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听糊涂了:“租地?哪儿的地?” “我们家东边的啊。” 石氏张口结舌:“那那不是荒地?怎么收拾?地里全是石子, 一锄头下去毁一把锄头, 一犁头下去毁一副犁。” “我不知道。”不好说太多,喜儿担心暴露,“姐夫知道。” 石氏以为女儿傻傻的什么都不懂, 也不再追问:“你姐夫知道你来啊?” 喜儿点头。 “他叫你这样说的?” 喜儿摇头:“姐夫说不用叫大哥二哥帮着干。他请村里人干。” “不得给人钱?”石氏脱口道。 喜儿点头:“不给钱谁干?” 石氏顿时想说,这会子又不傻了。到嘴边陡然意识到她儿子相公去钟家干活也有工钱, 只是这个钱是女儿的彩礼钱。 “娘?听见了吗?” 石氏点点头:“省得了。”见女儿转身,“这就回去?” “家里还有一只野鸡,我得回家看着, 不然就叫老太婆吃了。” 石氏又不禁看一下有为,见他跟着点头, 仿佛老太婆不是他亲祖母,顿时无奈又想笑,真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钟子孟那样厚道的人,摊上这么个老娘。 也许正是因为钟子孟厚道, 老娘才敢横行霸道。 要是摊上个缺心眼,比如她家喜儿这样的,谁敢在她跟前蹬鼻子上脸。 话又说回来,喜儿担心有为到家学给他爹听,半道上哄有为,不许说她叫她爹、大哥和二哥帮他们家干活。 小童以为父亲不赞同请亲戚帮忙,点着小脑袋表示这是他俩的秘密。他一进家就脱鞋,钟子孟以为俩不懂事的偷偷玩水去了,忙问:“鞋湿了?” 有为很是嫌弃的把鞋甩的远远的:“鞋上全是屎。” “怎么回事?”钟子孟糊涂了。 喜儿一脸无奈:“我爹娘实在太懒了。鸡鸭到处跑也不管。我和有为进去就踩一脚屎。” “舅母脚上也有啊?”有为忙问。 喜儿点点头胡扯:“不过被我搁地上蹭干净了。” 沈二郎怎么就不信呢。 “喜儿,你在家的时候他们不这样?” 喜儿心中一突,装过了吗。 “我在家的时候我撵鸡撵鸭啊。”喜儿瞪着沈二郎问,“相公什么意思?” 二郎见她如此警觉,再次确定傻妻大智若愚:“关心你。” 喜儿装出将信将疑的模样,钟子孟笑着转移话题:“喜儿,荠菜和香椿芽怎么做美味?我们不甚会做。” 石氏没说错,喜儿挖的荠菜才露头,太小太嫩不好煮汤也不能上锅炒。喜儿决定先和面。她和面的时候钟子孟烧热水脱鸡毛。喜儿的白面和好得醒片刻,于是她趁着这个空档把钟子孟洗好晾干水的荠菜切碎,炒几个鸡蛋盛菜盆里,跟荠菜以及碾碎的盐等调料拌匀。喜儿揉揉面团,揪成剂子,也没用擀面杖,用手扯开包菜,然后才用擀面杖擀成小圆饼。 正当喜儿打算叫有为烧火她烙饼的时候,沈伊人和小薇回来了。 母女二人去的远,天黑了才挖两背篓。钟子孟接下女儿重重的背篓心疼:“明儿别去了。” 沈伊人点头:“下场春雨过后再去。”见厨房点着烛火,“做饭了?” 钟子孟:“喜儿弄到一只野鸡,今晚炖还是明儿再炖?” 沈伊人朝东边瞥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能放到明日吗。 钟子孟见状去厨房同喜儿商议,香椿芽留明天吃,今晚炖鸡。 野鸡到处跑肉紧实,一炷香怕是炖不烂。喜儿决定容饼再醒一炷香。 钟子孟把收拾干净的野鸡放锅里,喜儿洗一块姜拍碎扔进去,随即钟子孟抱着儿子烧火,喜儿去帮大姑姐和外甥女剥笋。 家人不是在厨房就是在院里,沈二郎不想独自一人呆在冰冷的卧室里,在钟子孟问他冷不冷的时候,头回表示冷,请姐夫拿斗篷。 钟子孟很是欣慰,连忙拿着斗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沈二郎看着喜儿像个小太阳,不知疲倦,剥好笋就要打水清洗,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小薇很是无奈:“干干净净的洗什么?回头放笼屉上撒上盐隔水蒸熟收拾一下晾干就行了。吃的时候再洗。” “就你知道!”喜儿确实不会收拾笋干,被外甥女数落并不恼,可不恼就不像她了。喜儿把水桶往她跟前一扔,“自己收拾吧。” 沈伊人拿着竹筐过来:“小薇,怎么跟舅母说话?没大没小不懂礼数。” 小薇想解释又想给她自己一巴掌,舅母跟个小孩子似的只能哄,跟她计较什么。她不嫌累让她洗就是了。 “舅母,我错了。” 喜儿瞪她:“知错我就得原谅你啊?” 小薇张口结舌,说话这么噎人,真傻还是装傻呢。” 沈二郎忍俊不禁,其姐乐不可支。喜儿明知故问:“笑什么啊?” 沈伊人抬抬手:“没什么。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喜儿进屋看到大锅冒着白烟,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喜儿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一下,硬邦邦的:“姐夫,还得再炖一炷香。” 钟子孟:“小火慢炖?我怕把水烧干了。喜儿,是不是用碗搅点面絮,用鸡汤给二郎煮点面汤?” 喜儿忘了她便宜相公脾胃弱。喜儿挺喜欢喝面絮,但是无糖无盐用白开水煮的。喜儿决定明早再做她喜欢的面絮汤。她不知外甥女和外甥有没有喝过面絮,决定搅大半碗面,他俩要是不喝就给姐姐姐夫喝。 喜儿先搅面絮,面絮搅好叫姐夫烧炒菜锅,她烙饼。饼烙好先放锅里,喜儿掀开大锅盖把鸡盛出来,她用鸡汤煮面絮。 随即钟子孟扶着小舅子去堂屋,沈伊人打水给儿子洗手,小薇盛饼,喜儿把鸡肉拆开。她和有为一人一个鸡腿,姐姐和外甥女吃鸡翅膀,剩下的全给姐夫。 鸡头鸡爪鸡胸,乍一看满满一盆。钟子孟好气又好笑:“你倒是孝顺。” 喜儿睁大眼睛啃着鸡腿点头,嘴里不忘嘟囔着:“相公,喝面汤。” 白白的面片,看起来滑溜溜的很有食欲,小有为也要喝。 沈伊人盛一盆,小薇拿五个空碗和一个勺子,随即母女俩一起盛五半碗。小薇刚刚坐下,听到开门声。她循声看去,清冷的月光下,曹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吃饭不叫她。 厨房里没有饼也没有肉,只剩几碗鸡汤和一点面片,曹氏吃不好也吃不饱,沈伊人索性卖个耳朵给她。 曹氏闻到鸡汤味,端着碗出来问:“肉呢?” 喜儿大声回答:“我吃啦。” “一只鸡都被你吃了?” 喜儿脆生生应道:“对啊。我打的野鸡我不吃留给你吃啊?” 曹氏噎住,显然没有想到鸡是野鸡。理屈词穷,她端着碗出去,到门外就喊:“金宝,金宝……” 沈伊人满脸不可置信,要不要那么疼曾孙啊。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龄,能不能撑到金宝懂事知道孝敬长者?疼他还不如疼小薇,至少她百年之后小薇可以给她梳妆入殓,让她体体面面下葬。 钟子孟替他老母亲感到羞耻:“我们吃我们的,不必理会。有为,舅母做的面汤好喝吗?” 有为点头:“好喝。滑溜溜的,不用嚼就下去了。阿娘,我还要。” 沈伊人很少听到儿子撒娇,闻言笑着把盆给他:“剩下的都是你的。但是喝完得跟你爹出去玩一会再睡觉。” 春寒料峭,山边的夜晚极冷,小童通常饭后就迫不及待地往被窝里钻。有为很是不解:“为什么啊?” 沈二郎吃得也挺满足,也有心情打趣外甥:“怕你尿床。” 有为去年还尿床。他还有印象。听闻此话很是害羞,他低头嘀咕:“我早就不尿床了。” 喜儿看着鸡骨头说:“姐姐,村里谁家养狗啊?” 沈伊人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过露出无奈的笑容:“明儿一早去村正家问问。听说他家的狗年初下了一窝狗崽子。” 小有为立即说:“舅母不认识路。舅母,我陪你去。” 喜儿点点头,把骨头扔碗里,到厨房舀点水洗手。随后她把热乎乎的擦脸布给沈二郎,沈二郎擦擦嘴,喜儿递过去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喝水。” 沈二郎被他姐夫忽悠的半信半疑,也不再抗拒喝水。以他的胃口一碗面汤正好,再来一杯水得撑得动一动就难受。 喜儿见沈二郎知好歹,把杯子送去厨房的时候又趁机往里头加一些山泉水。 沈伊人晚上没做饭,她刷锅的时候见缸里的水好像没少以为喜儿傍晚又打水了。刷锅水喂猪,洗脸洗脚水倒菜园子里,翌日清晨沈伊人不必上山砍竹笋,有空伺候牲口收拾菜地,顿时发现小猪崽很水灵,菜很水嫩。 沈伊人很是奇怪,要是菜水嫩是天气转暖的缘故,那么小猪崽水灵是阉割的缘故吗。 听着喜儿拉着有为往外跑,沈伊人叫女儿盯着锅底火,叫烧火的钟子孟出来看看牲口和菜地。 钟子孟这几日也不得空收拾家里,见状不禁怀疑:“咱家时来运转了?”
第22章 挖坑种树 沈伊人朝空空荡荡的大门看去:“喜儿?” 钟子孟:“郑家怎么穷的家徒四壁?” “无福之地?” 钟子孟禁不住笑了:“我哄二郎的话你也信?” “那就是我们眼花了?” 钟子孟想不通:“算了。左右不是坏事。但是以后不能叫喜儿一个人出去。” 沈伊人点头:“你也跟小薇说一声, 就说她舅母好哄好骗,往后咱们忙的时候叫她辛苦点盯紧了,别被人骗了。” 钟子孟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 朝外看去吓一跳,盖因喜儿的爹和两位兄长到了。 沈伊人赶忙迎上去:“亲家,吃饭了吗?” 郑老汉回一声“吃过了”就往院内看。钟子孟解释村正家得一窝小狗, 喜儿想养狗,去村正家看看还有没有。 喜儿二哥闻言拧眉表示不该这么惯着他妹。今日得了小狗, 明日指不定又要什么。 钟子孟笑笑没接这话,请他们先进来歇息片刻,等村里人过来一块下地。 郑老汉没话找话, 问女婿起了吗。钟子孟请他们先去堂屋, 他去把小舅子扶起来。大抵猪崽和菜很是反常之故,钟子孟扶着小舅子到门外就忍不住打量他的气色。以前沈二郎脸色黄中发暗,嘴唇泛青, 如今嘴唇发白,脸色蜡黄, 但没了暗沉青黑。 钟子孟心说,这事够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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