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馆子到底不比那大酒楼,一进去熙熙攘攘,人挨着人走。许是春困缘故,馆子里的人都来此点了几杯茶来饮。这处百姓劳力多,自然无暇同文人雅士一般,肆意品茶。痛饮几杯,消下那喉中干意,便赶紧起身干活去。 蔡逯走在前面挡着来来往往的大汉,寻了个人少的地儿。 这地儿挨着小窗,午后的光洒在窗纸上,窗纸上纹着的花鸟便在一方小桌上洒下了生动的阴影。 “想喝什么?”蔡逯看着发呆的易灵愫,问道。 “你随意点罢,我都行。”易灵愫回道。 这小馆子也别指望它有千百种好茶,二人来也不是来论一番风雅的。 蔡逯听罢,颇为无奈。他怕自己点的那人又不喜,可她这样说了,自己再推脱也不好。 于是他也随意去点,是最为普通的涩茶。 易灵愫再喝了半盏茶来终于回过神来,她大眼一扫,倒是觉着此刻的场面就跟老夫老妻体验生活一样。 桌上摆着的都是易灵愫方才想吃的小吃,一旁是些首饰妆奁。许是热茶下肚,驱散了初春的微微寒意,易灵愫竟觉着,自己心里暖烘烘的。 这样一歇息,精气神倒是也恢复了过来。 热茶下肚,方才温馨的氛围这会儿子又变得尴尬起来。 蔡逯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只是一个劲地给易灵愫喂着她说好吃的糕点。 “乾元节那天我俩也要出去玩,你知道这事么?”易灵愫问道。 蔡逯点点头。 “到时候我俩去矾楼罢,那里面雅致,可以听个曲儿。”易灵愫又说道。 蔡逯点点头。 “你说句话啊,不然会让我觉着自己太强势了。”易灵愫看着蔡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不禁笑道。 “我只是觉着自己刚来汴京不久,凡事处理起来还未有那般熟稔,到时出了差错就不好了。游玩的事,你说好那便好,我没什么要求。”蔡逯解释道。 “真的?”易灵愫有些惊讶。 你说假话我不信,他没什么要求,那是全凭自己指挥了? 蔡逯点点头,似是觉着自己有些敷衍,又说道:“女子家总是对玩乐格外有见解的。乾元节那天城里热闹喧哗,你想去哪儿,我跟着你便是。”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暧昧的意味,说罢,蔡逯的脸便红了几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只是易灵愫可不管那些暧昧,听罢这话后,她已经在脑里想出游规划了。 * 易灵愫觉着,今日这半天可以说是用浑浑噩噩来形容。要问她在喝过茶之后同蔡逯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那她只能说是好聚好散了。 二人又逛了会儿,易灵愫蓦地就打了个喷嚏。毕竟是初春,天还有带有些凉意的。只是易灵愫今日穿得薄,走得路多了,不免就着了点凉。 这一喷嚏她自己倒是没有多在意,只是一旁的蔡逯手足无措起来。忙着道歉,忙着找小医馆,在她再三推脱之下,还是拿了几方药。 蔡逯的说辞也颇有长辈风范。说什么“女子家身子骨弱,要好好爱惜才是”,又说什么“等你到了我这般年岁,就知道着凉的苦了。”这些话说得颇为诚恳,只是从蔡逯的口中出来,就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明明也才二十岁而已,说出的话简直是位老人家的口吻。 易灵愫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模样,也只能一声声地安慰着。 当然蔡逯头上的弹幕也说出了他的真心话:“你说假话我不信。” 于是易灵愫就不愿再做解释,任蔡逯奔前走后。 诊了脉,买了药后,蔡逯就把易灵愫送到了易府里。当然蔡逯另寻了一匹马,只让易灵愫一人坐在马车里,他称为“安心养病”。那凝重的神情,差点就叫易灵愫忘了这病的缘由只是打了个喷嚏。 所以她就这样回了府,也得到了易父的关心,二姐无情的嘲笑。 至于大娘子?她在矾楼同聂夫人聊得火热,二人像是多年未见的亲姊妹一般,话匣子一开便再也合不上了。大娘子托人捎了信,说是要晚些时候回来。 易灵愫原以为这口信儿一出,自己约莫就不用被叫去问话了,谁知大娘子哪怕有些醉意地回来,还是执着地要见她。 易灵愫去到时,爹爹和阿娘都在屋里待着。 “出了什么事么?你爹爹怎么跟我说你都快染上风寒了?”大娘子问道。 她刚到府里,还没来得及洗漱一番就把易灵愫叫了过来,脸上满是疲惫。不过易灵愫觉着这疲惫是玩得太乐的后劲。 “风寒?”易灵愫听罢,惊讶地看向易父。 她跟爹爹说的明明是,自己打了个喷嚏,蔡逯给自己拿了药而已。怎么传到阿娘这里,就成了染了风寒? “咳咳,你别看我。那二哥都给你拿了药了,病情还能差到哪儿去?”易父认真地说道。说罢,又对大娘子说:“我说的在理罢,夫人?” 大娘子听罢,点点头,又对易灵愫说道:“别管这病因是大是小,你都要上心才是。人二哥都比你自己清楚这细枝末节。” “知道啦。”易灵愫说罢,走过去给卧在榻上的大娘子揉肩颈。 “今日一见那二哥,当真是个好苗子,日后也定是人上人。你跟了他,不受苦啊。”大娘子眯着眼说道。 “夫人说的是。”易父接话道。他说罢,坐到桌旁,饮了几口热汤。 “我跟你俩说,今日我同聂娘子去了矾楼啊,游玩了一番,可真是酣畅淋漓。聂夫人很是有自己的想法,叫我不得不佩服。”大娘子说道。 易灵愫与易父无声间对视一眼,继续听大娘子讲下去。 “聂娘子同我说的话,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家里的钱袋子怎么管好,家里的吵闹怎么和解,怎么养育好儿女,人都同我说了。”大娘子说罢,拍拍易灵愫还在按摩着的手。 “来,你坐到这榻上。”她说道。 易灵愫也听了她的话,同她一起坐到那软塌上。 “我说这么多还不是给你听的?聂娘子一瞧就是位知书达理的妙人。她又大我许多,自然也遇上过许多事。你嫁过去后,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尽管同她说。你放心,我都交代好了,聂娘子是真的喜爱你这位还未过门的新妇。”大娘子说得语重心长,无比认真。 “阿娘你就放心罢,我也知晓聂娘子会是个好阿姑。再说了,我到那边会有什么烦心事啊。”易灵愫说道。 她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又怎么会清楚这女子成婚之后要面对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家姑不找麻烦,自有麻烦会找上门来。 这话在大娘子看来,也是个诨话。 不过这之后的事,便由聂娘子关照着了。她先前说得的交代好的事,便是如此。 “官人,你同蔡老丈人也交代一下。咱家三姐可万万不能吃亏。”大娘子对着那边闷声不吭的易父说道。 “夫人放心,这事我早同和中兄说过了。人都开口了,叫咱三姐过去只管玩乐便是。只要二哥同咱三姐好,琴瑟和鸣,那边也就放心了。”易父笑道。 “你看看,我和你爹爹都替你操着心呢,生怕你受半点委屈。”大娘子说罢,握着易灵愫的手不肯放。 “三姐,你别怕。无论怎样,我和你爹爹都在这儿等着你呢,你若是过得不舒坦,尽管回来便是。”大娘子说道。 易灵愫听罢这话,心里一热。原来,这就是家人的感觉。 不过说完这句,大娘子又补了句:“指不定到时你嫁过去,人都惯着你,你可不愿意回来了呢!” “我才不会!”易灵愫噘噘嘴,不甚在乎。 “噗嗤。”耳边传来的是大娘子的轻笑声。 “先前见你不愿让我们提起那位二哥,还以为你不喜人家呢。”大娘子调侃道。 看来原身之前与那位二哥应是萍水相逢并无多少感情了。这样也挺好,不会出现什么替身梗,错爱之类的狗血剧情。 她的人,要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易灵愫自动地把那位无名男子归到了自己人的麾下。 “是啊,三姐原先啊,每次我们提到那位,便要使些性子来。”二姐也来插话,更是证实了易灵愫心中的猜想。 “那位二哥,你当真一点儿都记不得了?”易父仍是不信,执着地问。 “是。” 易父被她弄得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所言的那位友人便是同州知州蔡和中相公,而那位二哥便是和中兄的二子蔡逯。君实那孩子稳重恭顺,年少时便出人一头,如今更是超然众人。虽说你二人还尚未见过面,但爹爹相信,他会是一位难得的佳婿。” 易父说完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易灵愫的神情。一旁的二人也看向易灵愫,眼中是何意味分辨不清。 蔡逯?那不是在长街上给她解围的小官人么? 易灵愫心中掀起狂风巨浪,面上也无法保持冷静自若的模样,易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蔡君实?他……”易灵愫想问出更多事,但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位小二哥长你四岁,如今正是弱冠之年。你一向娇惯,二哥以后倒是能照顾些你。”大娘子见易灵愫一脸激动的模样,想着她态度应该有些转变,说出的话也有意无意地在撮合。 那孩子确实值得托付,她相信易父的眼光。如今唯一要担心的,是这两位能不能互相看对眼。 易灵愫一愣,爹爹娘娘和二姐一脸竭力撮合他们二人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眼下,她脑子里回想了下蔡逯的相貌,她当时好像也没怎么注意到人家的长相。当时净顾着觉着难堪了,也没别的心思。 “听着爹爹娘娘这般说,我倒是对那位二哥有些好奇。” 易父易母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易灵愫现在不厌恶那个人了。 “吃罢三姐,多吃些。”易母给易灵愫夹了菜,桌上这几人也都继续吃了起来。 饭后二姐和易灵愫从爹爹娘娘那边辞别,便回到了后院。原本易灵愫是想回屋睡会儿的,她醒来虽并未做几件事,但身子却莫名很累,累到想直接葛优瘫到天荒地老。二姐却看不惯她这无端颓废的模样,硬要拉着她去幽园逛逛。 这幽园便是易府后院内部的小花园。牌匾上的字是易父亲自提上去的,劲道有力,倒也是他的风格。 饭后走走自然是对身子骨好的,更好的是小姊妹间的私密谈话。 “对了,再有数日便是乾元节了,到时我们可以出去好好玩玩。”二姐扯着易灵愫的手兴高采烈地往前走,边走边说。 乾元节易灵愫是知道一二的。北宋把官家生辰那天定为节日,那时普天同庆,女子可结伴而行尽情玩乐。而这四月十四乾元节过得便是仁宗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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