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都是鲜红的血迹, 叶清漪艰难抑制着的呻.|吟反复折磨着所有人的内心,叶世泽终于再也无法忍耐, 一双眼红得仿佛要滴血,他二话不说便与身旁的两人一同上前,将叶清漪从钉床上带了下来。 他嘴里不停地嚷道:“漪儿!漪儿!这钉床我们不滚了,父亲带你回家,父亲带你回家!” 叶世泽语气中掺杂着浓厚的哭腔,让人听后不禁动容。 叶清漪此时站都站不稳了,身子歪靠在旁人的身上,有血迹还从她身上的伤口处溢出,嘴角更有血珠滴落,最终滴到了她素白的衣襟上,仿佛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血莲。 但她依旧虚弱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没有见到陛下......” 此时此刻的叶清漪,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为定国公府伸冤,她要救出李景知和他的亲人。 只有维持着这个信念,她才有支撑下去的勇气,否则她恐怕早就疼死在钉床上了。 但叶世泽听后却难以维持理智,自打他亲眼看见女儿敲响鸣冤鼓的那一刻,他便再也不能做到公正与清廉,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公平与律法,如今却难以在心中所维持下去。 这是他的爱女,是他亏欠诸多的女儿,他怎么可能心中毫无波澜的看着她受到如此折磨? 于是他沉吟半晌,最终哑着嗓音道:“传令下去,李叶氏,不畏滚钉床之苦击鼓鸣冤,如今拖着残躯只为见陛下一面,此等忠义为我等动容,即刻安排李叶氏进宫面圣。” 叶世泽此举可谓是欺君之罪。 叶清漪分明没有滚完钉床,届时若被人知晓了实情,此等欺君罔上,可是要被杀头的,但眼下却无一人肯出言劝阻。 在场的大理寺人都是跟随叶世泽多年的心腹,哪怕他做出再大逆不道的事,也不会有人产生质疑,更何况,叶清漪更是在他们的眼皮下长大。 他们看着这小姑娘从牙牙学语时到如今的独当一面,想要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她将有性命垂危的风险,试问哪一个长辈能狠得下心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想要叶世泽看着叶清漪滚钉床的全程,他根本就做不到。 既然这样,叶世泽宁愿此次为女儿破律法,哪怕他有万劫不复的风险,只要他的女儿好好的,他也心甘情愿了。 随着叶世泽一声令下,已经有人上前要将叶清漪带下去面圣。 她被人搀扶着,路过叶世泽时,是她微不可闻的一声道谢。 这声谢,登时便叫叶世泽的眼眶再度泛起红意。 父女之间生疏至此,全由他一手促成,如今,就当是他在为自己赎罪了吧,只愿他的女儿能得偿所愿,今后事事顺遂,别再受这般苦楚与磨难。 ...... 风声嚷嚷,沙尘之大哪怕是宫中也无法幸免。 大理寺是离宫中最近的一处官邸,为的就是进出宫门方便,而李兰絮所居的凤宁宫更是离大理寺最近的一处住居。 她原本正在自己的宫里散步,后来风沙四起,她便在宫人的搀扶下回了屋,自打她坐在屋内以后,这颗心便越来越沉闷,压迫得她逐渐上不来气。 如今她已怀胎七月,小腹高高隆起,时常会感到心烦意燥。 这几个月里,她再也没听见任何有关家里的消息。 甚至就连李景知与叶清漪的婚事都没有听人提及过,而这个弟弟与弟妹,更是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按理说她如今月份已大,家中理应会送进补贴过来,但是这段时间却从未有过。 每每她向明德帝提及此事时,也都对方巧妙的避过这个话题。 渐渐地,李兰絮开始起疑心了。 而这份不安的心思,在今日愈演愈重。 就在她心慌不定时,在重重宫墙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重而沉闷的鼓声,那鼓声有直冲云霄之势,磅礴如龙,一点点敲击在了李兰絮的心上。 那是鸣冤鼓的声音。 她下意识站起身来,脚步一点点挪到了窗边。 鼓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 李兰絮颤抖着声线,下意识朝身边人问道:“外面......是何人在击鼓?” 自打她有了身孕以来,凤宁宫便换了一批伺候的人,都是明德帝精挑细选的人,他以照顾李兰絮为由,在她的身边安插满了他的人。 起初,李兰絮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但如今,她望着眼前这个叫不上名姓的小宫女低垂的头,突然之间便一阵心悸。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呼吸上下起伏不定:“本宫在问你话!” 那宫女见向来温顺的皇后突然发起火,顿时便吓得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奴婢也不知外面是何人在击鼓鸣冤!” 门外有人听见屋内的响动,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来人正是一直在李兰絮身边侍奉的老嬷嬷。 这老嬷嬷是她从定国公府带过来的,本姓周。 见到熟悉的面孔后,李兰絮立即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周嬷嬷......你告诉本宫,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周嬷嬷眼中划过一丝哀痛,却依旧安慰道:“娘娘,如今您理应养胎为重,当心身子......” 李兰絮闻言却一反常态,当即便甩开了周嬷嬷的手拔声道:“你们全都有事在瞒着本宫!本宫是人!不是他明德帝豢养的鸟雀!!我的家人已经数月未曾有过消息,你们都当本宫是傻子吗?!” 说完以后她突然呜咽了一声,捂着胸口身子便朝着一旁栽了下去。 “皇后娘娘!” 屋内的宫人见状纷纷上前,周嬷嬷更是一马当先抱住了李兰絮的身体。 她眼下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不定,明显是心疾突犯。 周嬷嬷正要转身派人去传太医,却被李兰絮伸手拉了回来。 她向来和善的脸上如今却满是哀色:“你告诉本宫......是不是定国公府出了什么事......” 周嬷嬷心知此事已经瞒不下去,闭上眼缓缓点了下头。 “定国公意图谋反,原定今日就要问斩,但叶清漪叶姑娘,以李家妇的身份,为定国公府击鼓鸣冤......” “谋反......” 李兰絮突然狂笑不止,笑着笑着眼角却溢出两行清泪。 她心中悲痛万分,仰着面身子如同被折断了羽翼的鸟雀,破碎地倒在了周嬷嬷的肩头。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周嬷嬷!你快看皇后娘娘!” “天哪!皇后娘娘身下怎么都是血!” “快!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 进宫面圣理应仪容整齐,但击鼓鸣冤告御状却不同,一般滚完钉床以后,鲜少有人能活着下来,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往往都会吊着那最后一口气,立即入宫面圣诉冤,半点时候都耽搁不得。 叶清漪亦是如此。 她满身衣物破碎不堪,凌乱地挂在身上,脚步虚浮,一路需人搀扶着才能得以行动,她如今还只是在钉床上动了两下就已经这样了,倘若她真的滚了一圈,恐怕如今已成一副残躯枯骨了。 叶清漪最终被人带到了御书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宫,但却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御书房内,见到了她不止听说过一次的陛下——当今的明德帝,滕千辞。 这中年帝王生了一双柔和的眉眼,但他周遭的气质可与这眉眼完全不符。 明晃晃的龙袍刺目,眼神凌厉,一双凤眼打量着叶清漪时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兴许是因为他有一半的羌族血统,瞳色也许寻常邺国人有些差别。 叶清漪跪坐在地上,她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跪立,能不倒在地上便已是谢天谢地了。 纵使如此,她依旧毫不畏惧,竟然在明德帝打量的目光下与他直视,久久也不肯将目光移开。 屋内有御前伺候的宫人见状呵斥:“大胆叶清漪!见到陛下以后不拜见就算了,竟然还敢如此不懂规矩!敢以这样大不敬的眼神直视陛下,当真是活腻了!” 明德帝并没有制止那宫人的话,依旧看着叶清漪,似乎是在等她先开口。 他面色沉寂如水,叫人难以从面上看出波澜。 就在明德帝与那宫人都以为叶清漪会先请旨认罪的时候,她却不卑不亢道:“陛下,若想要承受世人的敬戴,首先要成为一个善恶分明的帝王,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连一个费尽艰辛只为求一个公道的弱女子都要为难。” 空寂的御书房内,是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 叶清漪虽气若游丝,一副堪堪欲折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有分量,字字掷地有声,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她在讽刺明德帝。 “大胆叶清漪!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如今可是罪臣之妇!陛下随时随地都能把你关进牢里!” 叶清漪闻言不禁冷笑:“民妇自不敢忘,但在此之前,陛下不妨听我说完,在此之后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 她话音落下以后,一直都未曾开口的明德帝突然扬唇拍了拍掌心,清脆的击掌声中,是他暗自隐着怒意的语气:“好!朕倒是要看看,你叶清漪究竟说出什么花样儿来!” 叶清漪想要挺直腰背,但疼痛一直在撕扯着她的皮肉,终究还是有心无力。 身体亦摧折,可骨气仍存。 她下颌线扬起,脖颈纤长,此时仰面看着明德帝,却是一副高傲的姿态,如同一只天鹅,高贵纯洁哪怕身经泥沼依旧不染纤尘。 她在明德帝的昭昭怒气下,不卑不亢道:“定国公府账目存疑居多,冶铁一事虽不对,但还不足以让定国公府背上如此万劫不复的罪名!观其账目,可见定国公府对冶铁一事上向来小心谨慎,又怎会随随便便将那些残次品成批成批往出卖?” “定国公更是戎马一生,历来将军都爱自己拼命打下的江山,他守护一方山河与百姓多年,怎会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可陛下却不闻不问,甚至这案子连查都没有查的意思,直接给整个定国公府下了罪状!陛下此举当真是叫人开了眼见!” “大胆叶清漪!你胆敢对陛下出言不逊!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拖下去!” 眼见身后已有宫人上前,叶清漪却并未反抗,对着明德帝的背影厉声道:“陛下!你以替无辜战死的那两万精兵讨回公道为由,实际上不过是想要掩盖掉你那颗畏怯的心!狡兔死走狗烹,定国公府不过就是你用完以后再舍弃掉的弃子罢了!” “你害怕定国公,可你却全然忘了,若不是当年的定国公,你哪里有如今的地位,又哪里有命活到了现在!我们当今大邺的帝王,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明德帝当即便怒不可遏,看着叶清漪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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