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嘭”的一声,阿霁在巷子拐角处,好像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跌坐在地上,破口大骂道:“瞎了眼的东西——!你撞到本大爷了!” “对不住,我赶时间。” 阿霁也摔了一跤,顾不上疼,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正要抬腿离去时,心中一动,听着这个声音十分耳熟。 此时,一道闪电将虾子巷照得恍如白昼。 阿霁定睛一看,正是白天间吃了他两碗甜豆花的巡捕冯兴。 冯兴一脸怒色地跌坐在地上,满身酒气,又喝得醉醺醺的。 此刻见了冯兴,阿霁如见了活菩萨一般,扑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冯三爷!求求你去救一个人吧!” 说着,就拽着他要往那漆黑大院走。 “你这个兔崽子,干甚么!”冯兴又惊又怒,连踢了阿霁几脚,可是这混小子压根就不撒手。 “刚刚有个小女孩,被那户人家强掳了去,想来是拍花子的,求冯大爷去救人。”阿霁强拖着冯兴往那院子走。有官差冯兴在,定能救出蕖香! “你个狗娘攮的货!拍花子的干本大爷作甚!”冯兴趁着醉意,狠狠踢了阿霁一脚,正中心窝。 阿霁吃痛,摔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撒开了手。 “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就敢拉本大爷!”冯兴提了提裤腰带,转身就走。 “冯兴!!!” 摔在地上的阿霁,强撑着站了起来,忽然厉声喊着冯兴的大名。 听到一个卖豆腐的臭小子竟敢直呼他的大名,冯兴冲得心头一点火起,转过身来,撸起袖子,正要狠狠揍那混小子一顿。 “那院子住的就是金陵城通缉的要犯西门小官人!你难道不想升官发财吗?!” 阿霁指着不远处的漆黑大门,厉声说道。 冯兴的脚步一滞,先是吃了一惊,酒已经醒了七分。 他沉默几息,扯了扯嘴角,强装作硬气道:“你瞎说什么!” 满脸横肉挤出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不可言说的恐惧。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 电光石火只见,阿霁看清楚了冯兴的胆怯。 此刻,他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冯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早就知道这个荒废已久的院落到底住着什么人。 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甚至摆在眼前升官发财的机会却视而不见。 这可不是赌鬼的天性。 这一切只能说明。 那院子里面的人很危险。 危险到冯兴根本就不愿意牵涉其中。 恐怕,不仅仅只有一个贪财偏色的西门小官人,恐怕还藏着亡命之徒。 虾子巷距离女儿河尚有一些路途。 一来一回,纵是骑上快马,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没有人能保证蕖香的安慰。 他必须在去给陆丽仙通风报信,还是独自前往去救蕖香之间进行抉择。 前者,本就是蕖香嘱托之事,哪怕是做到这种地步,蕖香也会对他感激不尽。 更何况,去通风报信,于他的安危并没有丝毫的影响,是一个万全之法。 但他心中明白,此时此刻,是蕖香的生死时分。 他若是不立即去救蕖香,恐怕就来不及了。 弹指之间,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他大步走前,对着冯兴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若胆小,不愿跟我去救人,就去把这个芙蓉花簪交给花魁娘子陆丽仙,做到这一点,就够你保你升官发财的了。” 他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支蕖香给他的芙蓉花簪,交给了冯兴。 又厉声呵斥道:“若是你敢私自昧下着花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交代完这一切,陆霁大步离去,独自冲向了那一扇漆黑大门。 前方便是地狱,他也会陪着她走下去! …… 子夜时分,楚云阁。 素素尚未安寝,枯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槐树,双眉微蹙。愁上心头。 今夜蕖香并前来找她,实在罕见。 平日里,哪怕是她不来,也会让小丫头子金坠儿给自己捎个信。 今夜却是音信全无,让她由不得多想几分。 难不成,妹妹遇到危险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 素素细细回想,妹妹前几日说自己去金陵城里的巷子里探访。 前日去了甜水巷,昨日去了乌衣巷,今日该是去……虾子巷? 难不成,蕖香妹妹今日去了虾子巷,在那里遇到了危险? 素素一想到自己的结拜姊妹生死难料,便无心安睡。 她在狭小的房中踱来踱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只是一个被雪藏在楚云阁的小姐。 平日里就连出门都难,哪里还能帮得上忙。 但她决不能就这样做事不管。 她和蕖香曾经约定,吉凶相照,祸福相依,死生相托,不离不弃。 蕖香妹妹眼下生死不明,她这个做姐姐一定要想办法帮助妹妹! 素素正不知该如何帮助蕖香,忽然瞥到自己妆台上那一支乌木簪,心中一动。 对!自己去找花魁娘子陆丽仙! 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 想通此关节,素素满心激动,面靥浮上红晕,浑身微微颤抖着。 她自踏进楚云阁,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想要做些什么。 想要帮助蕖香的念头给予了她莫大的勇气,也让她自家族覆灭之后,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她不再是苍白无力地活着,也能像妹妹一样,生机勃勃地活着! 她不再是绣在屏风上的鸟,而是迎风傲雪、宁死不屈的梅! …… 素素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到了桌子旁,摔碎了桌子上的一个茶盏。 “咣当——”一声,茶盏清脆的响声,惊醒了隔壁睡得正熟的刁婆子。 这婆子听到响声,骂骂咧咧地起了身。 凤妈妈嘱咐,这金尊玉贵的素素小姐可不能有一丁点闪失,但凡破了一点油皮就要拿她是问。 因而,她不得不撑着起来了,掌着一盏油灯,走进房中,阴阳怪气地说道:“哎,我说林大小姐,这么晚了,你不睡做甚么!” 她拿油灯往前一照,眼前的画面顿时让她吓破了胆。 只见素素如冬日里的一株孤梅一般站在房中,拿着一个碎瓷片比着自己的脸蛋,盯着刁婆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立即带我去见花魁娘子,否则我就割破我的脸蛋。” ---- 这几日北京高温酷暑,码字实在有些倦怠。 不过好在一场大雨稍稍凉快一些。 各位小可爱们要记得降温避暑哦。
第26章 共谋(4) === 丑事初刻,凤凰台点着灯,陆丽仙尚未安寝。 她独坐在菱花镜前,用手撑着额头,阖眼小憩,晚妆残,粉面酡红,正是“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 接连几日,她为了打听碧桃的消息,同那帮酒囊饭袋的金陵官员接连应酬,吟诗作对、歌舞弹琴,已十分困乏。 到了夜静人深,对镜独坐,酒意阑珊之际,饶是强撑着精神的她,不免露出几分疲态来。 可一天天过去了。 碧桃却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一想到此处,她的一颗心,也如同一颗小石子,“咕嘟”一声,沉入了大海之中。 倘若碧桃当真出了什么事,她还有甚么脸面面对蕙兰…… 她心中一酸,气息一乱,咳了起来。 “姐姐,夜深了,让奴婢服侍你睡下吧。明日一早,还得去夏提刑家中预备着端午节宴请县太爷的筵席咧。”大丫鬟黄莺儿打了一盆水来,轻声对着陆丽仙说道。 陆丽仙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正由着两个黄莺儿、绿柳大丫鬟卸下满头的珠翠。 黄莺儿将陆丽仙头上簪的那一支银镀金点翠穿珠流苏小心地卸下,收纳在妆奁之中。 绿柳绞了热手帕子,蘸了混了茉莉粉的香胰子,一点点仔细地擦去陆丽仙脸上的残妆。 陆丽仙本闭着眼,听见那流苏摇摆的清脆之声,心中一动,问道:“今夜我怎么没见蕖香那个小丫鬟?” “姐姐你就别提那个小丫头子了。她连日不在凤凰台,我们几个大丫鬟都摸不到人影儿,一点都支使不动。”绿柳开口抱怨道,语气多有怨怼。 陆丽仙让蕖香去打听消息一事,并未告诉其他人,因而凤凰台的丫鬟们并不知情,还以为她到处作耍咧。 陆丽仙听绿柳如此说,并未说什么。 说实在的,她对蕖香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一个小丫头子,能有多大的本事? 那日当着蕙兰的面,将此事托付给她,又给了那一支芙蓉花簪,一是不愿拂了她的那份知恩图报的真心,二来也是抱着死马全当活马医的心思。 “今日蕖香那小丫鬟又不知往哪里野去了,听嬷嬷们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黄莺儿见陆丽仙并未说话,又补上了一句。 绿柳一脸不忿,犹自还要向陆丽仙告状,却被黄莺儿使了个眼色,只得按下不提。 丽仙听蕖香竟然此刻还未归来,心中稍稍一动,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但转念一想,恐怕这小丫头子是去找蕙兰了吧。 这些日子,她常常夜里同蕙兰作伴,这也是她默许的事情。 夜深了,她疲乏不堪,事情又千头万绪,因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 待陆丽仙睡下后,绿柳拉着黄莺儿走到门外,低声道:“刚才你怎么不让我继续说,蕖香那个小丫头子压根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天长日久,这还得了,岂不是让她爬到我们头上去?” 黄莺儿无奈地笑了一笑:“你何时见花魁姐姐曾经主动问起一个小丫头的事?我估摸着,花魁姐姐派她另有别用。你看不惯那小丫头子,可也得顾及着主子的面子。” 经由黄莺儿这么一点拨,绿柳这才恍然大悟,面上犹有怨色道:“真不知那个乡下野丫头子交了什么好运,让花魁姐姐如此看重她……” 二人正小声叙说之际,忽听到外面上夜的婆子禀报道:“两位姐姐,敢问一句花魁娘子睡下了不曾?外头有人要求见花魁娘子。” 绿柳直冲冲地撒气道:“吴妈妈,你也是个老人了!这凤凰台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来打搅花魁姐姐,我看你是不想当这凤凰台的差了!” 吴妈妈一脸为难说道:“姑娘别生气,我自是知道规矩的。可是要见花魁娘子的不是别人,是后院里那一位素素小姐——” 听到“素素小姐”,黄莺儿和绿柳皆是一怔。 花魁姐姐跟这位素素小姐,向来是没有打过交道,怎地她会半夜三更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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