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长清垂下眼皮左思右想,这前不搭头后不搭边,也实想不出,“臣无能,不晓得。” “今日是秦葶的生辰。”她的生辰在端午过后不久,何呈奕曾与她度过两次。 第一次是日子过了她才说,第二次便是她下了狠心给自己买了一真丑的下不去眼的珠花,那日她抱着胳膊坐在他的身边,告诉他,她十七了。 可当何呈奕想给她过第三次生辰时,这人却永远葬身水底,连个尸身都没有。 想给她立个衣冠冢甚至都寻不到可埋的东西! “陛下还是在意秦葶的。”有些感情就算是不肯亲口承认,也会毫无知觉的从各处流露出来。 何呈奕句句未提过爱,但是只要长眼的都瞧的出,他是喜欢秦葶的。 甚至可以说,远远大于喜欢。 是无人可替的那种爱。 对这点,何呈奕第一次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若是以往谁对他讲这样的话,他定会将那人拉下去掌嘴,因为在他看来,那是对他的羞辱。 “魏锦心一死皇后之位便空了,你知道后宫那群女人此刻想的都是什么吗?” 冷长清日日在朝上,他如何不得知。 “她们千方百计的联络自家,想尽办法前朝后宫织网,暗自在旁处一决高下,就是为了那个后位!”何呈奕猛然起身,拎起手边的酒坛往地上一砸,宽袖轻摆,“她们每个人都在算计,能从朕的手上分出多少权力多少荣华。” “可当初爱朕的.......也只有秦葶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病来如山倒 “只有秦葶一个!”何呈奕单伸出一只食指朝上, 不晓得重复了几次这句话。 自这深宫里,倒远不如从前在村里简单。 深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怕他, 却又将他看成是一块可以刮油的猪肉,每个人都千方百计的算计他,以望从他那里得到他想要的。 这种感觉随着他做皇帝越久, 便觉深刻。 “如今朕连秦葶也没了。”借着酒气,他似讲了自己从前不敢示人的话。 若此刻是他清明时,他怎么会说,又怎么敢说。 贪图秦葶的那颗真心,却又放不下身段。 还有比他何呈奕活的更拧巴的人吗? 所谓旁观者清,何呈奕这种心思冷长清何以不知, 他现在也很想上去劝解几句,可是他想要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 无论他怎么讲, 怎么劝,都有些说风凉话的意思,还不如不开口。 最后也只能淡淡的扔了一句:“陛下,请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 既便是他万般在意的秦葶。 “朕一闭上眼, 就都是她的影子,河水冰凉, 她一定很害怕吧, ”说到此处,他突然抬眼咧起一边嘴角轻笑出声, “她也怕朕, 怕朕杀她, 自从她知道朕是皇帝之后便一直害怕。怕的要命。” “冷卿,朕待她真的不好吗?” 唇上那抹笑意又逐渐散去,变成了少许伤情,“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离开朕?” “只要她肯说句软话,只要她说会待我如同待那个傻子阿剩一样,朕就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可为什么她偏偏不肯!” “为什么!”又是一只酒坛被他疯一般的摔落在地,此刻殿内满处都漫着酒香。 “陛下,您醉了。”酒溅的冷长清衣袍上皆是,一股接一股的酒气冲入他的鼻腔。 也正是在此刻,他突然感觉到何呈奕身上的那股子无助之感。 从前在乡间何呈奕隐忍也好,装样也罢,既到后来遇到任何难题都不曾见他败退认输过。 可ᴶˢᴳᴮᴮ这次,他眼底终于有了挫败之感,为着一个女人,他以为不爱的女人。 “朕那日是不是不该走水路?”何呈奕深吸一口气,再抬眼,不知是不是冷长清的错觉,竟隐隐瞧着何呈奕眼底有水光在闪动。 不过眨眼的工夫又全然不见,仿似自己眼花。 对此冷长清也只好道:“人各有命,是该她的劫数不应在这里也会应在别处。臣已经将她的牌位送到寺庙中,请人日日为秦葶讼经,盼她早入轮回。” “秦葶活了十数载,这姑娘的确命苦,不过有两年的时间,是由她陪着陛下,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到此,何呈奕再次冷笑出声,长身一侧,一股坐于软榻上,果真,这世上一个人不能完全彻底的窥到另一个人的内心当中去。 就算清明如冷长清。 亦不能解了何呈奕的半分忧。 “下去吧,朕累了。”何呈奕单手肘撑在桌案上,头垂下,单手抚额,从来不会沉下的肩亦有了损落的弧度。 看起来落寞又孤寂,一点儿也不似平日那个朝阳蓬发,寒厉无双之人。 冷长清亦知,单凭劝是劝不了他的,也只能默然退下。 自出了殿,一直守在外头的齐林就似见了救稻草,忙迎上来问道:“冷大人,皇上如何了?” 换来的是冷长清一阵沉默,良久才听他又道:“好生照顾皇上,今日他喝了太多的酒,让膳房做些解酒汤,想来好好睡一觉,明日便没事了。” 闻言,齐林一一应下,忍不住叹气道:“冷大人,您别怪奴婢多嘴,奴婢虽不是个全人,但有些事也瞧的出,皇上一直为着秦葶的死心里不痛快。别看从前人在时总给气受,但也是在意的,甚至连当初的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都远不及秦葶......” 这是实话,明眼人都看得出。 不过是里面那个人不肯承认而已。 “往后就别在提这个名字了,”冷长清一顿,“时间长了,总会过去的。” 就如他一样。 他失去过心爱的女子,自明白何呈奕此刻是如何的心如刀割,因此他方才才会觉着无论如何劝解都是徒劳,有些心结,不是外人说个三言两语便能平复的。 若真的想走出来,还得靠他自己。 ...... 头一次宿醉一夜,自上位来从不曾耽误过朝事的人,也头一次缺了席。 按着他平日的习惯,早该起了,可今日天光大亮了还不见殿中人唤,齐林便大着胆子入了殿中。 昨夜殿内的酒气直到现在也还没散干净,齐林轻步近了榻前,却见着内室大开的窗。 何呈奕夜里素来不喜人留殿,齐林亦是昨夜命人收拾干净此处之时确定一应都安排妥当才离开的,窗子他亲自合关好的,许是夜里何呈奕喝了酒便觉着不舒服,又去开了窗。 早夏的夜气还有些凉,齐林将窗子合上,轻步来到榻前,隔着明黄的细纱轻唤道:“陛下,该起来上朝了。” 里面隐隐能看着个人影,却不见着应声。 他又唤一句:“陛下?” 何呈奕仍是不作声。 直到齐林唤到第三声时,何呈奕才浅抬眼皮,一睁眼发现身上似绑了千斤重石,每动一下都沉重万分。 “齐林,给朕拿些水。”迷醉一整夜,乍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连几个字都说的很难。 闻声齐林忙取了温茶过来,双手奉上。 何呈奕强撑着身子自榻上坐起身来,相比平日的冷白脸色,此刻有些蜡黄。 他单手接过齐林捧上来的温茶一饮而尽,可心里似着了火,仅凭这一盏,远远不够。 “什么时辰了?”他问。 “回陛下,已经过了卯时了。”齐林抬眼,瞧着他的脸色,“陛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的确身上不舒服,感觉冷嗖嗖的。 将杯送出去,他又闭着眼重重躺下。不说话,这便是默认了。 身上滚烫,许是昨夜喝了那么多久,又站在窗前吹了许久的冷风,一来二去人就病了。 不过病了也好,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今夕何夕,有时候,糊涂比清醒要难得的多。 隔夜的酒气一退,才一闭上眼,便又让何呈奕想起秦葶来。 她一发起高烧便说胡话。 何呈奕听过两次。 且这两次都是让他陪着。 她于梦中与他发了愿,说一辈子陪着他。 那时的何呈奕,在不醒人事的秦葶面前,皆以阿剩的身份将此事应下了。 可到如今,却连让此事实现的可能都没有。 “秦葶,你一人在黄泉路上走的开心吗?” “你可知,朕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当初明明是你说让朕永远陪着你,可当你知道朕是皇帝的时候便不要朕了.......你当真,好狠的心......” “秦葶,朕很恨你......” “秦葶,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朕便不计较了......从前的事都不计较了......” 此下何呈奕默想道。 他觉着这些话秦葶应当是都听到了的,一定会的。 而后便失了知觉,沉沉睡去。 ...... 远在千里之外的秦葶于南州盛夏之时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南州地属南方,才一过了端午,天气便开始热的受不了,这里冬短夏长,几乎见不到春的影儿便换上了夏日裙纱。 且听这两声,原本在品茶的徐府老夫人手便顿住,侧耳听了动静,目光投向一旁坐着的秦葶身上,虽只能看着个轮廓。 “怎么了珈玉,今日总见着你打喷嚏,可是着凉了?” “表姑娘,老夫人同您说话呢。”静春在一旁提醒道。 秦葶手指放在鼻下轻缓了片刻,经静春提醒这才抬眼,倒显得有些迟钝。 到现在她还有些不习惯这个新名字,老夫人每次一唤珈玉,她总觉着是在叫旁人。 “外祖母,我没着凉,今早起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在打喷嚏。”扭过身去拿着帕子捂在鼻下,稍稍缓和了一下。 “是不是闻不了这屋子里的花气啊,”老夫人道,“静春,快让人将屋子里摆的花都挪出去,我听说啊,有些人就是闻不了这些。” 瞧那屋里一盆盆艳丽喜庆的颜色,秦葶倒也是很喜欢,见要命人搬走,她忙道:“没事的外祖母,我今天只是鼻子不舒服,不关这些花草的事。” “你啊,才来南州,只怕也是有些水土不服,你自小身子就不好,又是胎里带的哮喘,可要好生养着,大意不得。”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葶也只能乖巧点头。 “珈玉啊,你过来。”老太太朝她招手。 秦葶抬步过去,由她牵引着坐到身边来。 “前两天啊,府里的人给我弄了几个新的话本子,咱们啊一起看。”话未说完,老太太拍着秦葶的手又道,“我老太太眼睛不好,你就给我念就是,静春,你快去将那些都拿过来。” 合着原来这便是她说的一起看...... 静春应着便自柜中取出三五本,放到秦葶面前,一边笑道:“表姑娘不知道,咱们老夫人平日就爱听话本子,每隔三两日就能听完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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