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之所以认识,也不是他跟朱家人结交,而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当铺见过。那时候他窘迫,还没考上进士,囊中羞涩,拿着书本去典当,恰好遇上年轻傲气的朱长安,为了请友人吃酒,来典当玉佩。 偏偏当铺的掌柜认识朱家人,不敢收玉佩,而是悄悄将朱家人请来,那玉佩连同朱长安一起被带走。 他那时候就想,这朱长安是个不靠谱的纨绔子弟。如今几年过去,此人不仅连童生都没考过,甚至一无是处,朱长安今日的祸事,早有根由。 “这又如何呢?”胡军巡不明白,一块玉佩能说明什么,又有什么作用。 何东却问他,可还记得几个月之前,汴河里淹死的一个女娘。 胡军巡思索片刻,才恍然想起来:“你是说今年元宵灯会上,落水淹死的那个女娘?” 何东点点头,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胡军巡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此事又能如何,最多是朱长安倒霉而已。” 何东却高深莫测道:“你有所不知,这位寇推官跟张博梁,可是有旧仇的。” “什么仇?” 焦大夫点燃艾灸,隔着姜片放在白墨存的三焦穴位。光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照出空气里飞舞的尘埃。 “胡军巡那小子说,死掉的那个女娘,是寇推官的亲侄女。” 人生真是处处意外,元宵节的时候,开封城里自然有热闹的灯会。那一日,开封城主街上,灯火通明,无论男女老少,都去看灯会凑热闹。 满大街都悬挂着造型独特的灯笼,焦大夫那日还特意关了铺子,去灯会上沾染人间烟火。 可第二日,便听说有一女子,死在汴河里。 衙门最后定性是失足落水,但隐约有传闻,那女娘年轻貌美,是被浪荡子弟调戏,不堪受辱反抗后,遭到男子的报复,强行丢下河淹死的。 可如今从何东嘴里知道,寇推官压根就不认同这个说法,而是认定其中有猫腻。那女娘的丫鬟当日便失踪不见,寇推官到处打听寻找,才在一个低等窑子里,找到被磋磨的不成人样的丫鬟。 丫鬟告诉寇推官,调戏女娘的男子,虽然戴着面具,可腰间有块玉佩很特别,上面雕刻着杜鹃花,背后还有个朱字。 官宦人家的丫鬟,也是认识几个字的。这明确的信息,让寇推官立刻想起衙役们交上来的玉佩。他将玉佩交给丫鬟辨认,丫鬟十分确定就是这快玉佩。 不仅因为雕刻的字,还因为这玉佩特殊,在光下会散发的淡淡的红光,仿佛有油脂在流动。 白墨存眯了眯眼,“这与张博梁有什么关系?” 焦大夫给他艾灸好穴位,坐下来喝茶。“我也这样问,你猜胡军巡怎么说?” 他又不是赵叔,白墨存还要哄着他,压根不理会。焦大夫见他不跟着套路来,觉得没趣。“你真是,从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活泼劲儿哪里去了,老子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白墨存:“你喜欢我,就是趁我眼睛不好,差点拿艾灸烫死我?” 焦大夫想起上次的黑历史,立刻转移注意力。“老胡说了,张博梁就是帮朱长安遮掩罪行的人。” 白墨存愣了稍许,很快想通其中关窍。“难怪,我说他怎么忽然得了武散官的位置。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我们那帮兄弟非死即伤,回来之后生活都无着落,他倒好,竟然莫名其妙高升。” 焦大夫也反应过来,嗤笑的骂了一句脏话。“这畜牲死的不冤。” 按照何东的说法,当时那位置隐蔽,朱长安调戏女娘不成,却失手将人撞死在石头上,这恰好被张博梁撞见。 张博梁那时候寻找门路,遇见这种事,自告奋勇帮着处理尸体。朱长安听他的话,将尸体投入汴河,假装成落水而亡的样子。又歹毒将寇家女娘的丫鬟拐走,原本要带走杀人灭口,谁知丫鬟要逃走,被张博梁着急丢入河里。 他以为丫鬟死定了,殊不知丫鬟命大,被人救走。可救她的人也不是好人,那是个光棍,竟然将丫鬟关起来当自己的娘子。 丫鬟被男人折磨不算,还被男人的母亲折磨。好几次流产,最后大夫说丫鬟生不出孩子了,那男人就将丫鬟卖到窑子里,拿着卖人的银子,又重新娶了一房媳妇儿。 那丫鬟短短半年,受尽折磨。 白墨存听到此处,对这丫鬟充满同情。又想起柳依尘,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什么,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此时听到丫鬟的遭遇,他甚至不敢问,害怕柳依尘也遭遇这样的不幸。 焦大夫又骂了几句脏话,还觉得不解气。“你就说,张博梁那畜牲造下这样的孽,被人一刀割喉,是不是便宜他了?” 白墨存望着屋顶上的横梁,道:“他的报应还不止于此吧。” “谁说不是,寇推官听完丫鬟的描述,心疼她这些日子的遭遇,已经让人妥善安置。可我听胡军巡的意思,寇推官至今没有动作,只是扣押了张博梁的尸体。你说,他这是作何打算??” 这便是赵叔打听到的仇怨了,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焦大夫是想问问,能不能争取一下寇推官。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必然有用。 白墨存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咱们的事,莫要牵连太多人,不过这个消息倒是件好事。” “怎么个好法?” 第三十章 不动声色关心,旁敲侧击套话 按照白墨存原本的计划,引导何东去追查张博梁的死亡真相,从而完成下一步计划。如此一来,开封府必然是绕不开的关卡。 如今朱长安与寇推官还有这样的旧怨,不用他们千方百计渗入开封府,这事儿就好办很多。只要胡军巡在里面不经意传递一些消息,那位寇推官必然会为了给侄女报仇,抓着朱长安不放。 光凭他扣着张博梁尸身这一点,就能说明问题。 “我打探过,这个寇推官也是寒门子弟出身。他自小父母双亡,哥哥嫂嫂将他养大,为了供他读书,孩子要的晚,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他将哥嫂当做父母孝敬,这侄女就是他女儿,当年事情被当做意外处理,他始终不肯相信,据说寇家小娘子的房间,至今保留着。” 一个纨绔子弟的荒唐欲望,祸害了两个无辜女娘,害得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至今还不得安宁。 寇推官这人,性子刚毅隐忍,断案手段高明,有他追查下去,哪怕朱长岁要为朱家遮掩什么,只怕也不能如意。 焦大夫看看火候,见艾灸的差不多,取下烧成灰的艾灸残骸,点了新的放上去。 白墨存道:“跟老胡说,先别轻举妄动,看看寇推官会怎么做。” 柳依尘在铺子里,帮着药童抓药。来药铺不一定是看病的,还有单纯拿着药方来抓药的。药童毕竟年纪小,底子薄弱,有些药方根本认不出。 柳依尘帮着认药方,焦大夫出来看在眼里,敲了药童几下。“瞧瞧你这二愣子,跟我多久了,方子都还认不全,还不多读读书。” 药童委屈:“师父可不能怪我,实在是那些大夫的字写的难以辨认。” 焦大夫不信邪,拿起药方一看,也有点无语。这字......有时候是不是太放荡不羁了些。 可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拆自己的台,转而夸奖柳依尘聪明,竟然都看得懂。柳依尘笑说自己也只是恰好认识,谦虚的不能再谦虚。 焦大夫暗暗嘀咕,这位女娘还真是深藏不露。会做饭会缝衣,还懂药理能认字,这样的女娘,哪家雇佣都得花大价钱。也不知她原本是个什么家庭,教养的这般好。 随后又感概她命不好,遇上这样的糟心事,被人胁迫做贼。 柳依尘觉得焦大夫今日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怎么千变万化的。“大夫,可是奴家认错字,抓错药了?” “不是,柳娘子辨认的都对。我只是觉得你有几分才华,屈就在白家实在可惜,不如来我这做事,我给你多开一倍工钱?” 柳依尘愣了下,摇头拒绝:“多谢焦大夫厚爱,奴家不过略懂皮毛,当不得您这般称赞。” 她害怕焦大夫当真,转移话题问起白墨存如何。焦大夫故意道:“再过些日子,他的眼睛说不得就能看得见。” 柳依尘高兴的笑,从心里感激焦大夫。焦大夫又不明白了,白墨存好起来,岂不是不再方便她偷窃,她高兴什么? 真笑假笑,焦大夫还是分的清的。这女娘笑的,好像病好的人是她一样。 不理解! 不管焦大夫如何,柳依尘是真高兴。等白墨存艾灸好,她就进门帮着照料。结果一时高兴,忘记屋里的人光着身子。 进门瞧见白墨存赤裸的半身,二人四目相对,柳依尘立刻脸红得不行。白墨存镇定,淡淡问:“焦大夫,我能走了么?” 柳依尘咳嗽一声,道:“官人,是我。” 她硬着头皮上前,帮着白墨存穿衣服。近距离瞧见他消瘦的身躯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柳依尘想起在并州的时候,他跟人去河边泅水,光着膀子肆意闹腾。还趁着她不注意,故意朝她泼水。 她气的捡起石子打回去,打在他光洁的背上。那时候年纪小,如今他背上全是疤痕。 柳依尘心里愧疚,不知道这账册该如何处理。给出去,白墨存会不会有事。不给出去,姑姑又该如何? 白墨存见她愁眉不展,回去的路上,听见卖糖葫芦的声音,叫住小贩,要了几串。 柳依尘给了钱,将糖葫芦递给白墨存,白墨存却拒绝,“我就是想闻闻这甜味,没什么胃口,还是你吃吧。” 柳依尘心跳的厉害,半响说不出话。白墨存却面无表情,甚至转过头去,好像看马车外面的街景。 她从前心情不好,都是白墨存买糖葫芦哄她,吃过糖葫芦,心情就好了。一根不行,就来两根。 柳依尘看着手里这一把糖葫芦,微微低头,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糖衣,心里却很暖。自从父母死后,再也没人给她买过糖葫芦。 二人才下马车,何东就来登门。看见白墨存,他笑着过来打招呼。 “哎哟白老弟,哥哥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柳依尘开门将人迎进去,何东喝着冰镇的果饮,只觉得浑身舒坦。“要不说还是弟弟你会过日子,这有人照料就是好啊。” “哥哥这年岁,也该娶妻成家。家里有夫人心疼你,自然比我还要舒坦。” 何东笑着打岔,不愿说这个话题。将柳依尘支开后,才笑道:“哥哥这是厚着脸皮来找你讨主意了。” 白墨存:“我以为哥哥是馋我家女使的厨艺了?” 之前虽然没在这吃饭,可柳依尘做的果子招待,何东还是贪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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