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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砺将她抱到专门为她生产准备的产床上，起身要出去叫人，孟允棠慌得扯住他袖子，道：“临锋哥哥，你别走。” “我不走，我去叫人，叫稳婆来。”贺临锋出房门叫了丫鬟，一通吩咐后丫鬟们急匆匆奔出院子去办事。 禾善进来将鹦鹉也拎走了，他可不想过段时间听鹦鹉在那儿学孟允棠生孩子的声音。 偌大的卫国公府瞬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两名稳婆匆匆赶到时，见孟允棠满头大汗地躺在产床上，贺砺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 “贺大将军请出去吧，这里交给老婆子们就行了。”稳婆向贺砺行礼。 “我不出去，你们自做该做的事情。”贺砺道。 两个稳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劝道：“贺大将军还是出去吧，这妇人生孩子，血腥气重，会妨碍男子的气运，男子留在房中不吉利。” 孟允棠闻言，就放开了贺砺的手。 贺砺却不肯放开她的手，冷笑一声，道：“我这条命就是血腥气中捡回来的，有什么不吉利？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如有丝毫差池，可就真的有人要不吉利了！” 孟允棠见他把两个稳婆唬得面无人色，就握了握他的手指。 贺砺看了眼她苍白的小脸，面色稍缓，对两名稳婆道：“只要我夫人今日一切稳当，保你们下半辈子不用再干这营生。” “是。”两名稳婆唯唯诺诺，凑上前来伺候。 孟允棠此刻还只是肚子痛，还没开始正式生产，可这一阵阵的痛，也够折磨人的了。 贺砺一直在旁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过了一个时辰，他看孟允棠似乎越来越痛，冷汗将鬓发都打湿了，有些焦躁问两个稳婆：“还要多久？” 稳婆：“这……夫人还没开始生呢。” 孟允棠知道贺砺怕她痛怕她出事，于是再痛也不敢喊痛。 丫鬟们忙而不乱地依次送来热水布帕，煮过的剪子等物。 孟允棠只觉越来越痛，宫缩的时候，痛得她想惨叫，她小口小口地呼吸着，对贺砺道：“临锋哥哥，要不你还是出去等吧。” “没事，我陪着你，你别怕，会没事的。”贺砺紧紧地握着她手，面色不是很好。 又是一阵剧烈的宫缩，孟允棠终是忍受不住，呻i吟出声。 “见红了见红了，夫人，千万别紧张，听老婆子的话，长长地吸气，慢慢呼气，现在先别使劲。”稳婆道。 孟允棠努力听稳婆的，可真的好痛啊，这是一种在生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痛，而且还越来越痛。 现在她还不知道，这还不是最痛的时候。 待到真正开始生，稳婆一声声地叫她用力的时候，那才真的是痛得人生不如死。 血水一盆盆地往外端，房里血腥味弥漫。 贺砺紧紧抓着她的手，耳边回荡着她痛苦的呻i吟声，面色苍白。 这一辈子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惧怕这熟悉的血腥味。 孟允棠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又是泪又是汗，贺砺不停地给她擦着，帕子都换了几条。 她这么怕痛的人，痛成这样，哪怕尖叫，也没喊一声痛，这让贺砺尤其的心疼。 度日如年，短短几个时辰，就像过不去了一样。 她一直很努力地用力，可就是生不出来，熬到天都亮了，她痛得神志不清，哭着虚弱地对贺砺道：“临锋哥哥，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若是别的事，不行就算了，可生孩子不行啊。 贺砺拉着她的手抵在唇边，眸中泪光闪烁，摇头道：“你一定得行，你说过的，永远不会离开我，不会比我早死，你不能食言。你再努努力，我们就生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嗯？” 两名产婆也是满头大汗，其中一人道：“夫人，你再加把劲儿啊，都看到孩子的头发了。这孩子若是在肚子里憋久了，轻则体质虚弱，终身疾病缠身，重则要变成痴傻儿的啊！” “住口！”怕她们吓得孟允棠，贺砺斥道。 孟允棠还真被吓到了，疾病缠身，痴傻儿？不行，绝对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抓紧了贺砺的手，不要命地用力。 贺砺从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他的手抓疼。 随着她一声凄厉的惨叫，孩子的哭声洪亮地在房里响了起来。 此时，一道晨曦刚刚爬上窗户。 孟允棠生完孩子就累得昏了过去。 她生了个女儿，孩子不大，带着襁褓称只有五斤，瘦瘦小小红皱红皱的。 贺砺只是陪着她经历了这几个时辰，觉着比打一场仗更累，人都虚脱了，稳婆将孩子裹好后抱过来给他，他也没接，怕自己双臂无力摔了孩子，只是看了两眼，让稳婆交给一早聘好的乳母抱下去喂奶。 看着稳婆将孟允棠料理妥当，他将她抱回床上安置好，然后出门派人去孟府报喜。重赏了两名稳婆，令齐管事给阖府下人发赏钱，庆祝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的出生。 周氏与贺令芳闻讯，很快赶来，听说孟允棠昨日夜里发动，今天一早就把孩子生出来了，连说她这一胎生得很快很顺利。 贺砺在一旁听着，暗暗皱眉，更坚定了以后绝不让她再生孩子的决心。 他给女儿取个小名叫朝朝（zhaozhao)，孟允棠说不像女孩子的名字，贺砺说是为了纪念她在清晨出生。 朝朝很乖，只要吃饱了基本上不哭闹，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差不多要睡十个时辰。 孟允棠很担心，怕是自己生产时间太长，把她给憋傻了。贺砺叫她不要胡思乱想。 周氏劝孟允棠不要给朝朝亲喂，因为以后断奶时会很疼。孟允棠纠结了几天，见两个年轻健壮的乳母完全能满足朝朝的需求，便决定听周氏的话。谁知满月之后，在房事中被贺砺给吸出来了。 孟允棠羞气之余，想着不能浪费，于是开始给朝朝喂奶。 朝朝很快被养得白胖，随着月份渐大，每日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她还是不爱哭闹，不睡觉时谁抱着她她就看着谁，若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仰躺就看着房顶，侧躺就看着面前能看到的东西，一个人能看好久。 孟允棠越发担心了，哪有孩子不爱哭闹的？周氏也觉得这孩子安静乖巧得有些过分，但她不想让孟允棠胡思乱想，就说人家生孩子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也没憋坏，她这几个时辰就生下来的更不可能憋坏了。自小不爱哭闹，许是性格使然。 孟允棠问周氏自己小时候爱不爱哭，周氏横她一眼，不答反问：“你说呢？” 孟允棠讪笑。 贺砺毫不担心，白天抱女儿晚上抱妻子，快活得很，一副今生再无所求的模样。 但孟允棠知道他还是有所求，他给孟础润相了一门亲，对方是幽州世家嫡女。还没去跟她爷娘说，先跟她通一声气。 “幽州？你是不是还想着离开长安？”晚上，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孟允棠偎在他怀里，问道。 “嗯。”贺砺仰躺着，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肩，“原本答应你留在长安的，但我们有了朝朝，就不能一直留在长安了。在长安，我生前势力再大，死后也护不到她。我得占一块地方，组建自己的军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我死后，她能继承我的权力，保护她自己。” 孟允棠心脏砰砰直跳，悄声道：“你要反么？” “不反，若要反，一辈子都得搭进去，谁来替我陪伴和照顾你跟朝朝呢？再者天下至尊的诱惑太大，即便我能得到，朝朝也很难守住，会害了她的。我就当个藩王，以后留个藩王之位与忠于我的军队给她，或许她还能守得住。” 孟允棠沉默片刻，问：“阿润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嗯，他答应了，他说由他回去告知父母。” “那就好。我们离开时，将我庶妹一家也带上吧。” “那是自然。” 孟允棠彻底对朝朝的智力放心，是在她八个月会爬时。 满屋铺了厚厚的绒毯，禾善在后头假装追她，她一边笑一边嗖嗖地往前爬，还知道回头看禾善追上来没有，若看到禾善要追上来了，她就会钻到一个禾善爬不进去的地方，比如说，矮几下面，妆台下面。 她变得很好动，屋里的每个角落都要爬过去探索一番，有一次贺砺回来，将她从绒毯上抱起来，发现她右手紧紧攥成小拳头，强行掰开一看，手心里攥着一只孟允棠丢失已久的珍珠花钿。 周氏知道了，吓了一跳，叮嘱孟允棠一定要将小东西全部收好，万一被朝朝吃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氏不知道的是，朝朝吃东西可挑了，她七个月大时开始给她喂一些果泥菜泥鱼肉糜。小小的年纪，吃东西之前还知道闻气味看颜色，有些菜泥果泥明明从未吃过，她就是不肯吃，强喂还会发脾气，发脾气也不是哭闹，而是皱着眉头抬手把你递过去的勺子打开。 她眼睛和眉毛长得像贺砺，只是比起贺砺，她的眉毛更细一些，形状也更柔和些罢了，但一眼看去，看是能明显看出像贺砺。皱着小眉头发脾气的样子简直与贺砺一模一样。 贺砺要为去幽州做准备，日间比较忙，总要待到快傍晚时才回来。 孟允棠告状朝朝挑食的事。 贺砺托着胖丫头的腋下让她站在自己的腿上，笑道：“不吃就不吃，我贺砺的女儿，还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就不吃了？” 孟允棠：？说好的她不听话他负责收拾的呢？
第82章 番外四 朝朝两岁那年的中秋，鱼俊义在宫里参加完宫宴，回到辅兴坊的鱼宅，突然暴毙。 朝堂上各方势力分化重组暗流汹涌，贺砺岿然不动稳如老狗。 朝朝四岁这年的春天，贺砺外放任范阳节度使，统十万兵，驻扎幽州。 孟家，袁崇峻一家都跟随贺家一同迁往幽州定居。 到新家的第一日，孟允棠指挥着仆婢们安放家具摆设，忙碌间一回头，见朝朝怀里抱着一匹绒布做的小马，板着一张白嫩的小脸煞有介事地东走西看。 她心觉好笑，站在廊下唤她：“朝朝，你觉着这里如何？” 朝朝回过头来，酷似贺砺的眉目，与孟允棠相似的唇鼻，让她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介于英气与软萌之间。 “我们以后都住这儿吗？”她微微蹙着小眉头，奶声奶气地问。 “对啊，你喜欢这里吗？”孟允棠问。 朝朝摇摇头，走到廊下仰起脸认真道：“阿娘，你能不能把这里布置得和原来的家一样？不然我肯定会很想原来那个家的。” 骤然离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长安，孟允棠心里其实也空落落的，闻言便道：“阿娘会努力的，朝朝看看院子里缺些什么，到时候告诉阿娘，阿娘派人添置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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