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婳愕然,“这幅?这幅,恐怕不是很适合送长辈。” “我不送长辈,送一个朋友而已。” 微婳没想到宁姑娘心思转到这么快,脸上露出尴尬,“这幅是我随意涂鸦,而且画面已沾污不洁,不算完品,宁姑娘可再另外挑选佳品。” 宁姑娘笑道:“我那朋友,最喜欢冬雪傲霜之物,这幅红梅寒雪图也会甚得他意,至于你说沾污不洁。”她看向那两滴浅浅水迹,淡淡一笑,“雪花飘融,更有意境。” 微婳想说那不是冰雪的痕迹,又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宁姑娘说道:“沈姑娘不要谦虚。你得沈大人丹青正传,画作怎不算精品。这幅画画风清雅,我很喜欢,我朋友也会很喜欢,还请沈姑娘割爱。” 微婳略有些为难,眼前姑娘却似当真喜欢她的这幅画,第一次的买卖总不好一拒再拒,还得留着好印象,方便以后贵客再来光顾。 微婳沉吟片刻,终是同意,但是价格却是半卖半送的。 宁姑娘甚是高兴,将之前微婳推荐的那幅《桃源仙迹》一并买下,又买了些绢扇之类的玩意儿。 待宁姑娘买够了,微婳亲自送她出门。 宁姑娘带来的随从虽是普通衣着,但是个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 微婳目送宁姑娘马车远去,若有所思。 此后几日,微婳偶尔去画馆打理一下,其余时间都在小院子里。 让人意外的是,初八那日,伍小妹来看她。 伍小妹看着憔悴消瘦的微婳,眼中禁不住含上泪花:“沈姐姐,他们说,姐姐的父亲因为跟丹兹的奸细勾连所以获罪,而杀害我亲人的就是那几个丹兹的奸细。” 时至今日,微婳仍觉得此事荒唐至极,她亲笔画出来的罪犯,竟然跟父亲有关联。 换而言之,是她协助找出了丹兹的奸细,然后让父亲受到了牵连。 她挤出一抹苦笑,说道:“所以,你信吗?是我父亲跟奸细勾连,然后害了你家。” 伍小妹为见微婳一事求了章大人很久,今日是李简送她来这里的。 此时,屋子里只有她和微婳两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外面,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沈姐姐,我知道不是你父亲。” 微婳看着她,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谢谢你的信任。” 伍小妹拉住她的手,很认真地说道:“我见过那人,绝对不是沈姐姐的父亲。” 微婳眼中露出震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住伍小妹的手:“你说什么!” *** 李简坐在小厅里,喝完了李嬷嬷送上的一盏热茶,李嬷嬷还要添水,李简客气说道不用,“时候不早了,还请嬷嬷提醒一下小妹,我们该回去了。” 李嬷嬷点头,不一会儿,李嬷嬷带着伍小妹出来。 微婳亲自出来送小妹,李简看了一眼微婳,脸色苍白,眼眶微红。 沈家被抄家那日,李简和张恒没去。李简料想沈姑娘与王爷心结已深,对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曾想微婳竟然对他十分客气。 “小妹年纪小,一个小姑娘在大理寺里多有不便,平时还劳烦李大人多多照料。” “沈姑娘客气,是在下分内之事。” 微婳目送两人背影远去,抬眼看向院墙圈出来的一方苍穹,原已雪晴,现在竟然晦暗不明,又飘起了白毛大雪。 鹅毛大雪中,远远走来两个人,是砚儿带着一个杂役丫头,抱着一大堆制作灯笼的材料回来。 “姑娘,我们回来了!” 李嬷嬷赶紧撩开门帘,让两个小雪人儿进来。 “好端端的,又下起大雪来了,上元节那天可别下雪的好。”砚儿一边嘟囔,一边将材料放在地上。 不然人来逛的人少,灯笼不好卖。 梁帝为了庆贺大梁和乌塔结盟通商,特地在上元节这一天举办盛大的花灯节,连宁德街里的书画馆都一起动员,让各家画师在元宵节日那天都拿出看家本事,届时从各家参选精美花灯中选出灯魁。 文轩阁是初六那日收到官府派发的帖子,要求他们派画师参选。文轩阁专属聘用的画师没有,基本都是合作寄售关系,微婳思来想去,那天只能自己去画。 花灯结构她并不擅长做,幸而刘伯以前干过草编竹编的活儿,微婳构思了一番,画了一幅花灯的构图给刘伯看。 刘伯看了,确实有些难度,但构图也精妙无比。他点点头说应该没问题。 虽然参选的花灯要当场绘制,但是据说那晚官府会开辟出一条花灯街,就设在明河边上,专给京城的百姓赏灯游玩,参选的店铺也可在街上获得一块空地。 微婳想着既然可能得一块空地,干脆多做些花灯顺便摆卖。 微婳跟伍小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目光也有些呆滞。 李嬷嬷握着她的手,有些担心问道:“姑娘怎么了?若是不舒服,就不做这些活儿了。” 姑娘身体都还没好,画花灯耗费精神,家里也不是真的没有银钱,前几日姑娘刚刚寄了信给夫人,江南柳家那边什么状况李嬷嬷不大清楚,但是既然没有牵连到柳家,柳家绝对不会让姑娘短了银两花销。 微婳在想着别的事情,回过神来见李嬷嬷满脸担忧挂怀,她缓了缓心绪,说道:“嬷嬷,我没事。既然收了官府的帖子,自然要把文轩阁的招牌打出去的。” 李嬷嬷明白她心思,文轩阁姑娘是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的。 如今文轩阁的名声在书画界里算不上好,若能在这次灯魁评选上拔得头筹,那就有翻身的机会。 刚刚伍小妹带来的消息确实非常震撼,可也不是一时能解开的。 再糟糕也不能比现在更糟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上元节这一天一大早,刘伯伯早早去领了文轩阁的排号,在花灯街的中尾部,位置不算太好,但微婳不甚在意,前面号数都是托了关系要到的,她现在不想也没办法去找谁要个好的号数。 雪晴了,临时的花灯街早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夜幕刚刚降临,花灯街上璀璨明耀,各色花灯琳琅满目,将大街照得五光十色,融融如海,辉煌灯光映照在明河水上,像金银铺撒在河面上。 明河岸边原来结了些稀碎冰棱,今日专门有人凿碎了,此时河边渡口停泊着几艘三层楼高的雕花大船,应该是给权贵宾客游船赏灯所用。 微婳按着时辰规定,带着材料和之前做好的灯笼一起过来。 上元节这一日没有宵禁,行人游客穿上新衣接踵而至,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花灯街的前面多是京城几家老字号灯铺和大画馆,行人爱挤到前面去看,文轩阁的位置靠后,此时虽然还没有什么人走到街尾,但微婳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作画始终有些不便。 帷帽会阻挡光线视野,她在脸上覆上一层轻纱以作遮掩,可即便如此,她天生气质出众,身姿曼妙,一双裸I露在外的美目,更像是汲取了满街的灯光华彩,让人惊艳不已。 偶有漫步到街尾的行人,见到神仙气韵一般的姑娘便挪不开脚步,驻留在文轩阁的摊位前要看神仙姑娘作画。 官府的人开始从街头清点检查各家画师人数和材料是否合规。 砚儿将笔墨彩绘染料一一摆放好,待筹备大赛的官差来核验过,不多时就听见远远的街头那边有人高喊:“上元节灯会灯魁比赛现在开始——” ----
第32章 第32章 ======= 比赛的时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砚儿取出封存的花灯架子,微婳提笔在上面作画上色。 明河上的楼船灯火璀璨,与花灯街遥相呼应,竟似将大半个京城映衬得恍如白昼一般。 船内的帘子全部卷起,楼船从街头往街尾方向缓缓而行。 大梁帝后嫔妃亲王和乌塔皇室众人坐在中间的大船上,一边欣赏璀璨夜景,一边品酒畅谈。 街头前几间铺子被围得水泄不通,第一间北里坊做的一座鳌山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光耀照人,船舱里的帝后一眼便能看见。 花灯街一共设了五百八十六家灯坊画馆书院,沿街灯饰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乌塔王子对大梁盛世美景也颇为震撼,由衷赞叹道:“天I朝街灯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亦是非常高兴,在船上一路从街头看到街尾。 几家老字号灯坊挤在街头,街头的灯火最为璀璨,灯笼最为精巧。到了中间,行人略少了些,每人脸上洋溢的和美笑容,与华美灯光辉映,到街尾时,忽然又聚集了许多行人。 皇上疑惑道:“这又是哪家灯坊?” 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刘福走到栏杆边上望了望,而后回到皇上身边,说道:“好像是一个姑娘在作画,没见着哪家灯坊的徽记。” 肃王坐在下首,闻言微微挑眉,向那璀璨街灯看去。 灯会原定由京兆府官员选出灯魁即可,此时皇上来了兴致,想近距离看看这民间花灯与宫廷花灯有何不同。 “待比赛时间到了,让他们下面的选出三十盏精品送上船来。” 刘福应是,着人去传话给相应官员。 不多时,比赛时间结束,宫人将挑选出的前三十盏精品花灯送上船来。 甲板上挂上三十盏花灯,整艘大船更加明若白昼。 皇上携着皇后,身边跟着乌塔王子、公主及一众嫔妃亲王公主一起出来赏灯。 “那座鳌山怎么没入选啊?” 京兆府尹李大人在旁回答道:“鳌山不是参选作品,北里坊参选的是这一盏琉璃宫灯。” 皇上顺着李大人目光看去,那盏琉璃宫灯甚是华美精致,四面画的是南方赈灾、平乱南邵、西北御敌、改革田税等,正是皇上前半生中最有功勋成绩的几件大事。 皇上眉眼带着笑意,道了一个“好”字。 然后又往后看去,民间花灯工艺虽比不上宫里灯匠手艺精湛,但花色调皮,题材活泼,除了常见的宫灯、遨龙灯、花灯、走马灯外,连白兔车灯、舞狮提灯、滚灯都有。 原本已经看花了眼,没想到走到后面,顿时又觉得眼前一亮。 一条两尺来长的文鳐鱼花灯悬在空中,白首赤喙,鱼须仙灵蜿蜒,周围漫天华彩像是被鱼灯所吸引一般,整条鱼流光溢彩。 走近鱼灯仔细一看,原来作画之人甚是巧思,鱼身上的片片鱼鳞用矿物染料描图,色彩斑斓夺目,鱼鳞边沿则用金粉银粉勾勒渲染。 文鳐鱼身侧生双翼,羽翼用孔雀羽锦鸟羽修饰而成,尾部则用宫纱铜丝拧出,留有部分轻纱,再佐以祥云图案。夜风徐徐吹来,鱼鳍鱼尾轻轻摇摆,更显一番鱼化龙神隐隐腾云的意境。 点睛应是最难的,然这文鳐鱼的画师笔意高超,观赏它的人,不管如何从哪个角度看,文鳐鱼都像注视着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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