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魏锦心所讲,但凡是魏家还有旁的女儿,根本就不会选她入宫。 “相爷,既如此那小人就带着人一路追出去,多分几路人马,总会将人找回来的。” “呵,”魏相冷笑一声,浑浊的双眼微眯,里面透着精算的锋芒,“这等货色找回来又有何用,还不是给我魏府脸上抹黑,我倒盼着她死在外面。她若一回来,皇上说不定会借此发作,将她后位废除也说不定。” “皇上应该不会吧,他当初上位咱们魏家可也是使了一份力的。” “你懂什么,今日不会不代表明日不会,皇上不是何成灼那个草包,”魏相眉目深拧,负手转身,“吾儿镇守边关,看似太平,实则也是皇上留了一手,他现在在朝中重新重用那些当初被何成灼贬黜之人,就是在一点一点培植自己的势力。待来日站得稳了,翅膀硬了,难保不会动我魏氏。” “娘娘若是此去不返,或我魏氏还能留个空号,若她回来,只需随便给她造谣两句,那便无人再能保得了她,更是给我魏氏一道奇耻大辱。” “那您的意思?” 深思片刻,魏相又道:“找一具尸体沉在塘中,想法子让人辨认不出样貌,就说皇后娘娘不慎落水,以此了结。” 这法子一出,连管家也不禁唏嘘,以他的眼光来看,此事不至于此,好歹也是从小看着魏锦心长大的,当是不忍,“相爷,这样一来可就没有退路了啊!” “难不成让老夫呈告皇上ᴶˢᴳᴮᴮ是她与情郎私在我魏府暗道私奔吗?”魏相终忍不住雷霆之怒,低吼声,“那时别说魏府,只怕是老夫的脑袋都不保了!” “说来说去,还是娘娘她糊涂啊......”管家着实不忍心,可眼下除此之外,便再没旁的好法子也只能应下,“老奴这就去办。” “可是那宫女呢,该如何交待?” 本来一个宫女,丢了倒也好办,可上头三番两次的前来打听,派来的还是冷长清,这倒不免让魏相生疑,这宫女到底什么来头。 略思片刻,“既是宫女,且当她是为了救落水的娘娘却淹死了算罢。” 在魏相眼中,这便是唯一的法子了。 “是。”管家应下,“老奴这就去办。” ...... 在魏相后园的池底浮上来两俱女尸的事很快便传入宫里。 听说魏府上下一片哀号,皆可怜才过完寿辰的魏相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两具女尸泡浮的不成样子,停在宫里的暗堂之中,且说面容被湖底的鱼虾啃咬的不成样子,辨认不出本来模样。 何呈奕甚至都没去看上一眼。 但这障眼法却骗过了除却何呈奕之外的每一个人,连冷长清都以为皇后是失足跌落,秦葶相救不成。 他来到华宵殿时,何呈奕仍埋头在批折子,一言不发,良久才将头抬起,见了冷长清倒不感意外,只淡声道:“你来了。” 瞧着他神情也看不出难过与否。 不禁想着,难不成还不知道消息? 大约也不大可能,不禁细想,早听人言,大悲之后有些人看似平静,实则很快就会崩溃爆发出来,想来何呈奕当也是如此。 秦葶在他心里是有份量的,他当难受才是。 冷长清应声,眉间颇有愁意的望着他。 “可去看过皇后了?”何呈奕将手上朱笔放置一旁问道。 这话说的有些吓人,瞧他平静诡异,生怕说错哪句话惹了他,只道:“回陛下,已经去看过了。” “嗯,”他点头,“皇后的丧仪一应便由你来办吧,对了,还要好生安抚魏相和魏大将军才是。魏大将军只生两女,皆死于非命,想来最难受的就是他了。” “是。”冷长清点头应下。 “秦葶那头仍没消息吗?”他又问。 这一问便是将冷长清问懵了,还以为他魔障了,一阵哑然过后才道:“陛下,秦葶已经随后后一同去了,此时人正在暗堂里。” “她救皇后也算义举,丧事也应给办的风光一些才是。” 话音才落,何呈奕一下子笑出声来,手掌拍在堆成山的折子上,身形后仰靠在椅背上,“冷卿,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糊涂?” “暗堂里躺着的那个不是秦葶,”他一顿,面色如常,“是魏相那个老匹夫使的障眼法罢了,随便弄两具尸体跑来交差而已。” “啊.......这......”本来冷长清以为何呈奕是疯了,可细瞧又不像,讯息量过于庞大,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偌大的相府,就算是皇后落水,怎么可能会有护院一应无人察觉,况且那日朕还在府上,护院一应当是比平日多两倍不止,又怎么会落得个秦葶下水相救无果一同身亡的结果!” “还有一点,朕之所以不认为那是秦葶,正是因为她水性极好。”何呈奕自椅上起身,慢步下阶来到窗前,“从前在村子里过活的时候,夏日里秦葶带着朕去抓鱼,朕不知多少次坐在岸边看着她钻进河里又游上来。” 游上来之后朝他扬起两掌水,皆打湿了他的衣裳。 见着她这般闹,明明他内心里烦的要死,也不得不装成个傻子坐在岸边拍手叫好。 笑的大声又灿然。 发出‘嘿嘿’‘嘿嘿嘿’的傻笑几声,嘴里还要加上两句‘秦葶你可真厉害’。 想到此头有些疼,闭上眼便全是从前的画面,现在想起,他都不知道从前的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来如此,”冷长清没往旁处想,更想像不出从前何呈奕坐在岸边的画面,低叹一句才又道,“这魏相怎么做得出这样糊涂的事?” “糊涂?”何呈奕摇头,“那个老匹夫才不糊涂,借此时机息事宁人,魏锦心永远是朕的皇后,若闹出些乱子,便不一定了。” “皇后身后一应好生办,办的风光些,至于秦葶......” 何呈奕骤然抬眼,单手举在身前轻捻两下,而后转言道:“派两个身手好的精兵,夜里想法子去魏相府上各处探探,朕总觉着事有蹊跷,人总不能插翅飞了吧。” “是。” “还有,朕记得,立春过后,长河冰层开化,各处商船也开始行运了吧。” “派人严查水路。” “是。” 作者有话说: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长亭县 除了自老家一路逃荒, 秦葶便再没出过远门,这次离京城还是头一次。 商船驶了三日,已经到了长亭地界。 春雪才化, 长河中水位上升,再遇春风,浪涛一股接着一股, 魏锦心这个旱鸭子有些耐受不住,吐了一整日。 秦葶是被她的呕声吵醒的,一睁眼回身便瞧着魏锦心整个人挂在窗前,吐的腹胃里几乎没了东西只能干呕。 翻身下地,秦葶取了温水给她,魏锦心接水时连手都是颤的, 脸色又青又白,不是个好颜色。 “今日风浪大, 船便不稳, 待这阵风过去便好了。”秦葶也觉着脚下虚浮,摇晃的厉害,虽感也有些头晕,倒不似魏锦心那般严重。 喝了两口温水压下, 魏锦心当真连一个字也不乐意往外说。 接过空碗, 秦葶顺势朝窗外看去,只见长河上不知从哪里飘过来许多浮木, 四分五裂的一块接着一块。 “那是什么?”秦葶伸指朝外指去。 顺着秦葶手指的方向, 魏锦心朝外看去,也见了些般异景, 第一反应便是, “该不是咱们的船坏了?” 被她这么胡乱一猜, 秦葶也觉着害怕,将手中空碗放下朝外行去。 “等等我!”魏锦心抚着窗棱站起身来,脚软的几乎走不了路,秦葶只能回身扶着她一点一点朝船舱外行去。 来到船头,一吹了河风,魏锦心的脑子清醒了许多,船头站了许多人,许录源站于最前,回头瞧见魏锦心一脸菜色,忙快步走来自秦葶手中接过她,轻轻拥在怀中,温声道:“不舒服吗?” “今日有些晕船,难受的紧。” 秦葶靠到一旁,给二人让了位置。 “再忍上三四天,过了长亭地界,便是定波,咱们在定波下船,便可行陆路直奔蜀州。” 魏锦心点头,可一想还要再忍三四天,便觉着绝望的要死,强撑了一口气朝前稍一仰下巴,“前面是怎么了,方才我在船舱里见到许多漂浮的木板,是船有问题了吗?” 那许录源还未来得及回话,便听船头那边有人朝河中叫喊着:“有人,有人!”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飘过来的一块木板上果真趴了个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自这个角度看去,秦葶只隐隐瞧见一颗人头时浮时起。 船老大也是个热心人,他带着一名船工上了一条小船,又让人将小船降下去,船尾绑了绳索,划着前去救人。 自那么高的船上落下去,秦葶只瞧上一眼都觉着恐怖,小船于宽河高船的对比下成了一叶扁舟似的。 就在两个人抓到那块搭着人的破木板时,众人似都松了一口气,将那水中的人拉上小船,还能见着他胳膊在动,人还活着。 牵着绳索将小船拉回,众人围上前去,秦葶也搭了个边角。 那人也不知在水里飘了多久,整个人透着股水肿般的苍白,身上哆嗦个不停。 不过才接春日,河冰融化,河水自是寒凉刺骨,真不晓得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别......别往前去......有.......水匪。”那人嘴唇冻的青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有水匪?”船老大离的最近,听的也最清楚,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将众人吓了一惊。 那人重力点头,“我们的商船,自河底被凿穿,人都被杀了......快调头......” 话还未说话,人便晕了过去,船老大用力摇晃也不见着醒,轻探了鼻息见还有气,忙招呼着人将他抬到船舱里去。 这样一来,水陆自是走不成了,船老大与赵林宗有些交情,便拉着他到一旁说话。 “公子,您方才也听着了,河里的东西您也见着了,水陆怕是不成了,咱们得在最近的码头靠岸。” 赵林宗身形懒散的倚在栏杆上,背后的河风将他衣袍吹的翻飞,他手上把玩着玉扳指不作声,一副心不在焉的作派。 一瞧此,船老大又道:“公子,水匪这群平日都是靠着劫商船吃饭的,厚冰封河,他们手空了一季,自是如狼似虎,加上这两年光景不好,这些人就跟不要命似的。ᴶˢᴳᴮᴮ我上有老下有小,手底下又有那么多船工等着吃饭,我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冒这个险。” “您看,要不咱们稍等两天,且等这阵风过去了咱们再上路。” 沉默良久,赵林宗终于抬起他那一双蛊惑人的桃花眼,眼前微眯,眼底卧蚕饱满隆起,轻飘飘的道了句:“好。” 船老大得令,面上也终于露了松意,转身下去安排靠岸事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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