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燕蒹葭起身上前,垂眸道:“没见着付兼……就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吗?燕蒹葭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她不能接受付兼死去的消息。 “是,没有见到付兼……一切都有可能是虚报。”说到最后,燕王的五指拢起,全然失去素日里的威严之气。 举国多少英雄少年,多少官胄子弟,付兼却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他一腔浩然正气,骨子里便是云淡风轻,通透至极。 可他却如此年轻便陨落了,着实是天妒英才! 正是时,燕王忽而沉重的咳了一声,随即便是一口淤血,喷了出来。 “父皇!”燕蒹葭大惊,脸色瞬间煞白,兀自强装镇定:“传太医!快传太医!” 付兼的死,宛若国丧。令燕国蒙上一片灰色。淮阳侯得知此事,却比燕王更为沉着。征战沙场,活一次便是一次的侥幸。没有谁是真的战神,百战不殆。付家,自来便是知晓这个道理的。 次日,天色大变,大雨磅礴,下的不停歇。天气也随之骤冷下来,冻的人瑟瑟发抖。 彼时,皇宫之内。燕王卧床不起,太医说,燕王这是郁急攻心,又恰逢天日骤凉,于是便病来如山倒,整个人萎靡了去。 燕蒹葭在燕王周身伺候着,素日里娇蛮的模样,此时却是全然没有。她的母后萧皇后,昨夜守了一整夜,早上便被她唤去歇息。 如今,见淮阳侯踏入屋内,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转而会意离去。 屋门缓缓被掩上,淮阳侯看向燕王:“陛下怎么比老臣这个亲祖父还焦急?堪堪就给病上了。” 淮阳侯府乃燕王一手提拔的京中新贵,虽说根基不足楚家深厚,却是燕王心腹之臣。 那个人前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却垂下眸子,懊恼而自责道:“老爷子,是朕对不住你。” “陛下何来对不住?”淮阳侯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来:“子忧的死,不是陛下造成的。是南蛮的那些毒蝎子,个个居心叵测,搅得苍生不安。” 燕王摇头,苦笑道:“早些时候,朕同你说过的事情……如今是不能作数了。” 淮阳侯叹息,道:“陛下待我付家情深义重,待子忧宛若亲子。早些年,若不是陛下极力掩下子忧的锋芒,怕是这些年他也是不甚好过的。” 淮阳侯府根基浅薄,付兼作为正统一脉却委实是军功赫赫,雷霆手段。若非燕王极力掩盖住付兼的锋芒,这些年,付兼定然是会被京中权贵针锋相对。 就如燕蒹葭一样,不过是公主,却荣宠深厚,势必遭到无穷尽的刺杀。 公主如是,皇子如是,权臣亦然如是。 正是因此,京中出彩的男儿便只剩下楚青临耀眼至极。而付兼,则显得更为‘寻常’。 “子忧是个好孩子,朕记得,他幼时便经常缠着朕,要朕许个公主与他。”燕王眸光悠远,道:“那时候他还小,朕只得应允。只是后来,朕的公主许多,他却又瞧不上了。唯独对酒酒……一眼便深陷。朕心里想啊,不愧是朕的子忧,可比楚青临那小子眼光毒辣的。” “出征之前,他便同朕说,莫要将酒酒许给五国之人。若是酒酒没有瞧得上的王孙贵胄,不妨便宜他一次,哪怕是入赘公主府,也是使得。” “子忧自小没了父亲,朕便算是他半个父亲。只可惜,朕护不住他啊!” 付兼和楚青临不同,楚青临有楚家的庇护,付兼却也算是他亲眼见着长大的。且付兼心性极为通透,自小便让人欢喜,从未有过倨傲的模样。 “陛下可知,子忧每次出征前,都会与老臣说什么吗?”淮阳侯语重心长道:“他知道,战场无情,生死有命。他说若是他死了,便告诉陛下……子忧,付家的子忧,为国而死,死而无憾!” “所以陛下不必自责,上阵杀敌是将帅之职,保疆卫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陛下无关。” 付兼……一心为民,从未效忠过谁。所以,他死了便与任何人无关。 凡他所言,大抵便是这么个意思了。 殿外,燕蒹葭看着凄凄凉凉的大雨,心中尤为寂寥。 北淮军还在归来的路上,是不是没有见着付兼,一切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就在燕蒹葭惆怅满怀之际,一声宫人的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楚将军到!” 随即而来,便是一袭墨色纹竹锦缎的青年,映入眼帘。 她缓缓抬眼,就瞧着楚青临手执素伞,俊美的脸容宛如画中拓下一般,烟雨朦胧,他亦朦胧。 朦胧的,险些让燕蒹葭将他看成了付兼。 他踏过烟雨,袖摆随风,如青松一样,笔挺而秀美。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近了,燕蒹葭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楚青临。 只是楚青临。
第170章 怕惊扰了她 “楚将军。”燕蒹葭微微回神,眸底的雾气缓缓散开。 楚青临今日前来,倒是没有着官服,他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小将林深,显然是有事前来。 “公主在神伤。”楚青临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兀自道:“为了付兼。” 燕蒹葭没有回答,只淡淡转移了话题,说道:“楚将军这是……来探望我父皇?” “有些事情,要禀报陛下。”楚青临颔首,如玉的容颜,没有半分情绪:“公主节哀。” 清清冷冷,一如初见时候的楚青临,无情无欲。 说完,他便兀自转身,打算朝着殿内走去。 “楚将军。”这时,身后却传来燕蒹葭的声音。 楚青临回头,看向燕蒹葭:“公主还有何吩咐?” 神情淡漠且疏离。看不出一丝情愫。那日与她说着爱慕的楚青临,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这于燕蒹葭来说其实很好。恶幻所致,她那日缠着楚青临,自觉有些对不住这厮。本还想着说些什么,如今瞧着楚青临这般忘情的模样,她顿时松了口气。 微微一笑,燕蒹葭轻摇头道:“没什么,楚将军自去罢。切莫气着父皇便是。” “公主宽心。”楚青临一本正经道:“君臣之道,我还是懂的。” 说着,他转身,踏步超前走去,没有任何留恋。 燕蒹葭见此,便也很快让西遇撑伞,两人渐渐离去。 只是,直至她没入雨中,走地远了。楚青临身侧跟随着的林深才猛然出声: “将军,您对公主……为何要故作毫不在意?” 付兼和楚青临虽说是同朝为官,皆是将帅。但素来是没有什么交集。且楚青临是个极为冷漠之人,自来便不喜欢管旁人的事情。 可为了燕蒹葭,他不仅派人去探查付兼的情况,还专门入宫觐见燕王…… 林深的话音落下,楚青临的步子便停滞了下来。 他蹙着眉梢,好长时间都没有回答。 林深以为,这一次,楚青临依旧不会回答他。却是不想,那头传来低沉的嗓音。 “莫要再公主面前说着等事情。”清清冷冷的语气,说话的人眼中却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公主心中所属并非是本将军。再做纠缠,依着她的性子,怕是会适得其反,与她越走越远。” 林深难以置信,抬眼看向楚青临:“将军……在害怕?” 因为害怕,他缄默……隐藏。只是怕惊扰了她,从此无穷尽的远离。 如此温柔,小心翼翼的心思,竟是……会是他们将军? 那双漠然的眸底,涌入一抹怅然,他缓缓抬眼,看向天边。 云深雾浓,骤雨不停。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来,响彻整个大地。 “打雷了。”他低低的说了几个字,后半句话散落在雨声和雷声之中,让人听不清楚。 林深盯着楚青临,看着他微微张了张的薄唇,似乎在说:公主……许是会害怕。 那一头,燕蒹葭与西遇穿过大雨,徒然听到空中雷声阵阵。 她下意识蹙起眉梢,缓缓看了眼西遇:“快些走罢。” “公主,塞子。”西遇闻言,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对物什,递到燕蒹葭面前:“公主自来是最不喜这雷声的。” 说是不喜,其实是为了维护燕蒹葭的尊严。她虽说自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西遇知道,她初生的那一夜,骤然天雷滚滚,许是如此,她对雷声有些畏惧。 年幼时还是会哭闹一会儿,长成之后,便习惯性伪装成烦躁。 说到底,只是年少时的逞强罢了。 燕蒹葭见此,正要接过来,却见不远处,一双湖色绣花鞋,赫然越来越近。 她看了眼西遇,西遇会意,将其收起。 而后,燕蒹葭抬眼,便见来者撑着一把伞,十七八岁模样,生的一张娇美的脸容。她面上覆着一层轻纱,微风阵阵,愈发显得神秘而娇媚。 “七皇妹这是还那么怕打雷吗?”燕灵曼轻轻笑着,多日不见,她似乎有些不同以往,俨然不再唯唯诺诺。 “六皇姐变了许多。”燕蒹葭笑眯眯的望着她:“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事?” “七皇妹说笑了。”燕灵曼似乎并不在意燕蒹葭无视自己的发问,只气定神闲道:“父皇病了,作为子女,我又有什么好事?不知父皇现下是……啊!”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燕蒹葭猛然伸手,扯下她的面纱。 那动作,粗鲁而迅速,快地让她都被惊吓了一番。 “七皇妹这是做什么?”燕灵曼忍着心头窜起的怒意,兀自镇定道:“这般没有礼貌体统,贸然扯下皇姐面纱……” 燕蒹葭面不改色,依旧笑的恶劣:“六皇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本公主,本公主不是自来都是这样没有礼貌体统吗?” 她这话一说,更是惹得燕灵曼暗暗咬牙。 要说不要脸,燕蒹葭是当世第一了。 “六皇姐果然是不同往日了。”燕蒹葭紧紧的瞧着她,突然道:“现在六皇姐的愤怒与怨怼,倒是一点儿掩饰的意思也没有。全摆在脸上了。” 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来,燕灵曼道:“七皇妹说笑了。不过是扯个面纱而已,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本公主何时与六皇姐说笑过?” 然而这时,燕蒹葭却突然冷起脸来,那张艳绝楚楚的脸,有一瞬间像极了燕王。 威严却又冷然。 燕灵曼心下一颤,转瞬又恢复了过来,笑容一瞬间僵硬之后,便接着自然了许多。 “七皇妹这是何意?” 燕蒹葭缓缓松开手中的面纱,面无表情的盯着燕灵曼:“那日围猎,本公主受了伤。六皇姐却与妙玲珑说,要暗害本公主,又是何意?” 燕灵曼眸底划过一抹杀意,转瞬即逝:“这话是妙玲珑说的?” “是不是她说的,有什么要紧?”燕蒹葭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尤为刺人:“你一个毁了容的不得宠公主,也想对她太傅府的千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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