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他,就像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般迷茫不已。 苏婉宁心口憋闷难忍,愣了许久,只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后,她落荒而逃,不能再放任自己这紊乱的思绪再蹁跹飞舞下去。此时此刻,她说的话越多,就越容易伤徐怀安的心。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回去好生想一想自己的心。 * 这一夜,苏婉宁遣退了月牙和丹蔻,披着外衫立在了窗牖旁,对着夜幕里的一轮弯月发愣出神。 这一刻的她,有一点厌恶自己的优柔寡断。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当初看穿了许湛的本性后,她是毅然决然地要与他和离,哪怕代价是要堕掉那个无辜的孩子。 事后,连宗氏也感叹着说她心狠。多少个午夜梦回,苏婉宁也会梦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血淋淋的一团肉,哭着问她为什么不要它了。 她只敢落泪,根本不敢回答那个孩子的质问。 思及此,苏婉宁便落下两行清泪来。隔了这么久,她心里还是恨许湛的,也无数次地在心里想过,为何造化这般弄人,让她偏偏遇上了许湛这样的人? 若她第一回 嫁的就是徐怀安,那是否…… 世上没有如果,再想下去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苏婉宁扯着嘴角想要笑上一笑,却发现自己心头一片冰冷,根本没有去微笑的力气。 婚姻于她而言等同于坟墓,纵然她心悦徐怀安,也相信徐怀安与许湛不同,可她就是害怕…… 月牙和丹蔻立在廊道上沉思阵阵,今日两个丫鬟都十分安静,并不敢像往日那般打打闹闹。 两人都发现了苏婉宁情绪的低落,思忖之后决意进屋瞧瞧她的情状。 月牙起先以为苏婉宁是与徐怀安闹了别扭,可转念想到平日里徐世子总是对她家姑娘一副有求必应、事事珍视的模样,又怎么会好端端地闹了别扭?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一番,走进内寝时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瞧见了立在支摘窗旁的苏婉宁。 清辉的月色洒落人间,她孤零零地立在窗牖旁,活像青山空谷一朵遗世而独立的幽莲,周围还笼罩着些淡淡的愁绪。 月牙心里不好受,走上前时还听得了苏婉宁哽咽的声响,她便立时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丹蔻也揪起了自己的心,只说:“姑娘究竟受了什么委屈?您不说,我和月牙可要急死了。” 这两个丫鬟自小陪伴着苏婉宁,陪她在镇国公府里挣扎求生,陪她从京城赶来这扬州,足可以称得上是情同姐妹。 苏婉宁也不必在她们跟前藏私遮掩。 于是,她便噙着泪将白日里的事说了,并露出几分歉疚地说:“是我不好。” 月牙听后却道:“姑娘何必自责?徐世子先斩后奏,没有问过您的意见就写信去了京城,是他不好才对。” 丹蔻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苏婉宁擦了擦泪,哽咽着说:“可明明是我答应了与他在一起,若只是挥霍挥霍光阴,而不走到谈婚论嫁的这一步,不就是我在玩弄他的心吗?” 月牙与丹蔻霎时哑口无言,也因为这两个丫鬟太过了解苏婉宁,一听她这话,便知晓了她家姑娘是心悦徐世子的。 既是心悦,那今日的事早晚都会过去,她的心结也只有靠着徐世子日久天长的真心相待才能消弭。 “姑娘不如不要想这么多,奴婢去端了热水来,您净了面好生睡一觉,明日什么事就都过去了。”月牙提议道。 许是内寝里多了两个人的缘故,苏婉宁与月牙和丹蔻说了几句话,便觉得心绪开朗了许多,等月牙端来了热水,用软帕替她轻柔地擦拭泪痕时,她也不再哀哀戚戚地落泪。 如月牙和丹蔻所言,她便躺上了床榻,阖了眼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的徐怀安。 正与永芦和双溪走在扬州城的大小街巷之中,此时的扬州城已被夜雾笼罩,四周都是一片万籁俱寂的景象。 徐怀安心情郁郁,永芦和双溪两人便只敢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也不敢多嘴多舌地惹了他不快。 永芦因与月牙“关系匪浅”的缘故,在徐怀安跟前还得脸一些,多少还能说几句话,双溪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头蹦。 主仆三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扬州城的大街小巷之中,走得越久,双溪心里就越疑惑。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只是徐怀安面色沉沉,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他也不好多问。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徐怀安才终于停在了城东的一处驿站前,并回身对永芦和双溪说:“你们在这儿等我。” 说罢,徐怀安便独自一人走进了驿站。 永芦立在浓重的夜色之中,丝毫不掩饰面容里的担心。徐怀安不在身前,双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便问永芦:“咱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永芦瞥他一眼,这才道:“你也聪慧些吧,这两日爷总是外出去打听消息,你难道不知晓为什么?” 双溪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纯澈无比:“不知晓。” 永芦叹了口气,只能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道:“是许世子来了扬州,也不知这人发了什么疯,还让人递信给了宗府的门房。世子爷不怕他发疯,只怕他要对宗家人下手。” 双溪霎时瞪大了眸子,露出了一副惊讶不已的神色。 永芦又提点了他几句,两人就一同站在了驿站前的街道上,这时夜色愈发浓重,左右各有些凉风拂来,惹得永芦抱怨了两句。 又等了一刻钟后,徐怀安才从驿站走了过来。 他英武俊朗的身躯遥遥瞧着时并没有半分异常,直到永芦笑着迎到了他跟前,闻到了一股难以忽略的血腥味。 这时,双溪也大声嚷嚷道:“爷,您怎么受伤了?” 永芦定睛一瞧,便发现徐怀安的两只袖袋里都在不停地滴下血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他慌忙要上前去搀扶徐怀安,又怕一个不慎捧到了徐怀安手臂上的伤口,顿时进退两难。 徐怀安却木着一张脸掀开了自己的袖口,将两边手腕上的伤痕展露给了永芦和双溪,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徐怀安的右手手腕不久之前才受过一次伤,旧伤添了新疤,几道狰狞又触目惊心的伤痕足以让人心生怜惜。 不用猜,永芦就知晓定是许湛伤了他家世子爷,世子爷也不知是何缘故,怎得竟都不躲一下?明明世子爷的武艺比许湛高强那么多。 永芦这便要带着徐怀安去寻大夫。 徐怀安却轻轻推了他一把,眉宇间无波无澜,仿佛根本不把手腕上的伤当一回事。 “回府,闹得动静大一些,定要让宗家的人都知晓我受伤了。”
第48章 恋爱日常 (五) 翌日天明时分。 月牙和丹蔻提了早膳进屋, 两人探头探脑地瞧了眼内寝里的苏婉宁,见她还睡着,就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昨夜睡得晚, 让她再歇一歇吧。” 这一觉,苏婉宁足足睡到了午膳前夕。 丫鬟们都围在了内寝里的帘帐旁, 各个都面露担忧之色。 好不容易等苏婉宁醒了过来,月牙和丹蔻慌忙上前,急急匆匆地说:“姑娘, 徐世子出事了。” 苏婉宁被吓了一大跳, 倏地睁开眸子支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她如墨的鸦发正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 那双如浸润着秋水般的明眸因深切的担忧而瑟缩在一处。 她问:“他怎么了?” 月牙忙答:“徐世子受了伤,听永芦说这伤还十分严重,姑娘可要去瞧一瞧?” 话音未落, 苏婉宁已摸索着从床榻里起了身,只随意梳了个发髻,连涂脂抹粉都顾不上,这便要赶去徐怀安所在的院落。 月牙和丹蔻见状,只在心里感叹着:徐世子这伤来的可真是凑巧,昨夜里她们家姑娘还在瞻前顾后地多思多虑, 今日徐世子这一伤, 姑娘除了惦记徐世子的伤外,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两个丫鬟随着苏婉宁赶去徐怀安的院落, 一路上除了担心徐怀安的伤势外, 心情也颇为开朗通明。 毕竟谁家做丫鬟的都不想瞧见自家姑娘闷闷不乐的模样。 从前在京城时姑娘不甚在意徐世子,一颦一笑与喜怒哀乐都与徐世子无关。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京城到扬州有三个多月的路途,风土人情变了样, 她家姑娘的心境也变了。 譬如姑娘从前不在意徐世子,可如今却又在意了。 就在月牙和丹蔻胡思乱想之际,三人已走到了徐怀安的院落。 永芦和双溪立在院门前探头探脑,几支绿杏攀上墙角,如绽放的春意般展露在主仆三人跟前。 只是此刻的苏婉宁没有闲心逸致去欣赏这样的景色,她心里最担心的只有徐怀安的伤势。 “永芦,你家世子爷伤在了哪里?可严不严重?有没有请大夫?”苏婉宁慌慌张张地问道。 永芦心中暗喜,偏偏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来:“苏姑娘,我们爷不大好呢,您是知晓的,我们爷是个再要强不过的人……” 这便是一分的病症硬生生地说成了七分。 苏婉宁因永芦的这一句话而高高地捏起了自己的心,她也顾不上再与这几个小厮多言,这便提着裙角走进了屋舍之中。 * 徐怀安既是要行苦肉计,那便将这苦肉计演得极为逼真。 譬如内寝里若有若无地弥漫着的几分血腥味,以及他半日未曾进水而使得唇舌干燥不堪的嘴唇。 处处细节,都透露出了他此刻的虚弱来。 苏婉宁一进内寝,瞧见这一幕后杏眸里竟是酿出了几分泪意来。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即便是遇到擎肘难行的窘境,也会坚定着自己的心志,不会轻易落下泪来。 可自她与徐怀安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后,苏婉宁便变了。 她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比这一点更让苏婉宁震惊的是,她似乎一点都不抗拒自己的变化。 或许情爱的滋味,就是会让人变得敏感多思、多愁善感。 从前她与许湛之间,似乎是从那莲姨娘大闹婚宴时起,便不可能再滋生出情爱的苗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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