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先随意问了袁大娘子一些事,袁大娘娘都一一回复,与账目都很对得上,明显心中极是有数,锦鱼甚是满意,便让她先坐在一边喝茶。 这才去看那赵妈妈。 赵妈妈生得倒也白净,头发挽成一个大髻,别着一根姆指粗的扁银簪子,上身是苍绿色的古香缎棉袄,下面是黑青的马面梅花裙,看上去不像个管事妈妈,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她也是瞧她模样气派都不错,这才派她去管着庄子,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纰漏。 赵妈妈也看她,态度倒也不慌不忙。 她便问:“赵妈妈,这收上来的租子,你可有什么疑问没有?” 那赵妈妈微微一笑,道:“交给奶奶之前,我自然都一笔笔一项项仔细查看过的。并无什么疑问。” 锦鱼心中便有些来气。连香罗都看得出不对,若这妈妈是个办事办老了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分明是早想好了怎么欺她。 她便把绿柳庄的账拿了出来:“这八百亩的庄子,怎么收成倒不如这鸡鸣山五百亩的零头?” 不想那赵妈妈不但没半点慌张,反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这荒山头怎么能与良田比收成?” 锦鱼:…… 绿柳庄听听这名字也不像是荒山头呀。何况当初还是许夫人打算给锦心的。莫不是…… 她忙放下疑心,问:“妈妈可看过鱼鳞册子?没弄错吧?” 赵妈妈便从袖中拿出一张竹纸来,递给她道:“当初梅夫人交待过我,说奶奶是个极明白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会事事查问,让我要特别仔细些,莫辜负了奶奶的信任。我自然是都仔细查对过的,还亲自去了一趟。” 锦鱼展开那张薄纸,就见上头画了一个山头,她那所谓的八百亩,把整个山头都圈进去了,然后就是山北有一圈地大约百亩。所谓的收成大约都是只是这百亩地的收成。 倒是这山的南面,绕着山脚,有一条小河,两边地势也平坦。 若是有成片绿柳,多半是在这一带。 当初许夫人跟她爹吵架时,她好像是听到许夫人说过,绿柳村是有个山头的。 难不成这根本是个圈套。 许夫人当初就想空手套白狼,用这什么也没有的荒山替换她的洛阳庄。 所幸当初她爹没答应。 不然她可真要气吐血。 可八百亩的良田变成了一座荒山,她也是吃了大亏。 不过这赵妈妈也并不是一点错都没有。 看着一座荒山,竟是从来没跟她提起过。 好歹去巡过了山,回来禀报一声啊。 也怪她自己大意。想着这庄子又不会长脚跑了。又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便没急着去看看。 就听那赵妈妈道:“我知道这是公中给奶奶的陪嫁,也没多想,难不成奶奶不知道这是一座荒山?当初拿到嫁妆单子,没有提前去比对鱼鳞册,实地查看查看?” 锦鱼:…… 原来这赵妈妈是没想到她跟秦氏这么糊涂。 倒也不怪她们啊。 因为她之前年纪小,秦氏跟梅姨都是奴婢身份,从来没置过产。又想着这原是准备给锦心的,自然是好的。哪里想得到许夫人会玩这样阴损的招数,难怪要用这庄子替换了公中的那一份,根本从一开始就在骗她们。 若是没有侯爷后来给她补贴的嫁妆,她要指着这绿柳庄活,怕是比江家还不如。 这件事,她可不能就这样饶了许夫人。
第79章 受邀回府 锦鱼正暗中气愤, 想着怎么找许夫人算账,就听赵妈妈道:“不巧下了雪,不然奶奶可以过去瞧瞧。这山如今虽是荒着, 可若是管理得当, 倒也不愁没有进项的。” 锦鱼:…… 既然如此, 这大半年都过去了, 她不问,这赵妈妈怎么就不说呢。这不是在故意拿捏她么? 她再抬眼看那赵妈妈,见这赵妈妈脸色淡白,仍是沉稳如一潭静水,毫无心虚之色。 她倒有点佩服这妈妈了。 她喝了几口热茶, 强压心中不满,尽量用极平稳大度的声音道:“赵妈妈,这事说来也怪我, 没有早点找妈妈来问个清楚明白。只是妈妈也有错。我年纪小,事情也多,想不到的地方, 妈妈该主动提醒我才是。” 说到底, 嫁妆是她自己的。 她一直疏忽大意, 没主动找这个赵妈妈来查问, 她的责任自然比这赵妈妈大。 不过该敲打时她也得直言敲打。 不然这赵妈妈还真以为她年轻好糊弄, 抹不开脸面, 怕是不肯真的用心替她办事。 就见赵妈妈抽了抽嘴角, 起身鞠躬,恭敬道:“是我想差了。我本想着奶奶才嫁进来, 又主持了中馈,还要忙国色天香的事。这点子小事, 我才没敢特意来烦奶奶。再说,这刚进手的产业,总要缓一缓的,先摸清楚了人,才好办事。我原以为奶奶也是这样想的,这才一直没找我来问。” 这赵妈妈一张嘴竟是左右逢源,什么都能给她顶回来。 锦鱼不由有些真的恼怒起来,有心要叱责几句,可她张了张嘴,竟是一时没个下嘴处。 她确实是忙。一件件一桩桩地忙个没头没脑。香罗几次想找她问嫁妆的问题,她都没工夫理会。 这也确实是件小事。早一点知道,晚一点知道,影响都不大。反正这个暗亏,她是不肯吃的。闹到她爹的面前,定然是会补偿她的。若是她一出嫁就发现问题,反不如现在更好。她娘说,她爹现在似乎性情大改。有空便会去洛阳庄,有什么赏赐,景阳侯府有一份,洛阳庄便有一份。待她娘的体贴照顾,竟是之前几十年从未有过的。这一点,就是那个看守浅秋院的钱婆子也送了消息来。说侯爷如今对许夫人极为冷淡。 再则,这刚进手的产业,也确实是不能太急。一来她出嫁时,已经过了春耕,再有什么也得等来年。二来她对庄上的人口情形确实是一无所知,贸然插手,容易惹出一堆不满。以后再要立威,定是事倍功半。 她不由又朝这赵妈妈看去,见她微弓着腰,下颌内收,眼眸下垂,态度十分恭敬,却是淡定自若。 相比之下,倒是她自己有些心浮气燥,沉不住气了。 想来这赵妈妈是见惯了风浪的,她身边还真得有这么一个人才好。 茯苓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如今替她管着江家的内宅诸般琐事,她才能有点工夫偷偷懒。 如果外头她有赵妈妈与袁大娘子两个人替她想周全了,她岂不是也能偷偷懒? 这样转念一想,她便暗暗吸了几口气,坐得更稳当些,笑道:“赵妈妈既如此说,那我问你,若是明年庄上的佃户们还有我这里,想要进项都翻倍,可有什么好法子?” 赵妈妈抬手抿了抿自己的头发,笑道:“添福庄鸡鸣庄种的不过是寻常的粮食蔬菜,如今的佃户们都不错,收成也还好。这靠天吃饭,要翻倍确实难了些。以我的愚见,还是不要动他们的好。毕竟民以食为天,有了这两处庄子,便是奶奶在京中的粮油铺子也多了一重保障,若是万一遇到灾年,不至于无粮可卖。” 锦鱼本就是想考考她,听她这样说,便默不作声。 庄子若是只种粮食,要想翻倍确实不大容易。 就听赵妈妈又道:“至于那绿柳庄,我倒有个想法,奶奶看看成不成。那庄北的土地也是贫瘠,不如索性都种了玉米高梁,用来养鸡,再养些大鹅防黄鼠狼。至于山上么,就石头缝里种些菌菇草药。过两年,怕不是座金山。难的倒是人口……庄下如今只有十来户人家。那么大的地方,一时哪里去招这许多的人过来?” 锦鱼:…… 不管这赵妈妈之前是不是想拿捏她,如今既献了这样的计策,倒也说明是真想过这事。 她也不缺钱,若是甩手让这赵妈妈把这绿柳庄给打理好了,她省多少心。只是也不能太甩手了,不然就会再出如今这样的篓子。 当下想了想,见香罗垂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手里紧紧捏着帕子,便笑道:“我如今实在是忙得分不开身。也顾不上成日找你跟袁大娘子来问东问西的。以后呢,我就让香罗来替我跟你们时时联络。” 说是联络,其实就是让香罗管束她们两个,香罗是个肯用心的,发现问题及早解决就是。 香罗在一旁,本听得心慌,怕姑娘以为她知道绿柳庄的事不报告,她是真不知道啊。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往地上扑通一跪。 她本是四姑娘的丫头,又出卖过五姑娘,亏得五姑娘宽仁没计较,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她早下定决心要忠心耿耿,真是大脑门上的头皮都磨破了两层,才把这些账簿都仔细看完,挑出问题来。 要她说,这赵妈妈还是有问题。不如袁大娘子的账目清楚。 等她跪下,才听明白姑娘不但没疑心她,还再度提拔她,不由两眼发热,大脑门往地上猛地磕了几个响头:“姑娘信任,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她昨日也去国色天香园帮忙,才知道香绢被纳了做通房的事。 香绢见了她,没说两句就哭成个泪人,说四姑娘在四姑爷和敬国公府出身的小妾们那头受了气,便拿她们这些陪嫁的人撒气。说她们无能,抓不住四姑爷的心。 可若是她们哪一天敢跟四姑爷多说两句话,叫四姑娘知道了,便又是非打即骂,说她们狐媚子。 知道她如今甚得五姑娘信用,自由自在,羡慕得很。 她不由庆幸,当初四姑娘是派了她来姑娘院子里,不然她也是香绢的下场。 毁了清白,毁了一辈子。根本没指望日后能熬出头来。 她这后半辈子的福气,全在姑娘身上了。 姑娘这样的好人,她不忠心耿耿还是个人吗? 锦鱼自然不知道香罗这些心思,见她这般激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为难她,忙叫她起身,只吩咐道:“我还有事要忙,你跟赵妈妈袁大娘子好好商议商议,看看明年各庄子都怎么安排,你又怎么跟她们联络。等这雪化了,你要去巡庄,就叫茯苓给你派车。” 赵妈妈似乎有些意外,眼神在锦鱼跟香罗身上打了几个转。 袁大娘子倒是十分恭顺,笑说知道了。 锦鱼便留她们三人在众芳斋继续商议事情。带了豆绿出来,刚回到晓光院书房里坐下,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茯苓就走了进来,笑道:“姑娘,老太太怕是想姑娘了。捎了信来,说过两日朝庭休沐,让姑娘回趟景阳侯府。” 锦鱼正觉得累,往罗汉床上舒服一躺,笑道:“可巧我叫人骗了。我也正想回去一趟。” 茯苓忙问怎么回事,豆绿便气呼呼地把绿柳庄的事情说了。 茯苓瞠目结舌:“夫人……夫人她自来顾惜贤惠名声,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姑娘又不是嫁得天高地远,回府一说,她还有脸面么?会不会是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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