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暄妍不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就想挖苦宁烟屿到底。 可惜太子自小心高气傲,哪里是容得了人这般挑衅的,三两句话没说完,师暄妍身上的寝裙便被撕成了碎布。 唇瓣嘤嘤间被封堵,呼喊不得。 意识到了什么的师暄妍已是后悔莫及,如受惊的小鹿般瑟瑟发颤起来。 总之这一夜过去之后,从此太子妃再也没提什么“壮阳补肾”的旧话题。 那张华叔景老大夫好心好意送来的药方子,也被太子妃揉着酸胀的腰窝给锁进了箱箧里,纵使于以后漫长的岁月里积了灰,也都再没拿出来过。 如此也好。 她虽被他操练得狠了一点儿,以至于两日都没能下来床榻,但宁恪终于不再说起江拯了。 师暄妍问心无愧,也不怕他非要来找她算账,大不了日子不过了,可,只要提起江拯,师暄妍便不免会想起去年冬天洛阳江家他满脸肥油地贴上来要亲吻她、妄图占有她的那一幕幕。 每每想到,她都会被恶心到饭也吃不下的。 第三日,师暄妍起来了。 伸伸懒腰,看见天边的第一缕晨曦透过绿纱窗,院落之中绿意葳蕤,忽惊春到小桃枝。 “云销雨霁,”师暄妍眺望窗前新绿,眉眼舒展绚烂,“春天真好啊。”
第60章 日上花梢, 正值晌午时分,宁烟屿自官署处决完几个为祸长安的蕃商, 草拟了一封奏表,以上达天听。 蕃商乱京,只不过是汉王的前哨,这些人秘密潜伏于长安,乃是为汉王探听长安消息。 汉王的一只手,早已悄无声息地接触了郑贵妃。 三月仲春的气候逐渐逼得人脱下了外裳,只着薄罗圆领袍单衫,便已足够抵御绵绵的杏花风。 春衫轻透, 掩藏起男人袍服下修长笔直的双腿,掐出瘦峻如梅花寒枝一般的腰身,形貌看上去格外昳丽,许是太子殿下近来心情颇佳, 眉眼之间似化了霜,显出了春意融融来。 近旁的人瞧见了,对太子殿下也斗胆地趋近了一些, 更有甚者, 如长信侯般没大没小地开起了殿下的玩笑。 殿下呢, 难得地也不恼。 这在太子殿下及冠以前, 或者说是定亲以前,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宁烟屿到率府吃了茶水,就着盛放有果脯的食案, 垂眉擦拭起腰间的佩剑。 这口宝剑用玄铁精炼而成, 剑刃清寒, 指尖一拂,便落下三寸寒芒, 冷得人不敢细瞧。 宁烟屿用干布反复拭了三遍,剑刃映出霜雪般的光泽。 官署外,有人脚步匆忙地进来传报。 “殿下,有一个师家的小娘子求见你,就在外等候。” 宁烟屿挑起眉弯。 这群人,近来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开起了他的玩笑,胆子大得很。 什么师家的小娘子,居然连太子妃也打趣起来。 “让她进来。” 师般般平日在行辕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出行,她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会到他的官署里来。 尽管行辕与率府不过只有一墙之隔。 有时想想,归根结底还是小娘子如今对他不上心。 她若喜欢他了,不会一眼都不来看的。 宁烟屿想到师家小娘子终于肯拨冗前来了,胸口砰砰直跳,很有几分少年人的拘谨和心动,但为了矜持,太子殿下沉吟着擦拭剑刃,连眼也没抬一下。 一会儿师般般来了,他自该好好地拿乔一番。 可没等到心仪的小娘子,倒先嗅到一口陌生的香雾。 这股浓郁的甜香,与师暄妍身上的气息大相径庭。 宁烟屿眉峰一顿,擦拭剑锋的指骨敲击在刃上,也停住了。 他抬起眸光,目视面前的小娘子。 江晚芙委屈地将身扭来,跪在了他的面前,身形脆弱,口吻绵软,当先一声唤道:“殿下!” 这是什么“师家的小娘子”,宁烟屿忽深刻意识到,被下属日常打趣究竟多么误事。 更显而易见地感受到,这个冒领“师家的小娘子”的名头的江晚芙,此等鸠占鹊巢的行径,究竟多么无耻。 思慕已久的男子就在眼前,尽在咫尺之间,这一回,江晚芙终于可以大着胆子,怯生生地将自己眉目展露给心爱的男人看。 阿娘从前总说,她的容色胜过师暄妍许多,以师暄妍的姿色,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实在不相信殿下耳聪目明,会看不出,她难道不比师暄妍出落得更姣好,更出众么。 女孩子憔悴支离的雪容上,神情萧索,若要宁烟屿看,江晚芙便好似一头已经被他箭镞所瞄准的小鹿,眼眸噙着水光,害怕地祈着怜悯与饶恕。 但只可惜,宁烟屿并非一个怜香惜玉的善人。 他的宽宥之心,恻隐之心,并非对所有人都会释放。 面对江晚芙的示弱,宁烟屿不为所动,漆黑的眉骨微往上耸,立如悬岩。 他之所以观察江晚芙,是因上次听师般般说,她在侯府时勇猛而凶悍,抽出了师远道身侧长随的藤条,把江晚芙暴力抽打了一顿,他想看看,可曾留下痕迹。 他家的小娘子最是凶蛮,便是打他这么个精壮男子,也让他生疼生疼的,不消说是对女郎下手了。 宁烟屿仔细一看,便看出了江晚芙脖颈上未能消散的淤痕,一长条暗红的淤血,生生割裂了江晚芙葱白的颈。 当然,这也是江晚芙特意展露给他看的。 她的襟领拉扯得很低,刻意地露出了衣领间雪白的染了红印的颈子,向他控诉师暄妍的“劣迹斑斑”。 宁烟屿对她的遭遇并不同情,但一瞬想到日后师般般看不过眼他了,抽出藤条好好抽打他一顿的光景,就不禁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也是这江晚芙自作自受。 而他得乖一些,平时小打小闹无所谓,切不可真的惹怒师般般。 姿态婉婉地示弱了半天,没等到半分回应,江晚芙眼底的水汽更浓了,这回是真实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挤出来,她挂着呆滞着眼神,终于阐明了来意。 “殿下,民女恳求殿下,莫驱江拯至岭南……”她跪在地上,双掌交叠,额头叩上手背,一揖到底,泪水簌簌地往下滚落,“民女听说,岭南属于蛮夷之地,民智未开,穷山恶水,条件简陋,阿耶自幼养尊处优,以他的身子骨,若到了岭南,只怕,只怕……民女只想求殿下饶命,便是收监他,关一辈子,也好过客死异乡……” 泪水啪嗒啪嗒,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不一会儿,他的地板已是遍布水迹。 宁烟屿道:“你自忖,你的泪水便能打动孤?可知孤素来生硬冷漠,不近人情?” 江晚芙伏在地上不愿起身,轻声道:“殿下,是民女心中的豪杰,是君子。恳请殿下高抬贵手,饶恕我阿耶一命。” 宁烟屿笑道:“君子?你想差了。孤不是君子,孤是‘梁上君子’,是‘卑鄙小人’。” 江晚芙哪能听懂“梁上君子”的典故,诧异殿下怎么会如此自评。 可须臾,她又把脑袋垂低,幽幽道:“殿下之心昭昭,瞒不过民女。殿下如非心怀慈悲,您与我阿姊之间千山万水之隔,怎会,怎会要娶我阿姊为妻。” 说到最后,江晚芙极其不愿意吐出那几个字来,咬住了唇瓣。 宁烟屿道:“我与你阿姊千山万水之隔?孤是配不上暄妍,但还不至于与她有千山万水之隔。” “……” 江晚芙抬起头来,将要反驳,她不是那意思,殿下将话听反了,可当她一正视太子殿下深邃沉凝的黑眸,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原来他是心知肚明,不过是故意呛自己罢了。 些许心灰意冷盖住了心尖,江晚芙狼狈地掖了掖手在袖里,低下头颅,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话奉承:“殿下乃人中英杰,世上任何女子,都没有您无法与之匹配的……民女只是想,恳求殿下稍施以仁心,能够……” 她话还没有说完,宁烟屿已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你认为,孤还没有对你‘施以仁心’?” 江晚芙的眼波仓惶地晃了晃,露出困顿不解之色。 宁烟屿终于体会到了江家人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无耻,澹澹地讥讽道:“孤如对你无仁心,在知晓你幼年时竟险些溺死太子妃,早该屠了你万遍解恨。你如今活生生地站在孤的面前,大言不惭地求孤恕你阿耶禽兽不如的罪行,不正是应该感激孤的‘仁心’么。说到底是人心不足,欲壑难填,你江家真是将‘刻薄寡恩’‘寡廉鲜耻’几字演绎到了极致。” 他的话,一字一字,比师暄妍抽打在她身上的藤条还厉害。 江晚芙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痛,这才知晓,今日自己来,是自取其辱了。 太子殿下,从来只会站在师暄妍的那一边,从来不会对她施予少许怜悯。 是她多想了。 还以为……阿娘说的,是真的。 江晚芙凄楚地看着他,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她幼年时,便知师暄妍来了自己府上,是来寄养的。 师暄妍,是开国侯府的贵女,而她,是家道中落,名不见经传的洛阳娘子,身世再普通不过。 纵然是寄人篱下,可师暄妍总有令人为之惊艳的表现,小时候,阿耶请了教习先生来教她们识文断字,她兴致缺缺,学得不甚热情,千字文背了三个月才背会,可师暄妍呢,她三天就背会了。 先生不会看谁是正统的江家娘子,只知道,背不出诗文的人就要挨罚,江晚芙被先生的戒尺狠狠地抽打着手心,戒尺都裂开了细长的口子。 足可见,打得幼小的孩儿有多疼。 她挨打,师暄妍也不劝,就只在边上看,四平八稳,不动一下。 她觉得,师暄妍看她的眼神,就是充满了蔑视和鄙弃的。 可凭什么啊。 她是江家娘子,而师暄妍只是个外来的孽种,她都得罪了太子殿下,冲撞了未来帝星,来洛阳是受罚的,她凭什么高高在上,用那种清傲的姿态活在世上。 那日散了学以后,江晚芙把红肿发辣的手心藏在袖子里,热情地邀请师暄妍去观鱼。 师暄妍真个够笨的,竟然手指轻轻一勾就过来了。 看到她在日光下晒得泛出微微红晕的玉色面庞,江晚芙嫉恨心起,她忽地箭步冲上前,从身后将师暄妍狠狠地一推。 小时候,她年纪虽小,但个头和师暄妍差不多高,因为过于富养,力气也大,一下便把师暄妍推了一跟头,把她送进了水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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