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扶苏淡淡回道:“姚大人可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那般神色,似乎只要他回答的不对,眼前之人便立刻要了他的命。 姚大人心中瑟瑟,面上却故作镇定:“陆大人……” “还是叫我国师罢。”扶苏打断他的话,语气竟是愈发薄凉起来:“如今我是燕国的国师,与凉国……可是没有分毫关系了。” 提起凉国,他眸底划过一抹极淡的厌恶。也不知是厌恶昭和公主,还是……整个凉国。 姚大人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问道:“国师如今是想如何?” “姚大人年纪当真是大了。”扶苏轻轻喟叹一声,那语气有些飘然,却携着一股冷意,让人四肢百骸皆是冰凉起来。 “国师恕罪!”姚大人背后冷汗涔涔,只转动着浑浊的眸子,道:“下官是太过慌乱,并非故意不答国师的话。” 姚大人是人精,怎么不知道扶苏向来的手段呢?毕竟当年是陆引之的时候……他可是心狠手辣,让许多旧臣死于无声无息之中。 咬了咬牙,姚大人总算了镇定了几分,道:“眼下公主贪生怕死,让微臣等已然寒心。” 他知道,扶苏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此时此刻,他一想到在燕国发生的事情,瞬间便明白了扶苏今日前来的由头。 显然,这个答案很是令扶苏愉悦,便见他道:“回去罢,回去凉国,就说……昭和公主与侍卫私奔了。” 昭和一生追名逐利,最怕与低贱二字扯上关系,那么他便要她死也死的‘风风光光’,为后世之人所记。 一言落下,扶苏袖摆挥动,转瞬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如鬼神一样莫测的身影,看得在场之人皆是震惊不已。 姚大人一瞬间明白,原来在燕国的时候他看不出扶苏就是陆引之……是因为一切都是扶苏的幻术。 那一头,昭和正疯了似的逃着,可无论她跑的多远,身侧还是地动山摇一片。 面临生死的这一刻,她终于红了眼眶。 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如此荒郊野外! 可她是养在深宫的贵人,不消片刻,便精疲力尽,跌在地上。 身后传来温雅的声音,昭和回头,便见扶苏一袭如雪的白衣,纤尘不染,缓步朝着她走来。 与她的狼狈不同,他秀美而雅致,仿若天神降临,所到之处,几乎让人以为有无数清莲盛放。 她想起那一年,她还是豆蔻少女,先皇后派人送去鸩毒与她,说是她坏了三公主的姻缘。 三公主……便是先皇后所出,可同样是公主,三公主高高在上,她却犹如蝼蚁,低贱的任人拿捏。 所以,她不忿,她不甘,她怨恨。可她从未想过勾引那个准驸马。 是那个贱男人看上了她,她分明是抵死不从的。可临到最后,还是被泼上污水,被赐鸩毒。 那一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她拼死挣扎,逃出大殿,浑身的泥泞狼狈。 可还是被宫人捉住,绝望涌上心头,她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料,眼前出现了一双云锦长靴。 她匍匐在地上,抬眼朝着那长靴的主人看去。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白衣乌发,眸似浩瀚。 那一日,他救了她。于是她心间萌生出一丝情愫,一缕妄念。 回首往昔,再看向眼前仿佛刚刚弱冠的男子,她突然笑了起来。 那些恐惧消散了去,她明白,今日不会再有一个穿着云锦长靴,白衣飘然的公子前来救她。 因为那个从前救了她的公子,如今正是要寻她取回这条命。 “陆引之。”她望着他:“你若是当初对我无意,又何必救我?” 她说的……是初见的时候。 “公主这是在自欺欺人?”扶苏闻言,淡淡回道:“难道公主不知道,当初救你,是那时的十三皇子所托。” 那时的十三皇子,如今的凉国皇帝。 他那时要利用十三皇子夺得皇位,血洗凉国,才顺手搭救了昭和。 这一切,昭和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心中还是存着妄念,想着扶苏救她……哪怕只是因为一丝丝情义,也好。 “可公主与十三皇子似乎并不知足,”扶苏从容道:“那时我救了公主,辅佐十三皇子登基……仰仗我之时,你姐弟二人皆是敬我如师,但……江山稍稍稳固之后,你二人便又是另一幅面孔了。” 人心而已,他从未抱过希望,自然不觉失望。且原本,他所求的便是血洗凉国。 那时,新帝登基,朝堂初定,昭和也成了凉国当时仅剩的公主。 她同他表露倾慕之意,但是他心中无情,自是断然拒绝了。 修仙练道之人,皆是有其应运而生的劫数,故而每隔几年,他便要承受一次雷劫。 离开凉国之前的那一次雷劫,比以往要猛烈许多。 到底是肉体凡胎,受了雷劫,他整个人状态便极为不佳,那时候,新帝便动了要趁此机会杀了他的心思…… “你忘了吗?”昭和冷冷的说道:“那时候是我救了你!若非是我求了南山道人……” “公主救了我……不是恰好还了当年我救公主的恩情吗?”扶苏微微笑着,云淡风轻道:“只是,我救公主的时候,可是没有什么旁的龌龊心思,反之公主救我时,却是存了要给我下毒的心思。” 其实不是存了心思,而是昭和当真那么做了。 只是,她没有料到,南山道人的那个关门女弟子发现了,且极为不齿她的行为,便暗中将那毒药掉包了。 而那南山道人的女弟子,正是右相之女,书皖鱼。
第214章 昭和之死(下) 昭和没有想到,扶苏会知道这件事。 她那时以为扶苏是百毒不侵,故而便以为自己下的毒没有起作用。 她下毒的初衷也并不是要扶苏死,而是……她想以此胁迫扶苏,让扶苏留在她身边。 世人皆是贪生怕死,她想着,扶苏大概也是不能例外。 似乎是看出了昭和的心思,扶苏忍不住轻笑一声,语气温柔,却满是讥讽:“公主以为,不是想毒死我,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陆引之,你既是这样骄傲,又为何偏偏要倾慕燕蒹葭?”昭和不怒反笑:“她可是男宠许多……她早就不干不净了。” 说到最后,她眼底满是讥诮:“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这和青楼的妓子,又有……呃……” 话还未说完,便觉喉头一紧,昭和死死盯着扶苏,看着那双遏住自己脖颈的手,如玉的指尖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那力道……似乎就要了结她的生命。 恐惧在这一刻,徒然涌上心头,她挣扎着,到底是求生欲极强。 “呃……陆……陆引之!”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她极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可她的身子,此时却突然半点动弹不得。 她本以为,自己如此说燕蒹葭,扶苏不过是动怒一下,稍稍惩戒一下她。却不料下一刻,便听扶苏轻飘飘道:“谁让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呢?” 他手下徒然用力,只听一声脆响,下一刻,昭和停止挣扎。 就这样死的突然,且悄无声息。 他缓缓拿出锦帕,擦了擦手,眼含慈悲,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我是半分……听不得旁人侮辱她的。” 本来他还想问昭和一些事情的,但昭和实在是不知死活,妄图揣测他的心思,那么他不妨送她一程,让她早点去见阎王。 “牧清。”扶苏将手中的帕子丢到昭和了无生气的脸上,轻声吩咐:“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他看也不再看昭和一眼,便转身要离去。 牧清一闪身,出现在扶苏的身边,问:“师父,可是要处理公主府的……” 他见扶苏这样在意,心想:还不如将公主府的男宠都灭了,本来师父当初便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怎的事到如今,还不肯下手? “灭口作什么?”扶苏弯唇,淡淡道:“我又不是不了解酒酒。” 旁人污蔑燕蒹葭,觉得她早已不是清白女子,可他却知道,酒酒是最清白的。 她素日里只是饮酒听曲儿,并没有什么逾越之举。他的酒酒,当真是有些可爱的紧。 “可师父,你难道就这么容许公主身边有那些个……莺莺燕燕?”牧清顿了顿,继续道:“不妨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我定然不会引人怀疑。更不会让公主知晓。” “那些人,已然是成了酒酒的知音。”扶苏说得极为高雅,道:“若是死了,酒酒是要伤怀的。” 牧清一时语塞,对于自家师父这般过分宠溺的态度,实在看不下去。 这是对待心爱的姑娘的态度吗?这分明是要与‘兄弟们’共侍一妻的堕落啊! 短短数日,凉国帝王的同胞阿姊昭和公主与侍卫私奔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凉国。 原本昭和的离去,凉国皇帝很想迁怒于燕国,毕竟昭和在燕国遇到许多事儿,足以让燕国暗害昭和。 但随行的一众侍卫与为首的姚大人皆是斩钉截铁的回答,这让凉国皇帝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一国公主的死,在这个时代,实在毫无重量。很快的,昭和的死便被人们抛之脑后。 燕蒹葭这几日很是不悦,原因是扶苏竟是没有再来寻她。这让她心中起了一丝被忽视的不甘。 从前都是扶苏眼巴巴的来寻她,这会儿竟是一连几日,杳无音信。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便心中生出恼意来。但素日里也是极有脾性的一个人,于是便心中暗暗较劲,发誓自己也绝不要去惦记扶苏。 原本她也兀自赌气,但奈何她这人实在没心没肺,气恼个几日,突然便又对旁的事情忙碌起来,全然便又将扶苏抛之脑后。 这般模样,看在西遇的眼里,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同时他还在心里暗暗给自家公主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公主是干大事儿的人。 于是,几日后,她背着景逸,诚邀赤芍一起听小曲儿。 这戏班子,还是昨日刚抵达建康的一个新班子,她听闻是从苏州来的,在苏杭一带极负盛名。 月色朦胧,戏台上花旦唱着薄情郎,眉眼勾着丝丝哀怨,听得赤芍很是投入。 一曲罢了,两人才回过神来,燕蒹葭摇着头,叹息:“这新戏可真是不错,要是能再多听一阵子便好了。” 两人虽说好久不见,但默契与知悉却还是没有半分变化。 燕蒹葭短短一句话,赤芍便觉察到了不同。 “多听一阵子?”赤芍看向燕蒹葭,道:“公主要远行?” 燕蒹葭点头,看了眼天边升起的清月:“我要去一趟南疆。” 赤芍问:“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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