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坐在地上,形神恍惚,望向身旁,又望了回来。她想找小黑了,世间事都是小黑告诉她的,可小黑不在。 她无措,撞上那个付将军的目光。他泪眼模糊,双眼却无法移开,停在她脸上。他的目光像蜘蛛丝吐着,把白骨的脸都包住了。 哪儿也躲不掉,又不知在承受什么。坟地的风若鬼语呢喃。 “你总说王命不可违,你连一句话都没争取过。你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可我姐姐视你为镇国大将军,她最后的希望,却被你送走。” “哇哇哇。”婴孩的哭声缠在风里,显得太过微小。取而代之的是万江海仰天长嚎,他刚厉所剩无几,无法面对逃走了。 白骨无法再躲于暗处,她探出身。缕缕白烟正带星火,大漂亮在烧什么,亦在低言,“这些事都已不再重要,活着的人比死的人重要,姐姐,你也不想白骨知道这些,对吗。” 带血的布烧起,扶郅等待它成为灰烬。 失神时,横风吹来。 “你烧什么?” 扶郅抬头就是白骨,哪知她跟来,料想不及,手中血书被夺走。扶郅追去,白骨绕着坟墓跳上了路。 而扶郅被付誉丞阻挡,“告诉我,若盛华已死,为何白骨与她长得一样。” 扶郅闭口不言。 树梢声也怯怯,“割皮吗?” 付誉丞顿声,只见树梢血书残字。 血书烧毁大半,只残留片段,白骨能看清的就是:吾妹扶郅、割皮。 仅从六字,便能揣测出此书为盛华所写,她割了皮。 遥遥相望,白骨蹲在树上,身子缩起,“大漂亮,你姐姐写了割皮,是割皮给我吗?” 她就像受了委屈的小猫,那样子扶郅难以面对,背对过她,身上盔甲坚硬,人却萎着,“这和你没有关系。” 白骨跳下树,“我是被缝好的,虽然不知谁缝的,但我记得。是不是你姐姐的皮缝在我身上。” 扶郅过来摸她的脸,“不是,你和我姐姐生得像,是你的脸,就是你脸。” “那不就是说,我不是你姐姐吗?”问出时,尤比冰水入喉。 大漂亮不敢正眼看她,人也微倾。 白骨不甘心,抱住大漂亮,还把身子低下,下巴抬起看她,“你怎么不说话,告诉我吧。” 她竟然想靠撒娇套话。 扶郅目光低垂,“过去的事就应该烧掉,你长得像我姐姐,当我姐姐吧。” 白骨把大漂亮抱得紧紧,脸颊鼓鼓,“不想我知道,因那不是好事。可你们都知道自己是谁,只有我不知道。”呼出的气叫鼻子发酸,她就抿着嘴。 “有些事不知道最好。”扶郅仍然触着白骨脸颊,白骨没有再把脸贴紧,她知道大漂亮摸的不是她的脸,是她姐姐的脸。 “既然这样,我自己去找答案。”白骨松开扶郅。 扶郅先行出招,点了她穴,“跟我回去。” 话落时,扶郅却也难动,亦被点穴。 付誉丞从她身后走出,“公主,对不起,我想她应该弄明白。” 付誉丞解开白骨穴道,白骨提起万江海那把剑,朝扶郅一拥,“大漂亮,我想和你一起改天换地,但我总不能一直活在糊涂里吧。” 白骨走了,付誉丞抚上墓碑字字,又转望白骨身影。心底的梧桐彻底破碎,可白骨依然是鲜活的,她想知道,去寻找的,是她的生命。世人无人可以阻挡另一个人的生命,不要像盛华,她的生命被和亲扼杀。 白骨已不知虎头山,漫漫行步无出去,闻箫声回荡。 陈十一娘,魔箫凤仙,她头回遇到这种事。再激烈的箫声无法压制人对黄金的渴望。 黄金,只有黄金!那座隐藏在庄园断壁下的金库,江湖客见过了。不塌不毁,在废土中露出全貌,等待钥匙的开启。 这个江湖疯了。陈芍看到他们癫狂,却在笑,“把她带过来,我能给你们黄金。” 他们很听话,围住了陈十一娘。 陈芍笑得双袖抬起,这是她见过最美妙的事,这些男人听命于她,仅仅因为她说能把黄金给他们。所以,哪有什么天下第一,哪有什么母凭子贵,世间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芍欣赏着这副画面,它清晰地撕碎了她以为的世间。她笑里没有半点欢喜,反而像积攒千年的死水扑出岸边。 这笑有多苦,陈芍尝到几分都想呕,可她依然笑着,直到眼里出现了一道红风速影。 剑风挥掉了江湖客,白骨落在地上,“小黑,你在哪儿!”她是寻着箫声来的,那箫声吹得急,箫声里还有小黑的声儿,可小黑怎么没影了? “在这儿,白骨!”佛像里传来闷闷的声儿。 白骨起步一蹬,陈十一娘抱住她腿,拖住了她,“你是我女儿,我是你娘亲。不要去,跟我走,你不能不认我。” “白骨,千万别信她。”乌兰贺要做一个最恶的恶人,不管陈十一娘说的是真是假,都不会让白骨认她是娘亲。 白骨当然也没有信,她轻功跃起,踢开陈十一娘落到金佛头顶。 那帮江湖客竟然随之而去,朝着佛像举手跪拜,“佛啊,镇死这白骨魔头吧!” “嘻嘻。”笑声从上而来,乌兰贺眨巴着眼,白骨笑什么? “你们好像螃蟹举大钳,”石佛下火光跳动,白骨从上往下望,就是一堆螃蟹在拜,“你们这群黑螃蟹,快告诉我虎头山的事!” 乌兰贺笑不出来,“白骨,这时候你还有这心思?” “小黑,你们都不想告诉我,那我让他们说啊。” “你看出来了。” 小黑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白骨拍拍佛像脑袋,“小黑,如果哭的话,你毛色就不好看了。”石像头上是个小小的影子,像只红蜘蛛爬着。 石头沉闷的声儿传来,乌兰贺委屈极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我改天找找毛色更好看的!” “你什么意思!” “我试试,你怎么还嗷不出。” 一瞬间佛像抖动,暗门被破。 白骨未站稳落下,坠在乌兰贺怀中。他可气了,红色的眼睛直瞪她,“嗷!” 他嗷出来了,因说要找毛色更好看的。白骨捏住他脸颊,“难道要生气才行?” 因这嗷声,江湖客抬了头,佛像的巨手中站着狮毛怪和白骨魔头。 他们震惶,从贪婪转为愤怒。 红衣伴佛,佛手托她,她若神佛俯瞰人世,那深深刺痛了他们,他们无法接受,佛像是他们用来跪拜权术与富贵,怎能托起世间魔头? “把她烧死,快!”他们齐刷刷扔出火把。 白骨带乌兰贺直冲而下,挥掌功法,风来无影如龙卷,将火把吹回。火光从天落,就地泯灭。 大把黑衣人被白骨扔向佛像,“说,虎头山原来是何样。” 佛像上挂着很多螃蟹,他们张牙舞爪却不敢下来,挂在上面像黑色虫子。 “你忘了吗?虎头山上的人都死绝了,只剩你了。”地上的螃蟹还在涌来。 白骨抡掌而出,涌来的江湖客全被打翻,人影天旋地转挂上佛像。乌兰贺看得大为震撼,难道膻中穴解开,打通白骨任督二脉?老爹的功法竟被她掌握。 “谁杀的!”白骨十指张开,千人坟地一个个从脑海里冒出,功力好似飓风盘旋。心有多悲愤,风就有多大。 纵然记忆空白,她也能想到曾经的虎头山炊烟袅袅。多少坟多少人,在他们口中只是一句死绝。 那风又螺旋扩大,佛像上所有人都紧贴着佛像,他们身子被吸住,只能四肢晃动。功力一点点从经脉蹦出。 他们怕极,“是周公子!” 那个油腻的独眼怪蹦出脑海,与一座座孤坟重叠。血海环身,心脉抽紧,内力直冲上眉心。 “还有你们吧。”白骨双目成红。 看那魔头真成魔,他们惊叫若虫鸣,“没有,我们只是看着,杀人的都被你杀光了。” “我不信!” 白骨弹动指尖,江湖客赖以生存的功力正在抽离,这可是宁献肖王不献魔头啊。他们慌乱,开始求饶,说着所有罪孽,桩桩件件都是杀人放火,贪财求权。 白骨不放他们。 他们又道他们贪心嫉妒,偷盗诬陷,逼死他人。 白骨还是不放。 他们才困惑地吐露,买妾丢妾,弃女杀女,难道这也是罪? 白骨挑起指尖,他们功力散了一半,大哭若孩童。 “那你们才是白骨魔头!” “魔头是我们,所以谁是魔头我们说了算!”他们恐慌至极,道出真言。 白骨散尽他们功力,螃蟹群掉落下来。已如散骨之虫,功力尽失的他们却更加癫狂。江湖黑市的药能让人说真话,但说了真话的他们更加癫狂,尘封太久的匣子打开,连人都不像人了。 他们围上石像,一轰而上,“这是魔,不是佛!” 他们要推倒佛像,既然佛镇不了魔头,那佛也不是佛,而是魔。这就是他们的真心话。 轰鸣不绝,佛像倾动。 “快跑!”乌兰贺喊着满地剑客,奈何他们起来缓慢。 轰然巨响,佛像倒塌。 乌兰贺嗷出一声,朝佛像打出一拳,空心的石像成了碎石。 如山高的佛被人造起,敛天下黄金,供人心贪欲,又在此刻被人看做是魔,齐力推倒。殊不知这一倒,山边巨石滚落。 人群轰散。 乌兰贺逃至山崖,一步踏石,携白骨翻上巨大的树枝,终算稳落。 “嘎达,”树枝断裂,二人摔落。 “不!”山崖上骇声难绝,枯槁的手张着却没抓住任何人。陈十一娘在崖边看他们落下无影,顿也崩溃。 她未能缓过气,又被陈芍抓住发,“钥匙呢!” 陈十一娘衣衫已被撕破,发早被扯乱,他们都要在她身上寻找钥匙,都是为了黄金。身为魔箫凤仙,她头回见这种事,人的悲怒败给贪婪。可是啊,贪心的他们太单纯了。 陈十一娘不禁蔑笑,“钥匙当然只有我女儿可以有,我怎会把它留在世上。” 陈芍扯裂陈十一娘的袖,还试图寻找,可什么都没有。陈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世上已没有金库钥匙,陈十一娘将它毁了,因为她要留在女儿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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