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也是疑惑不解,伸手就想将棋盘拿走。 “等等!”这是一局残棋。 有人对弈之后,中途离开了?还是有人故意摆在这儿,引她前来? 卫书懿坐下,认真的研究棋局,接着落下白子。 独收万籁心,于此一枰竞。 她重新体会到了幼时跟随国手对弈的美好,却在分神的瞬间,又陷入了死局。 “错了,应当下这儿。” 谢晏辞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长臂舒展,将黑子的位置移了几格。 朝堂之外的帝王,总有着采菊东篱的雅致。黑金色交缠的华服下,他依旧清隽挺拔。有几缕长发随风拂过她的侧脸,带来撩人的心痒。 他的下巴微扬,棱角分明的面孔,线条愈发锋利。俯身看向她时,嘴角浮现极浅的弧度:“瑶儿也爱下棋?” 没有关怀,也没有追问。 像是无事发生的某个午后,偶然邂逅时随口一提的内容。 卫书懿收回思绪,向他行礼:“回皇上,臣妾闲来无事,恰好看到此处留有残局,就想试试。可惜棋艺不精,方才受教了。” 她后退一步的动作,藏着淡漠疏离,他并非看不明白。 温玉连同御前的人退到远处,给二人留了静谧的空间。 然而,气氛却逐渐冷凝,谁也没再开口。 “你在怨朕?” 谢晏辞率先打破了沉寂,她惶然否认:“臣妾不敢!人证物证俱在,哪怕臣妾舌绽莲花,也无从消解嫌疑。若皇上不下令责罚,则后宫不宁。为了大局,皇上已经手下留情,给臣妾一条活路了。” 帝王的神色有所缓和:“原来,你都明白。” “那臣妾想知道,皇上信臣妾么?抛开大局,抛开一切的不得已,皇上认为,臣妾是枉顾他人性命的妖女么?” 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她说的急了,眼里便渗出一层迷蒙雨意,令人怜惜。 谢晏辞迎上这双瞳眸:“朕想信你,你却一心求死,不留退路。身边带着三个丫头,身为主子,为何要冲在前面,如此不管不顾?” “臣妾落难,她们舍命相陪,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要,偏挤在永巷陋室里。臣妾并非决绝赴死,而是不忍再拖她们下水,踩在她们的尸首上安稳求救。” “你是主,她们是仆。” “皇上是天下之主,臣子百姓皆为仆。自古以来,广开言路,以民为先者,总能换取盛世。天地合则万物生,君臣和则家国平。”卫书懿想起温玉手臂上的疤痕,下意识提高了音量,“臣妾认为,主善待仆,仆效忠主,乃是感情互惠,天经地义。” 短暂的沉默,让她惊觉自己的言论已经涉及朝政,不由懊恼。 所幸他并不追究,自嘲笑道:“如此一来,倒是朕视宫人为蝼蚁了。” “皇上……” “朕明白你的用意,无需紧张。”谢晏辞自然的换了话题,开口就让她心惊胆颤,“对了,永巷走水那晚,你是怎么跑去了殿外?为何璟安她们都没见人从正门走出来?” 涉及到第三人,卫书懿当然不能说出实情。 是男是女都不知,万一是个陌生男子救了她,再被扣上私相授受的污名,她可担待不起! “那里年久失修,火烧一段时间后,明显有塌陷的迹象。臣妾就是找准了一个洞口,顺着爬了出去。” 反正宫殿已经彻底塌了,毫无对证。 她这番说辞,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是朕安排不周,本想着在查清巫蛊案之前,让你好生待在永巷。旁人进不去,自然也减少了害你的机会。没成想,她们竟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 卫书懿晃了神:他在说什么?是为了保护她,才将她幽禁永巷? 见她不语,帝王握住了她伏在棋盘上的右手,仔细摩挲:“你放心,临安宫的事,永巷的事,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臣妾谢皇上恩典。” 无滋无味的谈话结束,谢晏辞就带着宫人们离开了流芳苑。 温玉担忧的看向远处:“姑娘,你为何不把皇上留下来?奴婢方才瞧着,总觉得他是有几分悔意,特地想跟姑娘解开误会的……” “不是误会。”她习惯性的凝望长生殿顶端的青烟,“因为皇上的一念之差,我们差点都死在了永巷,我很难原谅。就算要谅解,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开的事。” “姑娘,他到底是皇帝,你千万别使小性子,让人下不了台啊!” 卫书懿轻轻戳了戳她的梨涡,笑容浮现:“我自有分寸,时间一到,这性子定会收了。” “诶?” “正因为他是皇帝,做小伏低,低眉顺目的人见得多了,才会对某些偶然觉得好奇。我今日不留他,他明日也会再来。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如他所愿。” 爹娘总教导她,以真心待人,迟早也会换来真情。 只可惜,没入宫中为奴为婢的岁月,将那份真心一点点消磨。 起初是姐妹情,再是男女情。 哪怕今日与他重逢,依偎在他身前的一刻,依旧起了无法克制的念头,但她还是选择亲手掐灭。 这段感情里,注定是要掺杂算计了。
第52章 谋划婉转承恩 接下来的几日,正如卫书懿料想的那般,谢晏辞不仅没有恼她的「小性子」,反而愈发勤快的来流芳苑探望她。 温玉在一旁负责准备茶点,膳食,每次都希望自家主子能够及时将帝王留住,奈何次次落空。 “姑娘,长此以往,皇上真的不会心生怨怼吗?” “不急。”卫书懿翻阅着书卷,“等他亲口告诉我,巫蛊一案已然查清时,再热情回应也来得及。” 这一天,并没有等太久。 先是临安宫主殿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认了罪,表示自己看不惯卫书懿分宠,有意为宋婉仪分忧,才有了后续的事。 然后王常在屋里的宫婢也翻供,声称自己饱受数落,早就起了谋害自家小主的心思,便设法让她生了红疹,再栽赃陷害给旁人。 就连永巷走水一案,也有不同的人出来「认罪」。 看似合情合理,实际上漏洞百出。 卫书懿如何不知其中的关键所在? 既然帝王愿意帮她们瞒着,要求点到为止,她也不能化身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求个明白。 所以,在她靠在谢晏辞怀中,听完这番论述之后,还是作势红了眼眶:“臣妾让陛下费心了!这些天来,陛下忙完朝政就来这儿陪臣妾散心,又用最短的时间替臣妾找到真凶,这……” 她的尾音发颤,好像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哽咽出声。 那双柔荑小手也慢慢揪紧了龙袍,整个人往里缩了缩,试图离他更近。 “瑶儿,你总算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害怕,幕后那人一日找不到。即使臣妾身处流芳苑,迟早也会遭人暗算!”卫书懿抬眸望着他,眼泪盈盈于睫,“臣妾更怕陛下心中起疑,隔阂始终就在那儿,怎么也消除不掉。哪怕日夜相对,感情也很难恢复如初。” 谢晏辞伸手替她拭泪:“朕说了信你,怎会如此?” “臣妾就是怕,没有缘由的怕。自从入了陛下的后宫,陛下就是臣妾唯一效忠的夫君。若是没了真情,徒留其表,臣妾往后的日子,还不如在永巷自生自灭的好!” 她又重新换上了月牙白的衣衫,病中憔悴,并未削减她的天姿国色。反而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病态美。 谢晏辞头一回见到坚毅美人流露小女儿情态,心神微荡,本就萌生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层。 他轻抚她单薄的后背,哑声问道:“瑶儿当真如此在意,与朕之间的情分?” “那是自然!”卫书懿勾着他的脖颈,四目相对,“陛下是将臣妾从淤泥深处救上来的恩人,臣妾久居深宫,没有接触过其他男子,这辈子唯一的爱就寄托在陛下一人身上,自然会格外在意陛下的态度转变。” 她今日是怎么了? 往常虽然能言善辩,但仅限于为自己开脱,更多时候都是安静待着,寡言少语。 谢晏辞讶异于她的变化,又为如此直白的情话窃喜,绕在心头的千千结,终究都被剪短散去。仅剩的质疑,也被压在了最深处。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准备用晚膳了。” 温玉怕撞见令她尴尬的画面,隔着帘子在外面出声提醒。 谢晏辞率先走向前厅,第一眼就被桌上的糕点所吸引:“那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我家姑娘特地为您做的。”温玉瞥了眼内室,压低嗓音,“她今日在小厨房忙碌了一早上,才做出此等成品。” 原先平平无奇的糕点,被做成了形态各异的兔子摆件,细节到每只表情都各不相同,憨态可掬。 他情不自禁伸手拿起一只,端详半天,愣是不忍心在某处咬上一口。 “可是不合陛下的口味?”装扮齐整的卫书懿恰好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出声打趣道,“那索性都让给臣妾好了?” “朕只是舍不得,转瞬间就消灭掉你忙活半日的心思……” 还没说完,她就递过来另一只小兔,抵在他的唇边:“与其放久了让它自然腐坏,还不如趁最美味的时候将它吃掉——” 皓腕轻纱于眼前浮现,娥眉弯弯,巧笑嫣然。 他下意识张口,目光落在她的如瀑黑发上,又移到水遮雾绕般的双眸,烛火掩映中,妩媚含情。 “瑶儿,你……今日好似与往常不同。” “嗯?陛下可是嫌弃臣妾尚在病中,容颜不如往日了?” 卫书懿亲自倒了两杯酒,又自顾自饮下其中一杯。 再次对视时,面庞如花树堆雪,柔情婉转,让人移不开眼,果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谢晏辞自认为控制力极佳,此刻却面临崩塌:“瑶儿似乎低估了自己。” “那臣妾换句话说。”纤腰不堪一握,她主动坐向了他的膝上,“这些天,臣妾时时赌气,更多是在气自己。明明期望陛下来,又偏偏不肯开口挽留。今日趁着酒醉,臣妾便要说清楚!” “想说什么?” “臣妾是个贪心人,只想贪陛下一个人的心。臣妾日夜思慕陛下,还望陛下原谅臣妾之前的不懂事,可好?” 她说话已经没了完整的逻辑,语气里也染上了醉意。唯独那双眼,紧紧盯着他,比烛火还要亮上几分,摄人心魄却不自知。 谢晏辞放下银筷,已没了用膳的心思。 流芳苑内室的灯火渐灭,杨公公守在门外,同温玉相视一笑。 次日清晨。 卫书懿半梦半醒之间,还能察觉到有人在轻吻她的耳垂。 在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后,她先是睡眼惺忪,又惶恐的躲进角落,试图用锦被遮挡身躯:“皇,皇上?您今日怎么没有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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