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秋面上笑容不减,“确实,寄人篱下,总不比在自己家里好。所以能在北地遇着三叔,我也觉得十分亲切。就是三叔后来不辞而别,我着实难过了一阵子。三叔能告诉阿秋,当初为何不辞而别吗?大舅舅说你是突然提出要走的,都没来得及告诉我。” 三老爷就说:“没办法,老宅来信,你二爷爷病了,我不得不回去。” 陆辞秋点点头,“百善孝为先,我能理解。好在二爷爷有惊无险,那日我见他还是红光满面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话都说到这儿了,三老爷就不得不说说近几日家中发生的事情。 他问陆辞秋:“你打算如何处置老宅呢?” 陆辞秋道:“三叔放心,衙门会秉公办案,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目前来看,所有的案子都跟三叔没有关系,三叔是好人,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三叔不用害怕。” 三老爷摆摆手,“我不是害怕,我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就是……” “三叔。”陆辞秋打断他的话,“三叔想不想跟我回京城?您在军中待过,又是我的亲戚,可以入京郊大营,在十一殿下麾下效力的。我记得三叔的功夫极好,赋闲在家可惜了。 三叔若是不愿意再去营里,我还可以为三叔在京里安排一处宅子,到时候三婶管着家,您可以做点生意,怎么不比待在古县强?您说呢?” 三老爷还是摇头,“阿秋,你不懂,人上了年纪,就是想待在老家。哪好都不如家好,我甚至都想过,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我就带着你三婶回到上曲村,也不掺和家里的事了。 只是阿秋,今日你既然来了,既然还认我这个三叔,那三叔能不能求你一回,放了你二爷爷和二奶奶?他们到底是我的爹娘,又上了年纪,我怎么都不忍心他们被关在牢里。 前些年我参军去,没怎么在他们跟前尽孝。他们一直为我担心,病了一场又一场。 我只要一想到这些事,心里就难受得紧。 我也知道他们做错了事情,但是阿秋,你能不能帮三叔一次,放了他们?他们有什么错都由三叔替他们受着,让官府把我抓去,我替他们受苦行吗?” 第1171章 人生乐趣 三老爷的话最终还是没能感动陆辞秋,因为陆辞秋说,三叔既然在军中待了那么些年,应该明白,在国法与军法面前,是不能讲亲情的。今日别说是二爷爷二奶奶,就算是我的亲祖母和亲爹犯了事,我也不会容情。 三老爷还能说什么?只能叹着气说是这么个道理,阿秋你做得对。 临走时,三夫人送了出来,陆辞秋与她寒暄了一阵便离开了,到了也没给她留话口再提昨日的事。 三夫人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离开陆家了,只能平复平复心情,回去继续跟自己的丈夫周旋。 只是丈夫在陆辞秋走后似乎没工夫搭理她,独自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又叫丫鬟上茶,那丫鬟就在书房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三夫人觉得那丫鬟也有点问题,但又找不出问题在哪。 她观察过丫鬟跟三老爷之间有没有那种关系,但结果都是没有。 陆辞秋走回自己的院子,半路遇着了在找宝的陆夕颜和陆青青,后头还跟着个陆芳华。 陆芳华一看到她就跑了过来,一把将她脖子搂住,小声说:“去看三叔了?” 陆辞秋点头,陆芳华再问:“有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陆辞秋说:“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我说爱吃金黎城的蜜团,他就说以前总给我买。可是金黎城哪来的蜜团,都是我自己瞎编的。” 陆芳华两眼放光,“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戳穿他?我想见证这一时刻。” 陆辞秋却说:“再等等吧!总得知道他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在老宅,究竟是因为什么。” “那然后呢?”陆芳华问她,“查到了之后呢?杀了他?姐,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三叔又是怎么回事?你跟他真的很熟悉吗?你们在北地见过几次?还有,你来古县是为了什么?查古县又是为了什么?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陆辞秋看了她一眼,“来古县,是为了祭祖。查古县,是为了还这座县城一个公道。” “说人话。” “……为了搅乱这一潭水。” “怎么讲?” “古县越乱,那些人越觉得我会陷在这里脱不开身。我参与的事情越多,那些人就越觉得我肯定顾不上京城。” 后面的陆芳华就没有问了,她知道不能再问了,一是问了陆辞秋也不会说,二是自己心里多少有点数,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并肩走着,陆夕颜和陆青青又对一块土地产生了兴趣,下手开挖。 陆芳华回头看了一会儿就说:“我跟夕颜同年,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跟她有太多不同。可是为何这半年下来,我总感觉我好像是老了?你看夕颜跟陆青青能玩到一起去,可是我昨天带了陆青青一会儿,我完全不行,我跟她玩不到一起,她说的话我也不怎么感兴趣。 姐,你说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成这样之后是不是人生就没有乐趣了? 你呢?你的人生有没有乐趣?你比我还老,你要是还有乐趣,我就还有希望。” 陆辞秋咬咬牙,她不老!她才十五岁,一点都不老! 只是操心的事确实多了一些,比如现在她就在算计着这个时间。 给了知府十天时间办案,就是也给京城十天时间。六天之后祭祖,祭祖之后古县一定要发生一件能绊得住她的大事。让所有人再一次以为她还要在古县待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她就要在那个时候,悄悄的离开了。 这件事情需要有人配合,她中意陆芳华,所以有些事情也不想刻意瞒着。 何况家里这些人,总归是陆芳华跟她更亲近些,也更值得信任一些。 古县城里,霜华跟着陆弘文在采办祭祖用的东西。 葛全跟着一起去的,再加上陆夕颜的丫鬟莺歌。 四人在县城里逛了一圈,马车就装了一多半。 但霜华还是觉得东西买得不够,烧的纸钱也不够,最少还得多买一车。 陆弘文就劝她:“不至于买那么多,这些足够了。我们只是回来祭拜,不是一次性的烧纸送钱。现在买的这些已经很多了,以前大祭的时候也就这些东西。” 霜华不听这个劝,她的道理是:“老宅这帮人,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上一次坟,更别提烧纸了。他们那么贪财,指不定就是上坟烧废纸,糊弄鬼呢!可是下面的祖宗哪管是老宅还是京城,他们就知道是活着的人不敬死去的人,连点纸钱都不舍得烧。 大少爷您说老宅这帮人怎么那么抠呢?京城一年给他们那么多银子,买纸钱能用得了多少?这个都舍不得,还得让祖宗们给京中少爷小姐托梦,他们怎么想的啊?” 陆弘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串戏了。 于是赶紧告诉她:“别激动,别激动。托梦那事儿不是假的么!实际上老宅这边的人还是烧纸了的。虽然可能烧得不多,但一定不会烧废纸,你不要想太多。” 霜华有些许尴尬,对哦,托梦那事儿是假的,她怎么还当真了呢! “可就算托梦是假的,但老宅这些人的状态和对咱们的态度,大少爷觉得他们能好好的给祖宗上坟么?”霜华绝不认输,“反正咱们多准备一些准没错,到时候一边烧纸一边跟祖宗们说明,这些纸钱可都是京城陆府出银子买的,让祖宗们念着京城的好,别让老宅占便宜。” 陆弘文点点头,反正纸钱又不贵,多买一些也无所谓。 只是这一天逛下来,他们发现古县里很多铺子都不敢要他们的钱。 因为他们是陆家人,那些人说了,谁敢要陆家的银子,谁的生意就别做了。 陆弘文一路跟人家解释,我们是京城陆府,跟古县的老宅是不一样的,我们不坑人。 有些人信了,也有些人不信。 霜华说:“许是年头多了,百姓对陆家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变。而且不止陆家,还有个娄家。大少爷刚刚没听说么,娄家一位少爷办喜事,请了全县城的人去吃主席。可那哪是吃席,连一桌酒菜都没有,他们就是为了收礼。那礼收了三天三夜,连老宅都眼红。 也不知道官府那边查娄家查得怎么样了,最好把娄家也一锅给端了,否则全是后患。” 话音刚落,突然从路边冲过来一个人,一把抓住陆弘文的胳膊…… 第1172章 两次娄府 “大少爷?您是陆家大少爷对吧?”突然冲出来的人抓着陆弘文的胳膊,一脸急切地说,“大少爷,小的终于见到你了,终于见着陆家的人了,这些日子可急死咱们了。”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很矮,跟霜华差不多高,还没到陆弘文的肩膀。 陆弘文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霜华和葛全赶紧上前去想把那人给拉开。可那人死死抓着陆弘文,说什么都不放手,还用力去甩葛全,“你别扒拉我,都是给人做奴才的,这是你的大少爷,也是我的大少爷,你凭什么扒拉我?信不信我告诉你们家老夫人,让老夫人卖了你俩!” 霜华瞬间就明白了——“你是娄家的?” 那人哼了一声,“没错!就是娄家的!是你们陆府老夫人的娘家。啧啧啧,瞅瞅你们一个个的,溜光水滑,穿的一个比一个好,脸色红润,眼圈儿也不黑。一看就是夜里睡得不错吧?真是没有良心,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能睡得着,你们要不要脸啊?” 葛全气得就要跟他干仗,“你说谁不要脸呢?睡觉都能被道德绑架,你们娄家是官兵啊?官兵也没说管人家睡觉的。还看我们穿着,我们穿得好那是因为主子给的银子多,你们家主子不体恤下人,不给你们脸面,不让你们穿好的,关我们什么事?还没良心,我们哪没良心了?我们的良心是向着自家主子的,有没有也不是你来评说。娄家的是吧?这怎么娄家的人还能在大街上乱逛呢?陆府老宅都被看管起来了,娄家居然还能往外放人?官差!官差呢!这街上有没有官差!赶紧的,过来看看这是哪儿放出来的人!” 这几日因为县城里来了贵客,又出了陆家被抓县令自尽这样的大事,街上巡视的官差一拨接着一拨,就没断过。甚至知府大人还从咸州府调了一批人手过来支援,今儿一早也到了。 这会儿听到葛全一喊,立即有两队官差跑了过来。 霜华赶紧上前说话,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那两队官差立即冲着陆弘文行礼,规规矩矩地叫了声:“陆大少爷。”然后就作势要去缉拿那个娄家仆人。 那人吓坏了,立即躲到陆弘文的身后大声说:“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来找我家大少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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