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心慌,正想跪下行礼,不料一声“肖嬷嬷”还未出口,就被一团脏布塞进了嘴里。 她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肖嬷嬷。 肖嬷嬷骂道:“不要脸的贱蹄子,吃里爬外,偷了皇后娘娘的手串到外面去卖!来人!把这贱人压到掖庭狱去!” 娟儿闻言大惊死命挣扎,可哪能是那几个强壮宫人的对手。她双手被绑,嘴巴出不了声音,不过眨眼之间,便呜呜咽咽地被拖走了。 原地里还有另外两个小宫女,两人吓得将头垂得低低的,身子禁不住得发抖。 肖嬷嬷肃冷着脸说道:“掖庭狱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吧?” “知,知道。” 肖嬷道:“这种对主子不忠心的,便只有那一个去处,想进去容易,想出来却难于登天。” 俩姑娘急忙朝肖嬷嬷磕头,嘴里叨念着“奴婢不敢”“奴婢誓死效忠皇后娘娘”,不多时,两人额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肖嬷嬷喊道:“好了,起来干活儿吧。” 那俩姑娘如蒙大赦。 端王从唐贵妃宫里出来,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在廊角拐弯处站着,他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拇指,最近没戴那扳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多时,一个太监走过来。 “东西呢?” “回王爷,东西没拿到。” “怎么回事儿?” “咱们安插在那里的丫头被拘到掖庭狱里了。” 端王脸色一变,“是因为本王吩咐的事情?” “奴才打听到的是,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皇后娘娘的东西出去卖,被人发现了,昨天下午人到了掖庭,前半夜人就没了。” “她被抓前有跟柳姑娘见上面吗?” “这,这奴才真的不知。奴才该死。”那太监惊慌跪下,额头触地,生怕端王会暴怒。 皇后那边实在不好安插人,好不容易得这么一个,还没排上用场就这么没了。 端王难得没有恼怒发气,沉吟片刻后说道:“皇后那边不用再安排人了。” 左右过不了多久整个宫里都是他的人,他也不急着一时半儿的。 眼下的大事才更为要紧。 *** 微婳养伤养了大半个月,伤腿其实已经大好,只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撑着一根拐杖装装样子。 平时只有她和砚儿两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微婳便丢掉拐杖,一圈一圈地绕着桌子走路,自己加强练习。 大梁近段时间喜事连连,先是钦天监择定了三月二十八日,由康亲王世子亲自护送元仪离京前往乌塔,而后朝廷又发文告示天下太子纳妃,太子妃是参知政事张庭拓之女张予初。 为对乌塔表达诚意,帝后先将康亲王之女元仪归到膝下,皇上亲封为公主,发告书、入玉碟,按照嫡公主的规制为其准备了极其丰厚的嫁妆和奴仆。 这些时日皇后事务繁忙,无暇分心照顾微婳,怕她寂寥无趣,便让平宁常来与她做伴。 平宁和微婳性格虽然迥异,可这两姑娘格外投缘,不多时便已熟悉。 到了三月二十八日这一日,平宁早早来邀微婳一起去观礼。 微婳道:“公主,这不合规矩呀。” 公主和亲送嫁大礼在泰和大殿举行,届时帝后坐在高处,接受公主拜别,几位兄长亲王需亲送公主出京城,而后再由康王世子将公主护送至乌塔。 帝后、亲王朝中重臣可出席元仪公主的送嫁典礼,但其他公主和低阶嫔妃是不能够的。 “本宫知道不合规矩,所以没打算明着去看。” 微婳啊了一声。 “咱们在角楼那边看,那儿视线可好了。” 说完叫人抬了轿撵来,要将微婳抬着去。 都这个阵仗了,微婳不同意似乎也没用。 西角楼虽然距离主殿较远,但是视野开阔,确实是很好的观礼位置。 身着繁重大红嫁衣的元仪在女官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大殿,宽长披帛拖曳到身后的好几个台阶,远远看去,好似极尽华美的天边流云。 帝后含笑,亲切地对元仪说着祝福的话语。 元仪维持着端雅得体的微笑,恭谨地接受着帝后及群臣的祝福。 微婳在角楼上极目远眺,虽然最先看到的是艳美如花的新嫁娘,可不多时便被另一个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天辽地阔,大殿前庭上的人密密麻麻微小如蚁,可她偏能一眼认出他来。 清隽冷傲,如天地间魏然伫立的一株冷松。 他的头往她所在的角楼方向抬了抬,似是看到了她。 没来由的,她脸上晕红了,心也跟着快跳了几下,幸而平宁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平宁托着粉腮看着元仪远去的背影,眸光含着不舍与钦佩。 “元仪姐姐今日真美。” 平宁的话将微婳的思绪拉了回来。 微婳凝视着徐徐远去的美丽女子,心中感慨。 为国家大义而甘愿牺牲幸福的女子,自然是美的,然风光出嫁之后,即便尊贵如公主,却也只能独自吞下这客居异国,永不见亲人的苦果。 所以这样的美,又是短暂而悲凉的。 她不愿评判这样的联姻到底对还是错,也不愿增添平宁的伤感,只顿了顿,朝平宁笑道:“你大婚的那日,定然也很美。” 平宁闻言脸已烧红了一片,“你别取笑,先头的两个哥哥都还没成婚呢,我可不急。” 微婳笑道:“公主说不急,可为什么脸这么红?为什么平时一提到刘大人,公主的耳朵尖尖就像淌血似?” 平宁一把跳起来,要挠她痒痒,微婳急忙躲,砚儿过来帮着自己姑娘抵挡平宁的魔爪,求饶道:“公主别挠,别挠了,我们家姑娘腿伤还没好呢。” 平宁也不敢太过分,两个姑娘嬉闹一会儿便回去了。 元仪公主赴乌塔之后,皇后紧接着便是忙太子的婚事了。 予初跟着母亲来皇后宫里一趟,特意过来看微婳。 微婳急忙跟她道喜,两姑娘甚是愉悦地谈了好一会儿,直到肖嬷嬷过来传话,说太子殿下来了。 予初才红着脸跟微婳告别。 临走前,予初握着微婳的手,“我知道有些话不应当我说,可我还是希望与你的缘分能够不止于此。” 微婳闻言,脸也红了,她知道予初是想跟她做妯娌的意思。 予初没将话说透,笑了笑,轻抬裙摆缓步走了。 进入四月,杨柳风柔,海棠月淡①。 今夜宫里小宴,皇后和皇上一起去太后宫中赴宴,凤仪宫里没了一大半的人,院子里安静得很,微婳独自一人闲闲倚靠着外间的窗棂边,清凉月光恬淡地倾洒在她身上。 忽然听闻吱呀一声,门开了。 微婳起身抬头,怔愣一瞬,待看清门口处那个日思夜梦的身影。 “王爷!” 肃王快走几步,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温暖宽厚的怀抱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然而头顶上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将她刚生出来的一点柔情击打得粉碎。 她和肃王已有一个月没见面了,没想到肃王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好像胖了。” 微婳:…… 太医每日都来看诊,皇后又特意着人仔细料理微婳的日常饮食用度,滋养筋骨的炖品汤品每日换着花样送进微婳房间,她自己又缺乏足够的锻炼,除了那一次娟儿的骚扰,其他日子她都过得十分轻松惬意。 吃得好,睡得好,自然而然就胖了。 微婳羞恼地推了他一把,没推开:“胖了又如何,又没吃你的!” 肃王闷闷地笑了两声,伸手揽上她细软的腰肢,俯在她耳边调笑道,“胖的地方刚刚好。” 微婳脑袋轰隆一声响,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虾子! ---- 杨柳风柔,海棠月淡①。出自[元]萨都剌的《小阑干·去年人在凤凰池》
第54章 第54章 ======= 微婳气不打一处,狠狠啐他一口:“你,你,你真是流氓!” 肃王轻笑:“只对你而已。” 他刚刚喝过不少酒,身上有薄薄的酒气,一双清冷眼眸也因酒气渲染得微微狞红,显得深情而危险。 微婳瞬时有些紧张,瞪着他:“你要是老这么欺负我,我,我再也不见你了。” 她真是后悔了,以前瞧着他那么清冷孤傲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这么不正经。 当初,怎的就上了他的贼船! 幸好这船还没开动,若是后悔下船,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肃王看着怀里的姑娘一张俏脸红得通透,月光照耀下,清美艳绝的脸上浮起一层婴孩似的细小绒毛,越发显得肌肤吹弹可破。 小姑娘虽然静默着,然眼珠子却在轱辘转。 他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 为了避免小姑娘当真会被他吓跑,他松开了她,柔声致歉:“今日喝了点酒,有些孟浪了,婳儿别生气。” 微婳见他自动退到了两步之外,神情克制又自持,倒是有些愕然,刚刚冒出来要逃跑的念头就弱了许多。 算了,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恶。 她往外看了一眼,没见砚儿,那丫头素来有些怕他,想是看见他过来识趣地躲开了。 微婳不熟悉皇后宫中的小厨房,一下子没办法给他弄醒酒汤,只好亲自倒了一杯清水给他。 肃王坐在她身旁的椅子,跟她保持着可以让她感觉到安全的距离。 “今日太后娘娘设宴,你怎的跑出来了?” “不胜酒力。” 微婳不信,“说真话。” 肃王嘴角勾了勾,“想你了。” 微婳脸上悄悄红了,这人又开始无法无天了! 肃王不待她恼羞成怒,直接开口道:“想你是事实,另有一事要跟你说。” 她凝视他眼眸中的深沉和严肃,语气也不由严肃起来,“何事?” 过几日太后和皇后娘娘会去明德寺祈福,届时可能会带上你,通往寺庙的路上有一处歇脚的地方,你记得跟皇后娘娘一起进去。” 微婳惊疑道:“你是说……” “没错,要收网了。” 微婳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眼眸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转而又想到这事情的复杂和危险,“你要亲自去吗?会很危险吗?” 她小脸露出焦灼和紧张,肃王心中一软,不由放轻声音宽慰道:“不怕,等我好消息即可。”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上次那宫女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这个你先拿着,有备无患。” 是端王的那枚墨玉扳指。 虽然这恶心男人的东西她很不想接,但想到娟儿的事,又觉得肃王说得有道理,这东西放在自己这里确实更为妥帖。 既然肃王还回来,应该是利用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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