托你派两个人跟踪他,看看……看看他在外头有没有什么相好?这麻烦吗?”孟允棠红着脸问。 鹿闻笙道:“不麻烦,小事一桩。”当即勾手叫来随行的两人,吩咐一番。 那两人得令要走,孟允棠又叫住他们,示意禾善将那五贯钱给他们。 两人很识趣,叉手道:“阿郎临走时吩咐我等听孟小娘子差遣的,孟小娘子无需付钱。” 孟允棠道:“可是盯梢是个辛苦活,从早到晚的,总要吃饭喝茶吧?若这都要二位郎君自掏腰包,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拜托你们办事呢?” 他们这些尚武的男子鲜少嘴皮子有像鹿闻笙一样利落的,当即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鹿闻笙。 鹿闻笙笑出两排大白牙,道:“孟小娘子宅心仁厚,你们就收下吧。” 两人这才接过禾善递上的钱,黝黑的面孔泛了红,向孟允棠道谢:“多谢孟小娘子。”
第62章 第三天, 鹿闻笙给孟允棠带来了确切消息。 王家二郎在外头果然有个相好,是道政坊醉仙楼的一名歌姬,名叫韵雅, 且是近两个月才好上的。 如今那韵雅姑娘被王二郎花钱包着,每日只给王二郎唱曲。 孟允棠谢过鹿闻笙, 转身回了自己房里,悒悒不乐。 当初阿爷是这样,如今姜姐姐的夫婿也是这样,难不成有点家底钱财的男人,都避免不了沾花惹草? 现在该怎么办?姜姐姐怀着身孕,她夫婿却在外面花钱养歌姬, 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她这个旁人想起来都替姜姐姐难受。 她胡思乱想半天,除了一肚子气, 什么好主意都没想出来, 就去找她阿娘。 周氏的腰伤已经好了, 正在理账。 孟允棠挨在她身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轻声问道:“阿娘,你说, 像当初你为阿爷纳妾的事情,旁人能如法炮制吗?” 周氏拨打算盘的手一顿,扭头看她:“为何这样问?” “没事,就是……就是随便问问。”孟允棠低头。 “又对贺六没信心了?”周氏追问。 “不是。”孟允棠忙道。 周氏观察她片刻, 没看出所以然来, 伸手搂着她道:“当年阿娘之所以会选择那样做,是因为通过半年夫妻间朝朝暮暮的相处, 阿娘知道你阿爷纵是风流,也自有他的底线在。他或许会好美色,会与旁的女子浓情蜜意,但他骨子里是个传统的男人,他不会允许为了一个妾室闹得妻离子散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如果说我们的家是一棵树,那美妾于他而言就是树上的一朵花。树长得枝繁叶茂,上面还有娇美的花朵,他自然是满心欢喜。但你若叫他把花留着,树砍了,这事他不会干。 “所以你明白了么?阿娘这种做法,只对你阿爷这种男人有用。有些男人色迷心窍道德败坏人品卑劣,那这种法子就不能用。这世上没有对谁都管用的法子,法子都是因人而异的。” 孟允棠“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可是那王二郎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不知道啊,也不能去跟姜姐姐商量。姜姐姐面皮薄,没跟她与林宛燕说这件事恐怕是想给自己留些颜面。她擅自去打听了,再到姜姐姐面前去说的话,委实不妥。 该怎么办呢? 傍晚,孟允棠沐浴着夕阳站在窗前教后买的鹦鹉说话,一阵带着栀子花香的凉风迎面拂来,让人心旷神怡。 她心中豁然开朗,管那么多干什么,她把那女子买来不就成了? 只要那女子成了她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再继续和王二郎来往了。 孟允棠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一阵激动。在屋里徘徊一阵后,她冷静下来,考虑到一个新问题:买来之后如何安排? 安排她住在家里?不行,她家宅子小,太扎眼了,而且万一哪天阿爷摸了去……她岂不是救了朋友坑了阿娘? 对了,可以安排她住在卫国公府啊,反正卫国公府那么大,多住一个人算什么?而且卫国公府不是本来就养着歌姬乐伎么。 若是如此的话,干脆人也让鹿闻笙出面去买,这样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此事与她没有干系,那王二郎也不能因此疑心是姜姐姐叫她买了那女子。 孟允棠觉得自己想事情真是越来越周全了,开心地扑在床上滚来滚去。 滚了一会儿之后,她停了下来,笑容微敛,眼底浮上愁绪。 她又想起贺砺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差事办得如何? 幽州范阳郡外的驿站,胡十一躺在柴房的稻草铺上,嘴里叼根草,大腿翘二腿,脚尖也一晃一晃的。 庞七郎捧着个鸡骨架在那儿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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