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扶苏望着燕蒹葭,眸底盛满笑意。 不知为何,燕蒹葭总觉得,扶苏能这么直接了当的和她说,大抵是怀着某种目的,可究竟是什么目的,燕蒹葭却是猜不透。 “可即便如此,这些时日,本公主的确不曾梦见什么异象,唯独……” 扶苏问:“唯独什么?” “唯独今日,本公主似乎梦见……尚琼死了。”燕蒹葭抬眼看向扶苏,一字一句道:“死在战场上了。” “战场?”扶苏眉梢微微蹙起,沉思了半晌:“公主可还有旁的,更具体的所见?” “没有。”燕蒹葭摇头:“本公主不确定,这梦境到底是寻常的梦,还是……预知梦。” 说到这里,她看向扶苏:“国师可有什么法子,让那梦境,能为本公主所控?” 若是能够操控梦境,那么关于国破之事,便有机会渐渐明朗了。 她话一说完,便见扶苏风轻云淡的笑起来。心下顿时就升起一股不安。 他轻飘飘道:“有是有,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一试?” “什么法子?”燕蒹葭狐疑道。 “我为公主布阵,助公主入梦。”扶苏道:“只是,公主虽说有大祭司的血脉,但到底凡胎肉体,入梦是否能成功,也要看公主的悟性。” “好。”燕蒹葭点头,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不如就在今夜?” 似乎没有想到燕蒹葭会这么轻易的便答应,扶苏不由微微一笑,但是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用了晚膳之后,燕蒹葭便将扶苏带回了自己的卧房之中,而西遇等人,则是等候在外。 月至柳梢,扶苏风轻云淡,半点没有要摆阵之意。 看得燕蒹葭不由有些狐疑,忍不住问:“国师这是来参观本公主的卧房,还是要助本公主入梦?” 从一进屋开始,扶苏便有意无意的四处逡巡,这让燕蒹葭不禁想起先前扶苏夜半潜入的事情…… “公主屋内的陈设,和前几日一样。”扶苏淡淡道:“还好,那窗户倒是修缮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上前,摸了摸先前被他撞破的窗户,脸上笑意从容:“似乎比先前更坚固了。” “国师素日里不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燕蒹葭落坐,嘲弄道:“怎么这些时日,倒是像极了登徒子。” “登徒子?”扶苏低笑一声,背对着她的身姿,如松如竹。 月色皎然,透过窗台映入屋内,扶苏抬手,一副要打开窗户的模样。 燕蒹葭盯着他的背影,一时便有些注意力集中,落在扶苏的身上。 然而,就在她专注的那一瞬间,扶苏忽而转身,雪色袖摆拂动,有粉末自她眼前一晃而过。 天旋地转的一瞬间,燕蒹葭两眼一黑,整个人往桌上倒去。 晕倒之前,她几乎顷刻便明白了扶苏的意思。这厮进屋的诸多行为、包括言行,都是为了惹得她在意,从而突如其来,将她迷晕。 可即便想通了,她还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陷入长长的黑夜之中。 见燕蒹葭倒下,扶苏眼疾手快,刹那便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防止她倒在桌上,撞伤脸容。 “公主……”屋外,西遇听到响动,不由询问出声。 扶苏轻声应道:“无妨,公主暂且睡下了。” 西遇狐疑,却碍于燕蒹葭先前的吩咐,只好回了声‘是’。 月色稍稍移动半分,扶苏的身影也跟着挪动,只见他打横着抱起燕蒹葭,步步生莲,朝着床榻走去。 和想象中一样,燕蒹葭的确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扶苏眸底有无奈一闪而过。 她说他瘦弱,可他却比她要强壮许多,至少就他所知,临安公主生时不足月,幼时一直在宫中养病……先前她饮酒过度,好几次惹得燕王和萧皇后大怒,看来这身子骨,怕是吃不得半点苦了。 如此一想,脑海中忽而有一件事入了他的计较之中。 顾不得多想,他便起身,自袖摆中取出一包药草,继而那骨节分明的如玉指腹落在香炉之上,细碎的声音响起,药草入了香炉,不多时便袅袅生烟。 那淡淡的香气,宛若清莲芬芳,萦绕了整个屋内,就连屋外,也若有若无的弥漫了一些气味儿。 扶苏缓缓朝着燕蒹葭走去,伸手抚平她的眉眼,掌心有温热之气,自她眉间缓缓注入。 入梦其实不需要什么布阵,只是入梦人必须全神贯注。而这,也是他一开始故意惹得燕蒹葭怀疑的缘由。 “该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扶苏收回手,声音压得很低。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颗泛着光芒的夜明珠,而夜明珠中,一只兽儿正诡异的眨着眼睛。 无疑,这便是食梦兽了。 有食梦兽的帮衬,燕蒹葭入梦会更轻易一些。 “开始罢。”扶苏淡淡道。 他话音落下,那夜明珠便发出一阵光芒,那夺目的光,让扶苏下意识皱起眉来。他闭上眼睛,眼前一片白昼。 不多时,一阵白茫茫中,他的视线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凄冷孤月,霜华满地。 阴暗的小巷之中,人影晃动。 扶苏缓缓挪步而去,便见两道身影相对而立,熟悉至极。 “国师这是何意?”说话的女子,是燕蒹葭。 她瞪着眼睛看他,那张芙蓉娇艳的面容,和如今没有两样。 扶苏看见,梦中的那个自己,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公主似乎很喜欢他?” “本公主喜欢谁,与国师何干?”燕蒹葭冷笑一声,贴身朝他靠近三分:“难不成……国师这是对本公主当真上了心?” “怎么,不可以吗?”他居高临下,朝着她走去。 他越是靠近,她便下意识越是往后退去,狭小的巷子,能退到哪里去?不过两三步而已,她便背靠高墙,退无可退。 “国师做什么?”燕蒹葭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僵硬,但她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半分心慌。 “公主不能喜欢他,他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扶苏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一丝阴暗。 “国师莫不是受了噬心蛊的左右,失了心魂?”燕蒹葭道:“国师要知道,本公主欢喜谁,与国师没有半点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他低低笑了起来,宛若一朵黑莲:“即便是受了噬心蛊的影响,我也不愿见着公主欢喜旁的男子……公主可以试试,看看扶苏能不能杀光公主为之侧目之人。” “你疯了吗?扶苏!”燕蒹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是修仙练道之人,怎可……怎可乱杀无辜!” “公主在关心我?”扶苏低眉望着她,深情至极。 “本公主什么时候关心你?本公主只是……” 争辩的话还未说话,忽而一吻落下,空气凝结的顷刻之间,不仅梦中的燕蒹葭呆若木鸡,就是入梦的扶苏自己,也不由愣在原地。 霜华满地,星辰点点。 眼前忽而亮光刺眼,逼得他不由睁开眸子。 理智回归,他自梦中逃脱,入眼的一切,极为真实。 手中的食梦兽似乎有些疲惫,已然体力不支的打起了盹儿,他下意识将起收入囊中,往窗外看去。 梦中不过片刻,但窗外的月已然挪了好些位置,可见时光如白驹过隙,悄然而过。 收回目光,再看了眼躺在榻上宛若一只沉睡的猫儿的燕蒹葭,扶苏心下千丝万缕,满是怅然。 白日里她是张牙舞爪的虎,可一旦睡下,便又像极了娇弱可人的猫儿。 如此乖觉的燕蒹葭,的确难得一见。只是,更难得一见的是……梦中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和那个诡异的自己。 自来城府幽深的扶苏,忽而便有些茫然,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为一个人……如此喜怒形于色。 叹了口气,视线不知为何竟是落在她那殷红的唇上。梦中的那个自己俯身而去,可入梦的他却宛如看客,除了震惊之外,便再无旁的感受。 也不知道,这素日里对他唇齿相讥的这张嘴,是个什么味儿? 思绪才起,扶苏便骤然回神,他蹙起眉梢,心下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登徒子一样,破天荒了起了歹念。 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几遍清心咒,扶苏才缓缓起身,为她褪去鞋子,盖上锦被,才静静然离去。
第109章 酒窖起火 扶苏很快便出去了,但那掩门的动作,却是让西遇愣了一愣。 很显然,扶苏动作极轻,主要是怕扰到燕蒹葭休憩。 “公主近日可是噩梦连连?”扶苏侧脸,低声问西遇。 西遇沉默,一时间不知是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毕竟谁也不知道扶苏究竟盘算着什么,于燕蒹葭而言,又是敌是友? “你不必疑虑,公主噩梦的事情,我是知晓的。”扶苏到底聪慧至极,就见他淡淡弯唇,缓缓笑道:“屋里头点了安神香,明日我遣人再送些过来公主府。若是公主睡得不安稳,便可燃起安神香。”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屋内若有似无的烛火,神色从容。 “多谢国师。”西遇应了一声,倒是看不出来感激与否,只面色沉沉,没有几分喜怒。 扶苏见怪不怪,只收回视线,问道:“西大统领,不知公主府的酒窖在哪儿?方才公主说要送我几坛好酒,听说是从楚将军那儿得来的……” “酒窖?”西遇一顿,倒是没有多想,只回道:“属下现在就让人给国师送几坛酒到马车上。” 说着,他便转头吩咐身侧的小厮前去清点几坛酒,差人送去国师府的马车。 扶苏颔首:“有劳西大统领了。” 不多时,扶苏领着几坛酒,踏上了回国师府的路。只是,他前脚刚离开公主府,后脚公主府的酒窖便起了大火,那大火极为猛烈,径直便将酒窖中的酒烧了个精光。 当下,西遇便意识到了,此事与扶苏定然脱不了关系。 于是,他救火失败之后,只好敲开燕蒹葭的屋门,禀报了此事。 燕蒹葭正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听着西遇禀报,想也没有想便挥退了他,兀自继续入眠。 倒不是不心疼,只是,东西都烧了,她也没得大半夜如此动怒,但凡不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她都可以放着明日再议。 翌日,燕蒹葭终于悠悠转醒,稍稍洗漱了一番,她才开口询问西遇,酒窖失火的事情。 “酒窖里头的酒,都烧光了?”她一边往嘴里送吃食,一边不紧不慢的问。 “都没了。”西遇低头,有几分惭愧:“昨夜国师说公主许诺要赠几坛好酒给他,属下以为……国师此话定然不假,于是……便自作主张,遣人去酒窖……” 公主府那么大,琐碎事情繁多,自然不能事事都要过问燕蒹葭,更何况,西遇怎么也想不到,扶苏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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