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唐大人平安归来,协助在下调查当年真相……,发现”,丁少锋微微抬起额头,语速逐渐放缓,“先昭华太子之遗腹子就在锦乡伯府。” 顾勇在旁一直提着气,在丁少锋提到“昭华太子”的时候,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直到“锦乡伯府”跃然出口,顾勇的神情愈发严肃。 安昌长公主双手交叉放于膝上,从头到尾安安静静的听完了丁少锋的叙述,即使到最后,也没有看向那身朱衣。 明靖帝在龙椅上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下面的人里既有皇室宗亲,也有朝廷肱股之臣,更有他的心腹。 但某些身份上的错位,一如他初闻时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剩下的就是帝王的多思多虑了。 锦乡伯府在当年的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先帝当年到底为什么做出了这个决定,还有安昌长公主和顾勇到底知不知道真相。 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都是真的。 丁少锋是明靖帝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为人耿直,不畏权贵,办案能力追求细节一丝不苟。 而唐墨更是明靖帝的心腹,干了不少暗地里的桩子活,在信任方面甚至远超自己的皇子。 这俩人同时站在明靖帝面前交代的时候,可想而知皇帝的心情有多震惊了。 最重要的唐伯爷则还没到。 “可有证据证明?” 安昌长公主一双凤眼徐徐转向丁少卿,直至现在她的眼神都没分给唐墨一丝一豪。 甚至能冷静的说出证据二字。 这让明靖帝原本以为能看到喜极而泣的长公主,反而是最冷静淡漠的一个。 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但那是先昭华太子,是安昌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兄妹情深,兄长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启禀陛下,公主她...阿珏当年带着臣长子未满月就匆匆上路赶回长安城,仍未能见到先太子及皇孙最后一面,这么多年下来,外面风言风语不断,每一次都是在剖开公主心上的伤口。” 顾勇似是不忍众人对妻子的误会,急急在旁解释。 明靖帝忽然有些理解先帝的心情了,在失去心爱的嫡子后,为了唯一的嫡女能顺遂的过下去,先帝下了一盘棋。 先太子遗腹子,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名声,对于一个婴儿来说实在太危险,尤其在先帝后早已身体欠佳的状况下。 就像一块烫手山芋,即使长公主有能力护住侄子,但也会让整个永宁侯府成为一个靶子。 也绝不会有现在的唐墨。 不会有安昌长公主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恩宠不断。 不管什么样的安排,唐墨确实平平安安、结结实实的长大了,八岁前甚至从未出现在长安城,那个出身虽然不提,但也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如果不是那些谋杀刺杀带出来的马脚,至今无人发现。 平安顺遂是先帝对昭华一脉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 明靖帝转头仔细的注视唐墨略显苍白的脸色,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当年风华绝代昭华太子的一丝影子。 他居然从没发现唐墨的眼睛是朱氏一族特有的凤眼,俊美无俦的轮廓,不知是不是更像他的母亲先太子妃张氏多一点。 丁少锋虽然在下面笔直站着,但仍不着痕迹的极快的向上飞过几眼,又向左边瞥了一下。 对先帝的手段暗暗佩服,如果是刚即位的新帝,绝不会如此心胸广阔,小孩子容易夭折;但历经数年手握大权的帝皇,对于自身皇威极度自信,一个成年的侄子,再怎样也会做做样子。 尤其是心腹,这也是丁少锋与唐墨互相试探交底时,提的建议,敌人在暗,他在明,与其举棋不定、缩手缩脚,等来皇帝疑心,不如让真相大白。 至少不会有明目张胆的暗杀。 只是安昌长公主,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突然间冒出来一个亲侄子,还是一个锦衣卫,对于一直保持中立的永宁侯府来说,不管是亲近还是疏远,都是一道难题。 “阿珏,永年可是大哥唯一的子嗣。” 皇帝的一句话,即使唐伯爷还没到,也代表了他的认可。 唐墨察觉到左侧一道视线缓缓停留在他身上,不是审视,不带棱角,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陛下,唐伯爷携于氏,已在殿外恭候。” ----
第84章 == 徐瑾在皇觉寺里走走停停,这里历经数百年风霜却依然屹立于翠绿之中,脚下的石砖带着岁月侵蚀的坑坑洼洼,视线所及的墙面虽多次粉刷,却仍掩饰不住内里的沧桑之感。 如果没有后面那不时出现的抽抽噎噎、委屈巴巴的小花脸打扰这难得的清净,会更好。 每一次转角顾璨都以为甩掉那个小屁孩了,谁知过不了多久,屁孩又跌跌撞撞的跟了上来。 每一次都引得徐瑾脚边的阿乐龇牙咧嘴,伸出两只毛爪子在空气中使劲挥舞几下,似要震慑来人。 成安侯倒没脸跟在儿子身边,但也没阻止儿子的行动,只有几个侍卫嬷嬷亦步亦趋,不远不近的缀在后方。 对个小屁娃,顾璨瞪眼睛,挂冷脸,甚至拉着徐瑾有段路走得飞快,就是不能真上手去计较。 这娃依然紧紧的没有跟丢,猴子。 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对儿不负责任的爹娘,边欣赏风景边你侬我侬,全然忘记后面的娃。 顾璨瞅瞅徐瑾正兴致勃勃的盯着墙上的彩绘罗汉图案,看看后面在拱门处探出半个身子的轩哥儿,内心腹诽成安侯一家子的不要脸。 抛妻弃子的家伙,没资格让阿瑾认。 苏夫人心不在焉的走出大殿,一抬头就见那灼灼日光下,一清丽少女在侧墙那儿看东西看得目不转睛。 重重往事骤然浮上心头,个中滋味,无人知道。 “苏夫人” 一道称呼拉回成安侯夫人的万分感慨,前方是永宁侯府安昌长公主的次子,顾璨。 刚被圣上赐婚,就毫不避人的这样同进同出,让苏夫人内心羡慕不已。 年少时的感情最是真挚可贵,那是彼此最炽烈的心跳,最美好的笑颜和回忆,此后再多的颜色也无法抹掉那刻骨铭心的红色。 “顾二公子” 顾璨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眼前的成安侯夫人也是广陵侯府的姑奶奶,苏皇后的嫡亲妹妹。 不过比起那位骄纵妄为的皇后低调许多,苏夫人今生唯一的骄傲都栽在了成安侯一人身上。 苏夫人不是皇后那样的傻脑子,自然看得出这位顾二公子没有任何介绍未婚妻的想法。 于公于私,两府没有任何交情或情面可言。 她更在意的不是顾璨的故意忽视,而是那位神似故人的徐姑娘。 徐,是了,连姓氏都一模一样,相似的年纪。 在皇帝赐婚之后,顾璨的未婚妻被人打听得有鼻子有眼,真真假假,但姓氏必不会出错。 如果是,是喜还是惊;不是,失望的大概只有一人。 徐瑾在苏夫人望着她发呆的时候,偷偷给顾璨使了个眼色,她被本姑娘的美貌迷住了。 顾二爷内心吐槽了成安侯府一众子没脸没皮的蠢货,低头快要碰到徐瑾头上的红宝石榴簪,“她,她是苏皇后的妹妹。” 徐瑾忽的瞪圆了眼睛,纤细的睫毛根根分明,惊讶的小表情可爱极了,看得顾璨一阵心痒痒。 徐瑾想起进宫那天,那恨不得把下巴抬得朝天的皇后,神情尖酸刻薄,说话夹棍带刺,再看看前方那被丝丝愁绪锁住的眉宇,整个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中年美妇人。 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如果硬要凑的话,或许那鼻尖还能勉强算。 想起那天见到的广陵侯府那对兄妹相貌,隐隐有前面妇人的影子,而苏皇后或许是侯府的真爱了,独树一帜。 美貌柔弱的夫人回过神,再看向徐瑾的时候,发现她被顾璨挡住了大半,只能透过肩膀看见那双忽明忽暗的杏眼。 “走吧!” 苏夫人搭着丫鬟的手,向着过道拱门走去,看见了轩哥儿走得热乎乎红彤彤的脸蛋,正小心翼翼的瞧着她。 不知怎的,苏夫人心里突然泛上一阵稠稠的酸意,似酝酿了很久,如今一下子被人掀了盖子,浓烈的酸胀冲上眼眶,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其实都一样可怜。 她弯腰摸了摸轩哥儿的脸和颈部,瞅着他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像极了她幼时曾经养过的小兔子,可惜因为姐姐的一句不喜,被扔掉了。 “跟母亲回家吧!” 注意到轩哥儿眼睛不停往她身后溜,苏夫人又加了一句,“回去让小陈管事给你挑个小奶狗,抱回院里可好?” 阿乐大爷被个小屁孩追了一整天,终于等来了结束,开心的不知学了谁的姿势,毛爪叉腰,嘴里朝天哈气。 “府里跟他们有过节?” 等那对母子们都走了,徐瑾才慢吞吞的问出了心底的话,顾璨那么明显的嫌弃冷漠,连个小孩都没放水。 还一个两个都对着她的脸发呆,她又不是金子,怎么可能人人都爱,刚才也只是调侃顾璨而已。 这张脸让徐瑾莫名想起了很多被她放在心后的事。 不过很快就被她放在脑后了,因为不相干的都走了,顾璨兴致勃勃的带着徐瑾去看皇觉寺那有名的落云台。 云嵌无形,云落无声,化作清风,隐入山林。 此平台虽位于半山腰,却是一块中空的被打磨的石头平面深深嵌入山腹。 山腹间气温常年比外面略低,水汽湿润,雾气弥漫,犹如云海泛泛,蛟龙出海,堪称仙境。 徐瑾顾璨并肩而立,衣袂飘飘,仿佛一对神仙眷侣,超凡出尘。 “小时候,母亲带我来拜佛,我常常一个人偷偷溜出来,最爱来的就是这里,可惜现在天冷了,天热的时候,雾气没那么浓,能浅浅的看到下面的地势,还有一条,小瀑布。” 见过了黑寨那水流湍急、雄伟壮观的瀑阵,这里的就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心脚下,石头上有雾水,容易打滑,这里的木栏每几年就要修缮一次,很容易腐烂。” 为了防止香客们不小心掉下平台,寺庙可谓是用心良苦的把这块平台周围用木头做栅栏围了起来。 不多时,徐瑾长长的眼睫毛上就沾满了水汽,扇了几下,脸颊微微湿润。 “怪不得把寺庙建在这里,而不是山顶,当初选址的人可真是慧眼。” 顾璨一脸不明白的望着徐瑾,看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虚虚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夫山以静为常。是唯无动,动则成龙矣。成龙之山,必踊跃翔舞,若其偃硬强勒,则不融结者也。” “你看这地势”,虽置身于一片白茫茫山野之中,但徐瑾的双眼熠熠发光,仿佛穿透这无穷的荒空,沉入山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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