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李青芝便听到一句被东家压得极低的声音传过来…… “那你还偷偷瞧人家!” 短短一句话中,似有无奈,似有愠怒,听得李青芝脑子转过了弯。 “大人以为我对朱三郎有什么心思?”
第30章 宠物 顾及着满堂宾客, 李青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晓得藏着点。 不仅学着东家的模样探头过去,声音更是压得极低,生怕这样荒唐的对话被旁人听了去。 范凌本就越了距离贴近了小丫鬟, 如今小丫鬟竟也主动凑了过来, 两人距离可谓是咫尺之隔, 范凌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温柔中带着甜香的吐息。 “要不然你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作何?” 被那股甜香包围, 范凌思绪僵了一瞬,说得振振有词。 说完, 范凌双唇再度紧抿了起来, 竟生了几分紧张。 “怎会?” 范凌听见小娘子压着声音叹了一句,眉宇间满是薄怒。 尽管还没有解释什么, 范凌觉得自己已经心情舒畅了。 “我瞧他几眼是因为他眉眼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哪里像大人说得那般不堪!” 被人这样揣测,李青芝无疑是生气的,因而一改平日的温软柔顺, 身上的刺直戳范凌。 范凌不仅不怒,反倒是轻笑了一声,这显得李青芝的恼火很滑稽。 “是我不堪,吃饭吧。” 还没等李青芝问他什么意思, 就见碗里又多了一块鱼排肉。 可鱼就在自己面前。 李青芝张了张嘴, 还想说什么, 就看见人已经扭过头同张主簿说笑去了。 有些气不过, 李青芝继续扒拉饭菜, 顺嘴将那块甚至被去了刺的鱼肉也吃了。 魏地地处内陆,并不临海, 海货不算多,也不怎么符合魏地百姓饮食习惯。 对李青芝来说, 除了鱼虾,她对其他海货都没什么兴趣。 鱼肉滑嫩入味,可以窥见掌勺人的手艺很是不错,不愧是钱娘子的徒弟。 正当李青芝安静用饭时,后面的桌席传来一阵争执声,瞬间将其他把酒言欢的宾客都吸引了过去。 自然也包括李青芝。 她回头看去,只见刚刚在这边敬酒的新郎官被一个满脸酒气的公子拦着非要灌酒。 朱三郎今日作为新郎,少不得被宾客灌酒的,但宾客也不会过分到将人灌得入不了洞房。 但这个满脸酒气的公子却没有这个自觉,一个劲地灌着朱三郎,生怕人不醉似的。 朱三郎不过一文弱书生,哪里能应付得了对方一盏接着一盏的酒,眼看着就要站不稳了。 朱家人和送嫁的周家人都认出了那个混账,怒不可遏。 终于,朱家大郎从席桌上站起来,替弟弟将那些酒揽了过去。 “田老弟想喝,我替我家三弟与你喝,我三弟今日繁忙,不能给你作陪了!” 朱家大郎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说话声音也很豪迈,一看便是个能喝的,将弟弟拦至一边,对上了那个醉醺醺发酒疯的田家公子。 “不行,我就要你家三郎陪我喝!” 那田家公子此刻就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让结亲的两家黑了脸。 宾客大多数则是隐隐看热闹的姿态,也有许多摇头数落这个田家公子没品的。 李青芝将各色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扭头去看东家,发现东家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李青芝失望地叹了口气。 余光瞥到张主簿的夫人贺氏正温柔浅笑,李青芝想着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刚想悄悄问一句,张主簿就仿佛懂了她的心思,娓娓道来。 “这个田家公子是周家小娘子的爱慕者,只是周家小娘子一心扑在朱三郎身上,从未理会过他,今日两家成婚,他沉不住气也情有可原,但此番太过失礼。” 一番话说下来,李青芝晃然大悟。 虽说没有抱得美人归心有不甘,但也不能在人家得的婚宴上为难新郎呀? 还是那般醉醺醺地闹事,让两家人难看。 “怪不得周小娘子不选他,要是我我也不选这样莽撞无礼的。” 不自觉嘀咕出声,被身侧的范凌听了个正着。 像是来了意趣,范凌抓住这个空档刺探道:“那你要选什么样的?” 李青芝没有太大的防备,脱口而出道:“自然是选青梅竹马的……” 那应答铿锵有力,却让范凌如鲠在喉。 他真是嘴欠,去问这些让自己生闷气的问题。 席桌上,田家公子被朱家大郎拉着喝了十来盏后,不敌酒力倒在了桌子上,风波才彻底安定下来。 李青芝吃了个八成饱,正舀着甜汤慢吞吞地喝着,准备喝完了便回家去。 热闹也见到了,她也尽了兴。 这时候,张主簿忽地同她搭了一句话,让李青芝冷汗涔涔。 “听口音,小娘子是魏地人吧?” 心惊肉跳之下,李青芝差点将勺子松了去。 她皮笑肉不ʟᴇxɪ笑,心虚不已道:“张大人听错了,我是沧州来的。” 李青芝心里祈祷对方不要在问了,但她的祈祷根本没用,只听张主簿讶然道:“竟是沧州人,莫非我真的老了……” 似是不想让场面冷下来,张由继续找话道:“五年前我曾与友人去沧州落霞山游历,那里有一座道观,叫做栖云观的,观主妙善真人是个福泽深厚的高寿老人,不知小娘子来之前观主可还在世?” 时隔多年,张由仍是记挂着与他颇有机缘的老道,想着叶小娘既是沧州来的,定然知道当地大名鼎鼎的隐士。 让事实让他失望了,因为李青芝本就不是什么沧州人,又哪里会知道什么落霞山妙善真人的。 努力沉住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李青芝装作四平八稳道:“张大人所说我略有耳闻,不过我平日在家不怎么出门,没听到什么风声,大抵是妙善真人还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便好,那便好。” 张由笑呵呵地点着头,看起来很为那妙善真人高兴。 李青芝扯了谎,心里不好意思地连声道着歉,心中祈祷那真人一定要活着。 少女低垂着眼眸,若不是那睫毛过分浓密纤长,范凌都察觉不了她在颤抖。 不对劲,很不对劲。 范凌不着痕迹地将张由的话头引开了,才让小丫鬟悄悄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因为远离了张主簿,李青芝放松了许多。 面对一个同样是魏地来的,李青芝生怕自己再被对方听出了那一丝潜藏着的魏地口音。 夜路很黑,虽也有些铺席摊贩的灯火,但总没有白日来的清楚明亮,李青芝庆幸他们是坐马车来的,要不然夜路漫长,不知何时才能走回去安寝。 她开始有些困了,偏生马蹄声极有规律,听得她想打哈欠。 “你害怕张主簿?” 昏暗的马车中,范凌蓦地问了这么一句,让李青芝心一紧。 “哪有,张大人脾性随和亲切,我怎会怕他?” 说这话时,李青芝心口不一,装得有模有样,但心里都要怕死了。 东家怎么这么敏锐,连她这点小心思都看出来了。 面对少女的极力否认,范凌也没追根究底,只是在心底留了个心眼。 小丫鬟?魏地? 由于在喜宴上吃了不少,李青芝睡意也比较浓厚,匆匆洗漱后,便倒头睡了。 …… 扶风县的日子很是平静,每日安宁又祥和,如果不是偶尔会传来父王那边的战况,李青芝都会以为这里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了。 七月中旬,暑气褪去了些许,不那样燥热难耐了。 然挂心着父兄安危的李青芝偶尔想起这件事,便心悸难眠。 在昨夜对着东家隐晦地表示自己想去拜拜佛这个想法后,东家顿了一下,说是这几日要处理几个村子争家产还有墓地的一大堆糟心事,等忙完了就带她去透气。 能得到这样的答复,李青芝已经很高兴了。 她自然也看出了这几日东家的忙碌,作为县尉,他不似县令、县丞与主簿那般可以整日在衙门清闲品茶。 县令统管一县政务,县丞则辅助县令处理政务,主簿负责勾检、督办文书工作,而最后负责亲身处理这些事务的,便是县尉。 听惊蛰说道,东家不仅要管治安方面的大小事件,还要负责征收赋税,偶尔还得修造工程和疏通水利。 李青芝虽不跟着东家处理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但也偶尔会听一耳朵,然后便会有些同情东家。 在大雍朝,文人基本上不情愿做县尉的,文人清傲,而县尉所做之事总是太过粗俗不高雅,比如说每年秋收的催租税,有的态度恶劣的甚至还会鞭打百姓。 身为小吏,长官驾临时还要拜迎长官,奉承讨好,是个需要趋炎附势的职位。 光从李青芝看到的一面来说,东家一点也不像是县尉的做派,他身上没有她印象中县尉小吏的刻板影子。 倒是那股慵懒自傲的劲,像极了年少成名的骄子。 将东家送出门,李青芝将自己的被子拿出来晒晒,刚靠近墙边,透过那面墙,李青芝好似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叽叽声,听起来有些可爱。 她以为又是什么自己以前没见过的鸟发出的鸣叫,便没多在意。 然就在自己出去看凤仙花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那一阵叽叽声,很清脆明亮,还伴随着不时的咯咯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青芝扭头看去,见隔壁林家阿婆的院子门口有一串小东西。 打头的一只看起来憔悴又有些瘦弱的母鸡,身后跟着一串毛茸茸的小黄球,偶尔还有身上带着墨色花纹的。 小黄球们欢快地跟在母鸡身后,小腿跑得飞快,小嘴叫得也欢快。 李青芝当即就走不动路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的那群小黄球们。 她认得,那是林阿婆家的鸡,虽然不知道今日看着怎么瘦了这么多,但那圆乎乎的蓬松模样她不会记错。 但她从来没有瞧见母鸡身后的小东西们。 尽管她在王府从未见过鸡小时候,但她此时完全可以确定那一定是鸡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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