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也没少听旁人说如今天下的大事小情,先帝当初用不光彩的手段抢了皇位,在位时非但没有励精图治,反而生活奢靡广纳后宫,线将士们在拼命护国打仗,军饷迟迟不到位,可那位皇帝却仍在强征百姓土地四处建行宫。 如今四处战乱,北有胡人威胁,南有节度使蠢蠢欲动,内有灾民无数,他有今日也不奇怪。 秦葶也是今时才知,她的阿剩当初回宫时当上那个皇帝,是顶着怎么样的压力,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实则秦葶心里明镜似的,他再也不是阿剩了,可一想到那个人,她却不知该以何代称更加妥当,毕竟她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终于出了京城地界,秦葶寻了一处粥棚落脚,天气早晚有些凉,她干脆将做给阿剩的那件衣裳套进衣衫里,外搭着自己的衣衫,这样能少些磨损,能省则省。 身上那些铜钱则包了几层绑在身上,这样既丢不了亦让人偷不去。 如今已经出了京城地界,秦葶更是搓磨的整个人不成样子,灰头土脸的,混在流民堆里,倒也分不出来。 排着长队混上了一碗粥,她捧着热乎乎的粥坐到人少处,待里面的沙子石粒稍沉了沉便轻吹着喝下一口米汤。 一口还未咽下,便听着身后一声声混乱响起,有一伙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官兵朝粥棚的官兵拔刀而相,速度之快,还不及让人反应,看顾粥棚的几人便皆倒在血泊之中。 围地而坐的流民吓的惊叫连连,惶恐的从地上爬起来便去逃命。 不知谁匆忙跑过秦葶身边,将她手上的粥碗打翻在地,一碗米汤沁入土地中,几粒米还浮在土上。 秦葶爬起来就要跑,可那伙官兵似有备而来,举着染血的刀将他们这几十人拦到一处。 他们就像是没主的羊群,任人赶之,偶有拼命逃跑的,被人追回来便是一刀。 不多时,血流成河,粥棚一片狼藉,有血腥气自空气中蔓延开来,秦葶方才仅喝了一口米汤,饥肠辘辘,再闻这血腥气,引的腹胃中一阵翻腾。她缩在人群之中,瞧着他们似也穿着军服,却不晓得为什么他们要杀人。 若说人在走霉运时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秦葶本以为自己先前过的那么苦,待离了京城便能过的安稳些,谁知老天不开眼,才出了京城地界,便又遇上这样的事。 那群杀人的官兵提着刀将他们这些人围住,似狼一样围观他们的猎物,朝廷连年四处征战,青壮年差不多都被抓了壮丁,举家迁逃的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被人持刀一吓,便再不敢胡乱动了。 其中有人举着刀,逼着年长的老人站出人群,众人不知是何用意,待他们都站出来,那些官兵手起刀落,将那些老人一个个的皆砍杀。 又是一阵尖叫连连,秦葶与周边的姑娘们一样,吓的面无血色,只听耳畔哭喊声连天,秦葶瞧着满地的尸体,虽与他们素不相识,却也心痛的想要流泪。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这些官兵眼中似乎人命就是随手可以拿捏的东西,踏过横倒满地的尸身,便将他们剩下的一众都带走,放眼望去,还活着的,皆是些年轻姑娘。 起初秦葶还不知为何他们明明是官兵却要杀无辜百姓,走了一路听到了绰落一些,这些人原是反叛军,被人追赶了一路逃到这里,要绕过此处与大军汇合之际,正巧遇到他们这些人。 而他们这些人,就是要被带到那些叛军的军营的。 将他们眼中没什么价值的老人杀掉,剩下年轻姑娘......秦葶已经想到了后果,怕是比留在京城的青楼还要可怖。 一路上秦葶不敢轻举妄动,且等着天黑,瞧瞧有没有什么机会能逃走。 天色随着他们的一路颠簸终于暗下去,也不知行了多久,行到何处。 这些叛军似是深恐追兵,身在荒野,四周黑的不见人脸也不见却也不敢生火,只有领头的护着一只火折子带着人慢慢前行。 眼下秦葶除了白日那口米汤旁的便再没吃过,饿的前胸贴后背再多一步都行不动了。 叛军们似也撑不住了,一声令下,命这些人就地歇息,还大放厥词谁若敢跑便就地斩杀。 目睹了白日的一场杀戮,这些人自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借着夜色,谁也瞧不清谁,秦葶朝他们翻了个重重的白眼,便原地坐下,明面上要歇口气,脑子里想的是稍缓一下之后该怎么逃跑。 这夜色便是最好的掩藏,她从前常在山间往来,这种事当难不倒她。 想着那些人是细听了没旁的动静,便大着胆子生起火来,一是要做些饭食,二是以防她们逃跑。 中间火堆燃起,将四周照的通亮,火亮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却无半点光彩,皆是面对前路不知的绝望。 稍适歇息,便有人不安分起来,一叛军自地上站起,绕过两个人朝一个小姑娘行去,一把她将从地上扯起,拖着入了一旁的村林,小姑娘吓的惊叫起来,那人恐吓ᴶˢᴳᴮᴮ了两句便再也不敢出声,只能听到隐隐传来的呜咽之声。 其余姑娘见状便都缩了脖子,吓的恨不得团成一个团,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出声后下一个便是自己。 有一便有二,见有人起了头,剩下的叛军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一双双眼睛似虎狼一般盯着他们眼底的姑娘们,似是在相比较,哪个更美貌一些,更干净一些。 正当众人吓的半死之际,领头之人自火堆中取出一只正燃着的木棍朝树林中丢去,起身骂道:“妈的,当这是在军营?后面还有追兵,不警惕着还玩女人!” 一声怒呵,原本蠢蠢欲动之人皆重新坐下不敢妄动,树林里的人还未尽好事便提了裤子出来,面对领军敢怒不敢言,硬陪着笑说道:“头儿,兄弟们都逃了一整日了,这不趁着这会儿松快松快,反正这些姑娘也是要入军营的,早晚不都一样吗!”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要是一个个的都像你这样,万一一会儿追兵追上来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领头怒而坐下,“等回了军营,你们想怎么样老子不管,但是现在首要,就是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活着回去!” 那人咂咂嘴,万分可惜的将方才那小姑娘重新丢回人堆之中,小姑娘连羞带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秦葶心里好歹松了口气,这便说明,在到了叛军军营之前,她与这些姑娘们至少还是安全的。 一夜未敢合眼,却也没有机会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出去,这些人夜里轮流守值,看的严紧。 直到天快亮时,这些人才熄了火,轰赶着催促他们上路。 从地上爬起没有多久,便听着有破空一声,紧接着一支羽箭穿透一名乱军的脖子,其余人警惕起来,拔刀相向。 秦葶眼前一亮,想着莫非是这些人的克星,朝廷的追兵? 一回头,见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官兵朝他们这边冲过来,本来这些叛军还想抵挡,可一见来人势头汹涌,他们以少敌多自是没有胜算,也顾不得许多,拔腿便跑。 没跑出多远叛军便被追来的官兵团团围住,双方对峙之间,于天光之前秦葶瞧见一队骑兵不急不缓的朝这边行来,最前方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形挺拔从容,似在观赏风景一般,那熟悉的五官轮廓让秦葶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与众人围抱在一处,头埋的低低的,只见前方刀光剑影之间,那些叛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成了一具具尸体,与昨日他们杀的百姓一般无二。 这两日见够了血腥场面,秦葶觉着这些人死有余辜,瞧着这些人死于乱刀之下,心头甚至有些快意。 “你们是何人?”将叛军杀尽后,有官兵上前来盘问。 秦葶不敢抬头,生怕马上那人认出自己。 见着这些人杀了叛军,有姑娘便知晓是朝廷的人,也就放心大胆的说道:“我们是外乡来的流民,遇上了这些叛军!” 官兵回身朝马背上的人禀报了什么,再回来时便告知她们可以走了,这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姑娘们又惊喜又惶恐,秦葶仍旧将头压的极低,退后半步,躲在旁人的身后,而后随着她们一道离开。 “秦葶。”——有人自背后生冷的唤她的名字,语气无波。 秦葶眼皮一跳,一口气提在心口,不敢呼亦不敢吸,这声线她很熟悉,从前听了两年之久,何以认不出? 她硬着头皮佯装没有听到,继续混在人群中朝前行走。 “你若再敢多走一步,定让你生不如死!”——又是一声呼,声音不大却刺了秦葶的耳。 她不由顿住脚步,却仍没有勇气回头。
第十五章 要么同我走,要么死在这儿,你选一个 她终是再没勇气朝前走半步。 她清楚,她被人寻到了。 那个一直想要杀她的人,或视她为耻辱的人,终于寻到她了。 秦葶脚步止住后,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之中转过身来,对上马背上那一双阴鸷不见光底的双眸。 从前那样一双清澈充着良善的眸子,如今似一片幽深的寒潭,隐隐透着杀气,似要将人吞没一般。 有那么一个恍神,秦葶觉着,马上这个人她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许是她的阿剩早就死了...... 风吹过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干裂的唇纹上透出血色,配上苍白又脏黑的脸庞,如同冬日里雪地上绽开的一朵梅花。 朝阳东升,光影正打在她的身上,削瘦的身躯与高头大马上的那人成了分明的对比。 她杵在原地,一动不敢乱动,那人骑在马背上慢慢朝她行过来,好似正走入光线之中,随着他越来越近,刚好站在光里,逆着光,秦葶再就看不清他的神情。 再瞧见时,他夺过亲兵手中染血的长剑,直指在秦葶面前。 方才明明她看到自己了,却仍埋着头要离开,她宁愿随着流民飘荡亦不乐意同自己相认。 何呈奕很生气。 “你要去哪儿?”面前的人高高在上,以睥睨天下的姿态,瞳孔中瞧不出任何情绪,秦葶只能仰视他。 是啊,她能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命如草芥,他若想杀,自己哪里躲的了? 或这便是命,自小的颠沛流离,如今的居无定所,这便是她的命,她认了。 轻咽喉头,秦葶将心头的恐惧与心酸一并嚼碎了咽下,人若是怕到极至,也便不怕了。 她重新仰起脸也不答话,尽力扬着脖子,盼着一会儿他若是下手,可以痛快一些。 见她不答,何呈奕似没了耐心,将长剑举近了半寸,那长剑闪着寒光,似那夜闯入她家中的那些黑衣人手持的没什么两样,“哑巴了?” “没想去哪。”她哽着喉咙低声回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8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