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大氅上的牡丹花,咬牙切齿道:“这衣裳,以后都压在箱子里,不许拿出来。” 洪嬷嬷跟香绢面面相觑,也不敢吭气。 一时锦心回到桥上,就见金刚殿前站着的人竟是王青山。 他前面的黑色功德箱子也已经打开,小山似的黑色棋子倾泄而出,打眼看去,与锦鱼之前收到的竟是不相伯仲。 她不由心中一喜,忙道:“想不到白鹭公子竟然也好花道?” 柳镇冷道:“他天资拔萃,去年输给锦鱼不服气,花了一年时间,便有这样的造诣。你在家无事,不妨也学一学,省得跟丫头们怄气。” 锦心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自从柳镇收了她的丫头之后,两人之间倒暂时平静了些。虽然通房多了些,但柳镇大半时间还是歇在她屋子里的。 她想着只要肚子争气,便能在府里站稳脚跟,以后再慢慢收拾那些个妖精不急。 因此寻常对柳镇都是一味地柔顺,不敢有半句争执。 只是柳镇在家说她几句也就罢了,怎么到了外头,还这般不给她脸面? 又听他对锦鱼直呼其名,心中更觉不安。 不由暗中打量柳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柳镇没看王青山,他在看江凌。 而江凌身后,露出了半张雪白明媚的面孔。 * 看着江凌与锦鱼的人不止他们。 此时王青云远远看着江凌跟锦鱼,在问钟家兄妹:“你们是不是早猜出来那竹篮繁花是锦鱼的?” 钟哲笑着一摊手:“我怎么会猜得到。倒是你……是不是看出来这白陶玉簪是你弟弟的?” 说着还拿眼睛瞟了一下钟微。 钟微脸上微红。 王青云倒也爽朗,道:“不错。他自打去年输给锦鱼,便跟着了魔似的,书都不读了,成天鼓捣插花。那白陶罐子是他自己特意找人制成的。不知道坏了多少,里面有现成的插花孔。” 想了想,拉了钟微一把:“你呢?你是不是猜到了?” 钟微狭长的眼儿一眯,笑道:“我不过是跟着你们玩儿罢了。哪里猜得到?” 竟是跟钟哲一般滑不留手,把王青云气个半死,鼓着腮扭头去看王青山,生气不理他们两个。 这时王青山的募捐到的钱数已经清点出来。黑子二百零三枚,白子二十八枚,折银两千一百七十两。 王青云哀叫一声,道:“啊,都怪你们两个!这下可糟糕了。他接下来若是再荒废一年,错过了明年的大比,怕是连我都要叫我爹一顿棍子打死。” 钟微不服,道:“这却怪不到我,你自己才投了十枚黑子,我倒投了二十枚呢,跟投给锦鱼的一样多。” 钟哲却笑起来:“便是你我都投得跟给锦鱼的一般多,他也赢不了。锦鱼的黑子比他多了三十枚。白子比他只少了八枚。一共折银两千四百三十两。比他多了二百六十两。你我相加,也不过是二百两,锦鱼还是赢他六十两。” 钟哲不愧是金算盘,瞬间便把账算得一清二楚。 王青云眼中盈盈有光,瞥了他一眼。 钟哲却掉过头去了,目光投向却是江凌与锦鱼。 王青云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无奈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时寻禅大师已经宣布,状元是锦鱼,榜眼是王青山,探花郎却是年纪最大的一位,是翰林学士傅巩。 众人大感有趣,都道寻禅大师明年该再办一场。 时辰不早,这头出了结果,诚亲王等便先行离场,接下来众人也纷纷回自己歇息的禅房,准备打道回府了。 钟微跟着钟哲,两人一边往回走,钟微忍不住问:“你怎么认出来那花儿是锦鱼的?”又警告似地加了一句:“别糊弄我。” 钟哲嘴角微勾:“你没看出来?” 钟微摇头。 钟哲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笑道:“回去看看你及笄时,锦鱼送你的画儿。” 说着便自己往前去了,留给她一个傲然的背影。 钟微捂着微痛的前额,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她及笄时锦鱼送了她一幅画儿,画的就是她们在洗墨池头回相遇的情形。 不过桥上只画了她,桥下单画了锦鱼自己。 两人衣饰一点不差,形像都极生动,她喜欢得不行。 可这跟认出锦鱼的花篮有什么关系? 她回到府里,急忙把那画儿找出来仔细一看,却呆住了。 大概因为她们赛插花是在金刚殿内,没法子画出来,锦鱼又想表现她们那天赛了插花的事,因此,她站在桥上挥手,锦鱼在桥下,手里却提着一只花篮。 那花篮的编法,赫然就是今日那一只。 看完,她坐在椅上,默然半天。 这画有一天她在书房看时,她三哥偶然来找她,不想只是看了一眼,竟就记得这般清楚。 反倒是她这个主人,懵懵懂懂。 罢了。 她不早瞧明白了?跟她三哥比智计,她只有被骗了还送他钱的份。 万幸他是她亲哥哥,不会坑了她。 一时想起王青山……又更加默然。 锦鱼去年就看出来了他们几个之间的关系,王青山这样聪明的人不至于看不出来。 也许他只是无意罢。 她不是王青云,没办法对一个人那般执着,等得几乎都要成京中年纪最大的未婚姑娘了。 只是王青云,做她嫂子,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若是锦鱼没嫁给江玉囊就好了。 她坐在桌前,发了半天呆,才提起笔来给锦鱼写了一封信。
第65章 意外结局 却说锦鱼回到禅房, 本来也想早早下山,不想行慈跑来对她说,寻禅老和尚在她下山前, 要见她一面。 她见茯苓正在收拾东西, 还有一罐子香梨膏剩下了, 便叫她拎着, 跟江凌去了老和尚的住处一趟。 老和尚也没别的事,不过是对她感谢了一番,又问她有没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宏福寺自会出力。 锦鱼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事, 便把那香梨膏亲自送到老和尚手上,道:“今日带来的梨膏还剩下一罐,寺里僧众多, 不如再多送一罐给大师吧。” 老和尚接到手中,揭开红布裹着的盖子闻了一闻,笑道:“之前的我还没来得及尝尝。不过女施主心灵手巧, 这梨膏必是好的。不知肯不肯多舍些?我们寺里每年这个时节都施药给那些穷苦人家。” 锦鱼心道寻禅大师可真是太会见缝化缘了, 却不好拒绝, 笑道:“我这只是喝着玩儿的, 当不得药。” 老和尚笑道:“你等等。”说着盖好陶罐, 放在八仙桌上, 转身进去了。 一时出来, 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藏经纸,递给锦鱼, 道:“本寺倒有不少藏书,我叫他们闲时抄了不少方子出来, 你看看可能用?” 锦鱼接过,就见上头黑漆漆地端正写着四个字:秋梨膏制方,下头写了出处:秘藏弹丸散方剂。 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和尚不会是想让她按着方子配了药,再捐给寺里吧。 可这秋梨膏她是打算给江家挣钱用的,江家自己都举债度日了,可没这个能力再给寺里捐钱。 却听老和尚道:“施主不方便舍药,倒也不必为难。这方子算是本寺送给施主的。施主若能制作出来,卖给所需,也能汉病救人,广积福德。” 锦鱼:…… 虽不知道这秘方管不管用,但是万一真是什么好方子,那江家以后,岂不是再也不愁没进项了?! 她……好像又被好福气砸中了。 她接过方子,出了门,便递给了江凌,江凌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放入了怀里。 回了家,两人洗漱完毕,吃过晚饭,坐着喝茶时,江凌才问:“这方子是老和尚给你的。你交给我,打算做什么?” 锦鱼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拿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江凌嘴角慢慢翘起:“若这方子真是秘方,可是能赚大钱的。老和尚给的人是你,可没给江家。” 锦鱼这才明白过来。 在江凌心里,她的是她的,江家是江家的。 虽然她嫁进了江家,可江凌并没有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给她的东西,江家就有一份。 即便那梨膏,是她用江家的香梨熬的。 按理说,她该高兴的。 江凌不惦记她的嫁妆,也不惦记她的娘家,便是连别人送她这个江三奶奶的东西,也分得一清二楚。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空荡。 今日这一天折腾,她也有些累了,并不打算跟他理论,当下翘了翘嘴角,道:“你拿这方子找个好大夫去瞧瞧,看看可用不可用。若是可用时,便跟大哥商量着,今年收上来的梨,若没买主,便都按这个方子熬成梨膏。售卖的事,倒不急。” 她本没想拿这方子挣钱,但既然江凌分得这般清楚,她想了想,道:“这方子,说来是老和尚的,也不是我的,我也不缺这点银子。日后若这方子真的能卖得出钱来,利润就分出一成,给宏福寺吧。” 江凌拿眼又深深地看着她,她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痛快,转过眼不看他,自进去歇下了,拿背对着外头。 江凌追进来,见她这样躺着,坐在床边,俯身轻问:“你可是累了?” 锦鱼闭着眼,点了点头。 江凌拍了拍她的肩头:“那你早些歇着吧。我去跟大哥商议一下这事,再去看会儿公文。” 锦鱼不由心里更觉得有些堵,不过她自来心大,又连着两天出门,确实累极了,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江凌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她也不知道。 第二日一睁眼,日头已经上了三竿,她不由急急爬起,放声叫人。 豆绿茯苓都跑了进来。 她不由急问:“什么时辰了?” 豆绿笑得耸耸小蒜头鼻子:“巳时二刻了。” 锦鱼:……平素她可是辰时起身,辰时二刻已经去众芳斋理事了。 不由急嗔道:“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豆绿笑得眼儿弯弯,道:“姑爷说姑娘连着两日外出,必是累了。特意吩咐我们说让不许叫你。简单的事情茯苓姐姐也分派了。” 茯苓也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家里的琐事都按例处置了。外头的事,倒有几桩,洛阳庄和钟五姑娘给姑娘都写了封信。还有接到了些陌生府邸的帖子。姑娘吃过早饭,再慢慢处置不迟。” 锦鱼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也就罢了。 她嫁到江家本来也没想过要主持中馈。 事情那么多,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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