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低头沉思片刻,漫不经心地回道:“郡主向来以美貌名动京城,若是非要找别的方面有什么特别的,我还真能找到。” 云卿虽未醉,可到底饮了不少酒,酒气有些上头,从姿态到说话都充满了慵懒随意,完全没有贵族公子该有的样子,若是被纪婠看到,又该训斥他跟纪云柔那家伙学坏了。 “哪里特别?”慕容璟灵动的双眸中浮现出隐隐的期待来。 “就是,花边新闻特别多。”云卿边说边笑起来,似乎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他本以为慕容璟会恼羞成怒,像之前对弈一样,玩输了就逼着对方与她再玩上三天三夜,直到自己赢了为止。 没想到聊到这种话题,慕容璟丝毫没有羞赧的神色,反而非常厚脸皮地说道:“本主觉得还不够,要不纪大公子也来充充数?” 云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本公子刚成年,不着急成亲。” 谁知这慕容璟又口出惊人:“是吗?可你的弟弟云澜都被赐婚了,你这当兄长的万万没理由拖后腿。” 云卿一惊,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胡说,云澜入宫选官,可是一辈子都不能成婚的。” 武周王朝有条规定,内官需长期侍奉宫中,不可成婚。若是有幸活到半百之年,武皇会赐予宅院和丰厚的银钱,放他们出宫养老。 所以不少内官都会收养女养子,一来是有人照拂,二来自己的财产也后继有人。 慕容璟看云卿的模样,显然他还不知道宫内选官发生了何事,答道:“静安大人没告诉你吗?纪云澜被陛下看重,打算赐婚给昭元帝姬呢,还有左少卿家的小儿子司徒楠,听说是要给昭宁帝姬做侧室。” 云卿的记忆仿佛退回到了庆永二十三年,那年他同祖母和母亲送着小叔入宫选官,祖母就这一个小儿子,此去入宫怕是今生也见不到几面了,哭得格外伤心。 可后来传来消息,小叔被封为永昭侧君了。他当时年纪小并不清楚情况,只知道那以后,不论是祖母还是母亲,见了小叔都要下跪行礼,而外人对母亲的称呼也从纪二小姐变成了静安大人。 “不可能吧。”云卿将信将疑。 “怎么不可能,每次选官不都有那么几个才子被赐婚的。只不过你纪氏运气好,叔侄二人都被皇室看上了而已。”慕容璟漫不经心地说道。 云澜被赐婚给昭元帝姬对云卿而言算是一桩好事,做内官要一辈子困在宫中,与皇太女成婚也会被一辈子困在宫中。 而帝姬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不必常年居于宫中,相对自由些。 此消息就如甘霖润泽,解了他心头的干涸,云卿眉眼间不禁生出一丝暖意,但脸色又很快又暗了下来,疾步下楼,随手一拦,租了轿撵,一炷香不到的工夫,已至纳兰府门口。 “什么事?”昔垚见云卿气喘吁吁的样子,周身还弥漫了一股酒味,她看了眼身后的慕容璟问道,泠然道,“不会是你把他灌醉的吧?” 慕容璟的风流在京城可是出了名了,昔垚想当然地认为她会占云卿的便宜。 “我对这种小孩没兴趣。”慕容璟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昔垚瞪了她一眼,看着醉醺醺的云卿说道:“进来说吧,别染了风寒。” 她刚转头往回走去,突然停顿了几秒,回头道:“你也进来吧。” 慕容璟一手轻摇扇羽,一手轻提裙裾,面带笑意,踱步进了纳兰府,门口的护卫纷纷看向她,心中无不被她的美貌所惊叹。 她跟着云卿一同来到昔垚的别院,正是孟春时节,芍药飘香,弥漫了清新雅致纳兰府。 相比慕容府的华贵,此处别有一番风味。 “姐姐,你可还记得司徒楠?”云卿迫不及待要告诉昔垚真相。 “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不必告诉我他的近况。”昔垚神色一暗,有逃避的意味。 “他确实已经跟你没关系了。”慕容璟冷笑地说道。 昔垚面带愠色地看了慕容璟一眼,没有理会她。 “他被指婚给昭宁帝姬了,就在前两天。”云卿说。 昔垚提着茶壶的手顿住了,茶水溢出杯口都丝毫没有察觉。 半年前发生的一幕幕又在眼前回放。 她随母亲到司徒府时,司徒衍为难的表情已经暗含了一切,可那时候她只当是那司徒楠移情别恋,不守信用。 如今这司徒氏在司徒桴已经进宫的情况下还把司徒楠送去选官,那只有一种可能了——昭宁帝姬一早就看上的司徒楠。 当今皇太女的要求,普天之下还有谁敢说个“不”字呢。 “被帝姬看上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昔垚苦笑地说道。 “可他只喜欢的姐姐呀!”云卿不能理解为什么昔垚在得知真相后依然云淡风轻。 “他喜不喜欢我根本不重要,帝姬喜欢他才重要。”昔垚给云卿斟了杯茶后,又开始倒第二杯给慕容璟。 “可他根本就不喜欢昭宁帝姬,你怎能就这么放弃了?”云卿替昔垚感到不死心。 “纪大公子,不知道是静安大人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还是你天生缺根筋,对于官宦贵胄而言,婚姻大事背后关系着全族的荣辱,岂是两个人喜不喜欢就能决定的。爱情啊,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慕容璟抿了一口茶,抬眉冷笑道。 云卿有些恼:“是是是,真心不重要,郡主那么多小爷,岂不都是玩物?” “都是各取所需,等价交换罢了。”慕容璟仍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接着又看向昔垚,问,“你喜欢那个司徒楠呀?” 昔垚低着头没回答她,相当于是默认了。 慕容璟也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随即开口道:“这司徒氏一族的容貌虽算得上姣好,可也不能说出挑。唯独这司徒楠的容貌惊为天人,怪不得能被皇姐看上。” “皇太女也那么肤浅?”云卿问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皇姐还有收藏癖,尤其是收藏美男。”慕容璟抿着唇,饶有趣味道。 收藏美男,这不是你慕容璟最喜欢的吗? 慕容璟又指了指云卿,提醒道:“你以后见了我皇姐,最好穿丑一点,不然……” 云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正好一阵风吹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过了会儿又道:“有司徒楠玉珠在前,帝姬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慕容璟嗤笑一声,心道这孩子心里真是没点数,接着又挑了挑眉,看向昔垚:“纳兰二小姐,你觉得帝姬能看上他吗?” 昔垚顿了顿,看了眼云卿,片刻后道:“帝姬身份尊贵,平日里难遇上。若真要担心,还是郡主比较危险。” 云卿忙将座位往一旁拉了一段距离,与慕容璟隔开了些:“没错,本公子好歹也是纪氏嫡系,当帝姬的侧室不丢人,当郡主的侧室倒是挺丢人的。” 慕容璟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也就是说,本主正室的位置公子是能接受的?” 云卿慌了神,张了张嘴,没说话,将头低了下去。 “行了,你俩不要说了。”纳兰昔垚低斥道,“郡主好歹也是皇室次支,慕容氏嫡系,这行为举止……”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如今京城十大家族中,慕容氏和纳兰氏皆出自古老的六世族中,相比后来兴起的五个家族,前者家规应当更为森严。 虽早已听闻慕容璟的风流之举,可当面相处,昔垚还是不能接受她言谈举止如此轻浮,毫无羞耻之心。
第15章 最负气(上) 从纳兰府出来的时候,已是戌时三刻。 春分未至,太阳早早地落了下去。 慕容璟提着裙裾进了马车,车夫拉动缰绳,马儿将走之时,她见云卿只身朝着东面走去,于是掀开帘子喊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云卿走出去不远,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懒洋洋地答道:“回府。” 纳兰府在西街,纪府在中街,而慕容府位于东街。 “上来吧,正好顺路。” 云卿没有拒绝,许是晌午时喝了酒,又经历了几轮情绪波动,已是疲惫万分,能有马车蹭也不错。 “堂堂纪大公子出门竟然无车接送,这有点说不过去吧。”云卿已坐下,就听到慕容璟玩笑中带着嘲讽的语调。 “本公子只是比较低调,不愿像郡主这般张扬。”云卿也毫不示弱,回击过去。 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别的没学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功夫倒是见长。 除了纪婠,在其他人眼里,云卿仍是那个彬彬有礼的纪大公子,只是明显少了从前的热情。 外人只当他是年岁渐长,褪去了儿时的活泼与稚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 所以他始终无法原谅纪婠,那个精明如狐的母亲,亲手打碎了他年少的梦。 刚到纪府门口,云卿一下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纪婠那张阴沉到极点的脸。 他敷衍地作揖行礼:“见过母亲。”说罢便往里走去。 “站住,”纪婠喝道,“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戌时五刻。”云卿面带微笑地凝视着纪婠,眸中却冷若冰霜,似是在挑衅她。 “今日是戌时五刻,明日是不是就该在外面野到子时了。”这一年来,纪婠虽然对他出门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云卿每次都会在戌时三刻前回来,这次见他迟迟未归,又急又恼。 云卿叛逆情绪被激了出来,顶嘴道:“母亲真是管得越来越宽了,只是在外多逗留了片刻,就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日后儿子成亲了,母亲是否也要跟到女方家里去,天天盯着儿子呢?” 纪婠气得脸色发青,柳眉倒竖:“含烟,上家法。” 云卿冷冷一哼,并不吃纪婠这一套。 “静安大人且慢。”云卿闻声回头,见慕容璟一手持着扇羽,一手轻提裙裾,从马车上缓缓走下,周围的人都面露惊异之色,似乎是不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花容月貌,仪态优雅之人。 纪婠看清来人后,眼中的怒火更甚,但只是刹那间,便隐去了,转为了含着冷意的笑:“原来是兰陵郡主,本爵失礼了。” 慕容璟的品级比纪婠高,可纪婠的辈分要比慕容璟高,纪婠先欠身对慕容璟浅浅行了一礼,慕容璟又欠身给纪婠回了一礼。 “大人可是因大公子的事而恼。”慕容璟问道。 “犬子顽劣,让郡主见笑了。”纪婠脸上堆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今日事出有因,大人可愿听本主细说。”慕容璟柔声道。 “郡主请讲。”纪婠说。 “今日本主在凌烟阁偶遇大公子,随口提到二公子和司徒小公子被陛下赐婚之事,大公子早就听闻那司徒小公子曾与纳兰府的二小姐有过婚约,怕二小姐伤心,于是去纳兰府上探望。只是纳兰大人和侍郎大人过于热情,定要我们留下来用晚膳,这才晚了片刻。”慕容璟寥寥几句既说清了原委,又暗示了纳兰府的热情好客,还将了纪婠一军,给云卿解了气,而且在外人听来,也没驳了纪婠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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