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熏香,许是霉味有些重了,阿止你莫要嫌弃。” 顾徽止忙道:“怎么会。” 一旁的胡嬷嬷见怪不怪:“既如此,奴先回昭阳宫了,届时还要劳烦婕妤送五姑娘回来。” 尹婕妤没答话,回身命人给顾徽止上了茶:“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茶是陛下赏的,你且将就喝这个吧。” “无妨,我从前在乡下,也没喝过什么好东西。” 尹婕妤听到这话转过头来,一张温和的脸上有困惑之色:“怎么,你在乡下住过?” 她身边的小宫女提醒道:“五姑娘与顾尚书失散多年,此前一直在乡下,最近才接回来。” “原是如此,我见你容色非常,竟半分都看不到在乡下住过的影子。” 尹婕妤说的这两句话,足以看出她已经好久不关心外面的事情了,自己的事虽然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顾家在风口浪尖上,顾家的事情自然也就很多人盯着,她如果不知道,可就真的算是与世隔绝了。 再加上顾徽止进来的时候留心看到,殿里面的陈设虽然还算贵气,可是却能在地上看到重物拖拽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落的灰还没有擦干净,不难猜到这是尹婕妤特地为了宇文洺回来才装饰的。 她想让宇文洺知道自己过的很好,这样在夫家也就少些担忧。 想到这,顾徽止心里有些发酸,面前和善的妇人正焦虑不安的坐着,想必已经等了好久。 “尹婕妤,我能看看四公主从前住过的屋子吗?” 尹婕妤愣了片刻,道:“可以,当然可以,你随我来。” 绕过两间古朴的屋子,在宫殿的最里处,顾徽止还没等走进那间房,便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意。 推开门,她注意到,明明已经是春天,里面却仍然燃着炉火。 尹婕妤解释道:“洺儿自小怕冷,这习惯我就留到了现在。” 里面很干净,到处被擦得发亮,应该是有人经常收拾。比起她方才待过的正殿,这里的摆设明显更加用心,不过大都是小女君喜爱的玩意,想必尹婕妤也不舍得扔,就都留在这里了。 只是可惜,以后宇文洺再也没机会在这里住了。 “婕妤一定十分用心。”顾徽止忍不住感叹道。 尹婕妤倚在门边,眼中有柔光闪过,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对身边的宫女道:“快到时辰了吧?” 那宫女笑道:“是呢,快到了,再过一会儿四公主便来了。” 尹婕妤脸上旋即露出明显的喜色,道:“快,快扶我去梳妆。”她还不忘回头叮嘱顾徽止:“阿止,你先随便逛逛。”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顾徽止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 尹婕妤倏的从座位上站起啦,不住的向门口张望。 宇文洺半垂着头,跟随着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 “洺儿……”她的语气似乎已经带了哭腔:“你好像瘦了,快给我看看……” 宇文洺抬起头,露出一双疲惫不堪的双眼:“尹娘娘……”她还没来的及说些什么,旋即便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顾徽止,微微错愕道:“阿止,你怎么也来了?” 尹婕妤解释道:“阿止随她大女兄过来拜见皇后娘娘,听闻你要先来我宫里,便先过来了。” “见过四公主。”顾徽止行了个礼,走的离她进了些,震惊道:“你怎么……” 宇文洺打断道:“尹娘娘,我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可是皇后娘娘那边想必不愿意我在这里停留多久。”她眼泛泪花,颤抖道:“我一切都好,你在宫里过的好,我也就更好了。” “这么快吗……”尹婕妤错愕道:“我,我已经在宫里过了几十年了,能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你啊,你才刚刚嫁人,夫家如果对你不好,你又该当如何?” 顾徽止在一旁,看见她们二人执手相望,心里不禁涌上一阵酸意。 “尹娘娘,”宇文洺正色道:“洺儿可是公主,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谁敢对我不好?” 尹婕妤忙道:“是,是,你说的是,你可是公主,我……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可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四公主,皇后娘娘还等着呢。”是胡嬷嬷的声音。 所以刚才胡嬷嬷并没有离开,反而是一直等在门外。 宇文洺脸色沉了沉,眼神定定的落在尹婕妤的身上,半晌,后退半步,竟是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一众宫女面面相觑,就连尹婕妤也僵在了原地,不明白她此举的意思。 “洺儿谢过尹娘娘十余年养育之恩,终生不敢忘!”她的头缓缓触地,说出了后半句: “只是以后,尹娘娘的宫殿我绝不会再来了,我与您之间的母女情分,就此作罢。” 尹婕妤整个人身躯一阵,像是及其不可思议道:“你……你说什么?” 宇文洺咬着唇,决绝的踏出了门。 顾徽止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胡嬷嬷看她们两个人出来,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躬身行礼道:“公主随奴来。” “嬷嬷可否容我和阿止说两句话?” 胡嬷嬷抬眼看了顾徽止一眼,道:“那奴在前面等着公主。” “阿止,我没想到你回来。” 顾徽止沉沉的看着她,道:“我看出来了。” 宇文洺猛地抬起头:“你知道什么了?” “你手腕上为何会有伤?” 宇文洺下意识的将袖子向前扯了扯,随后闭了闭眼:“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可是夫家对你不好?” 早在宇文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为何堂堂一个公主,回宫却没见到身边有几个随行的奴婢?虽说不至于前呼后拥,可是该有的礼遇也绝不能省,她此番孤零零的回来,应是夫家对她并不好。 再加上她手腕上的伤痕…… 宇文洺低垂着头,“嗯”了一声。 “可你为何要隐瞒?你是公主,夫婿虽说有了驸马的名号,可他到底也是臣子,怎能如此对你?” 宇文洺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是……” “他是盛阳,他父亲是安国公,太子的亲信,皇后娘娘怎会为了我得罪太子?” 顾徽止不得不承认,却是如此。除了顾礼之与当时的崔缙,太子身边最受宠信的便是安国公。谁不知道太子如今风头正盛,赵皇后在前朝没什么根基,肯定要为自己和弟弟找好后路。 除了这个,她想必也不想牵连尹婕妤,到时安国公倒打一耙,尹婕妤原本就活得小心翼翼,到时候在落个带歪公主的名声,可就真的在宫里活不下去了。 “你与尹婕妤方才说的话……”顾徽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道:“你千万别做傻事!” 宇文洺咧开嘴,露出一个及其虚弱的笑容:“怎么会呢,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你得先告诉我,盛阳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呵,”宇文洺冷笑一声:“能做什么?阿止,你看我身上的伤痕,他能对我做什么?” 她刚刚嫁过去的时候,盛阳对她还算客气。安国公府富贵,婆母对她也还算不错,大婚第二日也并未对她有过多的为难。 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家里面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也好。可是没过多久,盛阳便带回来一个女人,那女人涂脂抹粉,轻薄媚俗,一看便知道是久居烟花之地。 在最开始,盛阳对她耐心劝说,希望可以让这个女人做妾。可宇文洺是公主,是皇家血脉,怎会同意与风尘女子共事一夫?她严词拒绝后,盛阳仍不死心,最后婆母上场好生劝说之后,宇文洺仍是不允。 那时,盛阳对她的态度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消停了两日,宇文洺以为盛阳放弃了这个念头,可是没多长时间,那个女子便堂而皇之的进了安国公府,对她没有丝毫的隐瞒。 她与盛阳辩论,盛阳不厌其烦,从开始的搪塞敷衍,到争吵,最后对她大打出手。 宇文洺不是没想过反抗,她将这些话明里暗里同胡嬷嬷讲过,可胡嬷嬷的反应却一直都很平淡,赵皇后那边也来信说,再等等。 宇文洺心里清清楚楚,这再等等的意思,就是要让她一直忍耐。 她哭着说完这些,继续颤抖着声音道:“从那以后,他知道我没什么好忌惮的,对我愈加放肆。阿止,这样的日子,我真的撑不住了。” 顾徽止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宇文洺的时候,她是极爱笑的。
第22章 同时,顾徽止也清楚,这些话除了她,宇文洺只怕无人可以倾诉了。 这样看来,好像宇文洺自小的日子就过的及其不幸。生母抱恙,迫不得已被放在被人的身边抚养,等生母的身体终于养好了,她也与养母有了感情,不愿意再回到生母的身边。 奈何养母无权无势,就连她的婚事也不能干预,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宫出嫁,兀自在宫里忧思。 明明是有真正的母女之情,却隔着血缘,只能遥遥相望。 她们两个人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 “阿止,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帮我做些什么,你帮不了我,这些苦我也只能对你说。”宇文洺看她不言语,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我不再干预他,他想必也就不会再对我做些什么了。” 宇文洺语气一顿,恳求道:“这些你千万不要同旁人提起,就当没有听过,好吗?” 顾徽止有些犹豫,最后在她的一番劝说之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只是你若是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宇文洺破涕为笑。 她们两人聊完之后,二人便一同回了皇后的昭阳殿。 赵皇后原本还想留她们几个再昭阳殿里用午膳,后来是宇文洺害怕露陷,推脱说夫家有事情需要料理,见状,顾徽宁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带着顾徽止回了尚书府。 回来的第一件事,她便让阿绫去查了安国公府的往来。 安国公在朝堂上没什么实权,看似人微言轻,可是偏偏生在一个好人家。老国公一辈子乐善好施,帮扶了不知多少失意惘然的书生,其中不乏最后受到陛下赏识,后来扶摇直上的官员。 那些官员感念老国公的恩德,对于安国公一家十分照拂,凡事都给几分薄面,太子也就是看上了他家的广结善缘,才纳入麾下。 顾徽止冷笑一声:“老国公广施恩德,是想给他们后辈铺路,没想到,这条康庄大道倒是被踩在了太子脚下。” 不得不承认,太子虽然没有多贤德,可是这识人的本事只怕普天之下无人能及,先是一眼就相中了当时尚在困窘之境的顾礼之,摇身一变成了刑部尚书,后又提拔崔缙,雷厉风行,在军中布满了眼线,以至于他失踪后太子尚能堪堪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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