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怔住,心里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也搞不清楚江凌对自己这样千依万顺,到底真是怕了她的娘家,还是在感激自己当初救了他一命。想想夫妻之道,坦陈才能长久,便忍不住委婉道:“相公……我知道你对我极好,可是……你到底是我的夫君,若是我有做得不对之处,只管提醒我。倒也不必为了讨我欢喜,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论。” 江凌正撮着嘴喝茶,听到这话,呛了一下,当下放下茶碗,说出了一番话来,倒把锦鱼给窘住了。 * 原来江凌今日拿了银子跟那方家去过户,办完刚出官府,迎面就跑来了一个婆子。 那婆子长得下颌一条线,像只麻将牌,竟是老熟人,王妈妈。 那王妈妈急赤白脸地冲上去揪住那方家主人,便问:“你那园子,可是卖了?!卖给谁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儿!” 老方家人一指江凌。王妈妈当场就叫了声天爷,把方家还有帮他们的牙人痛骂了一顿,呼天抢地地去了。 待见敬国公府的马车走远了,那方家才啐了一口,向江凌道:“堂堂敬国公世子夫人,这般小眉小眼的。非跟我熬价钱。他们缺那二百三百么?活该。要说还是你夫人是个人物!真懂花儿,识货。” 江凌忙问那牙人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原来方家之前说的话,半真半假。 锦心不知道哪里知道了,也想买这园子,出价六百,这方家还了八百。 锦心便没了回音。 这方家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来有些后悔跑了个买主。 可没想到钟家介绍了锦鱼来买。锦鱼痛快地给了一千。 这方家也怕夜长梦多,锦鱼反悔,一刻等不及,便把园子卖给了他们,都没想着给锦心那头递个信,再抬抬价。 江凌因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钟哲虽精于商,可要说做牡丹花的买卖,他却不及你。你当时心里明知这牡丹园至少值一千两,若是贪那几百两银子的便宜,也与方家熬价钱。等你四姐听说你要买时,还有不跟你抢的?你还能抢得过她去?所以我才说你比钟三爷还会做买卖,若不然,今儿这牡丹园可就是你四姐的了。” 锦鱼不由红了脸,有些窘,揪着自己的绣带,有些抬不起头来。她什么也不知道,就说江凌为了讨好她撒谎,未免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不想却听江凌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我媳妇,我不讨你喜欢,讨谁的喜欢去?” 锦鱼脸上更红,真想赶紧堵住他的嘴。 没想到,他竟还没说完,又道:“再说,我说的也并非违心之论。我眼里……娘子你……本来就是事事都对,谁也比不上。” “噗嗤……” 豆绿与茯苓两个丫头在一旁同时笑出声来。 锦鱼窘得更厉害了,暗自责怪江凌,要说甜言蜜语,也不知道避避人。满脸滚烫如火,心里却是甜得好像枣花蜜一般。 * 而敬国公府里,王妈妈却倒了大霉,顶着大太阳,被罚跪在外头石头甬路上。 灰色的卵石像一只只密密麻麻的鸡蛋,晃得她眼花,忙闭上眼。头顶上的太阳却加倍地滚烫起来,一双膝盖钻心地痛。 她不由滴下一行泪来。 锦心新婚第二日,便把她打发出去查看嫁妆。她本觉得不妥,锦心却不肯听她分辩,她也只得去了。 谁知还没理清楚个头绪,就给叫了回来。 一回来,就被锦心动了家法,狠狠打了十板子。问她洞房那日怎么会放了人进院子来偷听。 她这才知道那日疏忽东窗事发,又听说敬国公夫人也知道了真相,不由也替锦心着急,想着戴罪立功,便出主意:“敬国公夫人知道了这事,如今自然在气头上。可你也进了门,这事闹出去,于敬国公府的脸面也不好看。想来不会深究的。不如想想如何投她所好,讨她欢心。以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这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锦心便说敬国公夫人最爱牡丹,又骂侯爷不肯把洛阳庄给她,又气五姑娘出嫁时的竟然靠着牡丹出尽了风头,叫她想法子也弄个牡丹园子来。 她便不顾伤痛,找了牙人四处打听,得知方家牡丹园要卖,便巴巴去问了。 回来跟锦心一说,锦心嫌这园子太破旧,不肯买。 她劝了好一阵,这事可遇不可求,世人爱牡丹,那弄得兴旺的院子,人也不差钱,哪里就肯拿出来卖?方家牡丹园子虽破败,花儿却是不少,找人收拾出来,也就是了。锦心这才勉强出价六百。多一两都不肯再出。 她两头为难,想着晾方家两天,再去问问。不想今日她托的牙人跑来说,方家人把那园子卖掉了,今日过契。 她赶紧赶去官府,却是晚了一步。 更要命的是,她见到了江凌。这园子落在谁手里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她便知道自己这条老命算是没了半条。 若是卖给别家,也就罢了,怎么偏是五姑娘买了去。 有了洞房夜的教训,她不敢有丝毫隐瞒,便跟锦心实话实说了。锦心一听顿时暴跳如雷,砸了一地的茶盅,当下就罚她到太阳底下跪着。 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锦心明明是她抱着长大的。怎么一点情分不讲,这般没心没肺。 她这一颗忠心都喂了狗了。 还不如当时不答应夫人跟了来,就硬赖在景阳侯府呢。 她又悔又气,又想起平素家里人的埋怨,不由暗道:“这主子就是主子,我便是再忠心,在她们那里还不如一条狗。倒不如先顾好自家人,就算挨了打,也算落得些个实在的个好处。” 她一直跪到小公爷回府,锦心因怕叫小公爷看见动问,才叫她回去了。 她养了几日,才能下地走动,便主动请缨继续去查看锦心的嫁妆,却早不复之前耿耿忠心,反与那些庄头掌柜的沆瀣一气,给她汉子儿子女婿暗中捞了不少好处。她在外头代表着锦心与敬国公府,处处有人奉承着,又不用日日在府里做小伏低,一时倒比之前在景阳侯府的日子还过得惬意。便也彻底断了回府帮助锦心的念头。 * 却说锦鱼这头,自得了这方家园子,江凌又度完了新婚假期。 她白日闲下下,便自己先画了图,安排了那十六株牡丹的位置,又亲自带着陪房把花儿先种下了。 想着花儿开不了多久,便又随便在旁边搭了个茅庐,也不跟黄夫人钟微客气,请了她们还有王青云过来先睹为快。 结果他们都赞那茅庐好,说比那寻常亭台楼阁都更有几分意趣。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反正今年花期已过,只等明年了,倒不急着收拾这园子。 又赶上过端午。 她见永胜侯府实在乱得不像个样子,便问过白夫人与胡氏,叫四家陪房带着众仆妇们,把永胜侯府的花园清理了一遍。 等过完了节,她这才得了些闲暇,开始慢慢计划修国色天香园。 钟哲给她介绍了一个行家里手,替她做了一份园子设计图。细细标明了各项所费几何,工期长短。 她拿着一看,差点儿晕倒……原来那日钟哲举起一只手掌,不是五千,而是五万。
第47章 能干持家 钟哲的计划, 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光是各种厅舍,大大小小, 就要建七八座。小则能容纳十余人, 大则上百人。又要深挖池塘又要堆假山还要扩建停车栓马的地方, 大动干戈。 她数了数自己的现银, 暗暗摇了摇头。 就算她各处嫁妆的银子收上来,这没几年工夫也建不成。便给钟哲写了一封信,谢了他的好意,只按自己的意思,从洛阳庄及自己名下的庄子调了二三十人来。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 也不管别的,只把道路清理了出来,又修剪了花木。 一来银钱实在有限, 二来她又不愿意过多砍伐已经长成的花木,想着上回钟微王青云都说茅庐有趣,便就着地势, 在那十六株牡丹附近修了七八间大小不一的茅庐, 桌椅或是地取材, 用些树庄石木, 或是到市井中去找些旧的来, 砌了茶炉瓦灶, 各处挑出些旗帜幡儿来方便记认。 园子里那些年久失修的亭台楼阁, 能拆都拆了,只留下还算齐整的一座亭子一间大堂。重新修整了, 上了清漆,牌匾也重新上漆。又从自己的嫁妆中拿了些便宜的纱幔布匹把那大堂布置了出来。又画了图, 叫人去西市找了木匠,用便宜的榉木,简单结实里地打了十张桌子,一百把椅子,还有若干花几。一水都只刷清漆。 几间破败的屋宇,便修整了给庄上来收拾园子的人居住。 重点是重新扩大了国色天香园的大门,换了门上的那块大匾,同样只用素色清漆,典雅平和。 那丑得叫人难受的杏色花幡自然早给一把火烧了。 期间江凌白日到户部上差,下了差便帮她去木匠处或者是园子里督工。 晚上回来,两人一处吃了饭,便到花园里逛逛,到了夜里自然免不了如胶似漆。 江凌事事都依她,两人自然也从没口角之事。 足足忙到了七月半,国色天香园才算完工。 经这一番整治,那园子竟成了闹市桃园,质朴清幽,芳华高雅,绝非那些个红楼绿阁的园子可比。 而两人坐到屋里一盘账,总共才花了不到一千两银子。 江凌便大赞锦鱼能干会持家,又问:“今年牡丹花期已过,你有何打算?” 锦鱼托着腮,也很是满意这结果,道:“这事我也想了。那园子如今虽收拾出来,却没什么开得正好的花儿。我打算留下那些人手,就在那里守着,精心照顾原来那些伤着了的牡丹花儿。到明年花开时,再作打算不迟。” 江凌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便坐在一旁慢慢喝茶,又拿起史书来看。 锦鱼见状,挪了椅子过去,笑道:“你可是有什么别的主意?” 江凌摇头淡笑,却把椅子拉得离她近了些,用手环住她,仍旧看着史书。 锦鱼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酸楚。 江凌样样都好,就是对她这千依百顺到了极点。 想了想,她低声道:“你若有什么主意只管告诉我,听与不听都在我。可你若不说……我只觉得你跟我太生分了呢。” 江凌身子微微一颤,忙放下手中书,道:“哪里的话?我看你结了那些茅庐,又布置那里的屋子,原以为你会跟方家之前一样,开园子收钱。所以想说要不要商议一番章程。你若没这打算,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锦鱼道:“我布置那些不过是想着,府里不好请客时,咱们的朋友亲戚,或是你的同僚伙伴,到那里却是方便,也不用劳动到府中。” 江凌道:“你想得周道。岳父既不同意我分户,咱们在府外有个园子,确实方便许多。只是你在永胜侯府的吃穿用度,到底憋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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