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肯定和吉祥赌坊的郑老板有关,”含山盘算,“我虽没见过此人,七七八八听到他好几次。” “郑自在是有嫌疑,但我有个疑问,他为何要在现下杀掉这五个人?我到黔州时便知道春风街的吉祥赌坊,这五位死者也一直在黔州,多年来他们相安无事,怎么就过不了今年呢?” “除了袁江望未能证实,其他几位的手上都有人命!也许郑自在是为这几个女子复仇的?” “那几条人命不是近期之事,大都发生在一两年前,报仇为何要等这么久?”白璧成沉吟道,“此外,我们手上的证据不够,仅凭五位死者都好赌以及他们与郑自在可能有的关联,并不能指认郑自在杀了人。” “要怎样才能找到足够证据啊?”含山问。 “希望长留那里有新发现。”白璧叹道,“还有,明日我与长留赴芥子局,瞧瞧能不能找到证据吧。” “侯爷,这赌局要喝迷药的,听上去古里古怪,不如我跟你去芥子局,让陆司狱在外接应啊。”含山提议,“万一咱们在里面遇险,让陆司狱调人来救总是快些。” “你?”白璧成略略犹豫,“楚行舟说,明日你们要离开黔州了。” 含山一听这话,忽地站住了步子,白璧成本与她并肩而行,这时不提防,走出去两步才驻步回身,问:“怎么了?” 他们站住了,身边的行人车马仍旧来来往往,时间也一样,并不会只为他们停留,有些事是拖不下去的。 “如果我离开黔州,你每天晚上会咳得死去活来,”含山说,“别人不知道,你却应该知道,就算我半个月就能回来,这半个月你的日子也极其难熬。” 看着含山认真的小脸,白璧成轻叹一声,也说了实话。 “可是找到冷三秋是你的大事,我总不能耽误你。你到黔州来,不就是为找他吗?” “那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只消侯爷陪我去平州,如此一来,既不耽误给您施针,也不耽误我找到冷师伯。” 这话若放在之前,含山早已说了出来,但从她发觉自己有别的心思,再同白璧成说话反倒畏首畏尾,只怕被他驳回来惹伤心。这时候她鼓起勇气说出来,然而白璧成却犹豫道:“陪你走一趟平州也无妨,但眼下五人案尚未告破,我这时候离开……” 没等他把话说完,含山已经不想听了。 “又是五人案!”她悻悻打断,“黔州府管刑狱的不是侯爷,能调回大理寺高升的也不是侯爷,您如此上心做什么?我看侯爷牵挂的不是五人案,而是言年案罢!” 她说罢绕过白璧成,大步向前走了。白璧成本想说,等办完五人案就陪她去,请她延宕两日再动身,结果话没说出来,人已经气跑了。大街上又不方便拉扯,他一时无计,只得瞧着含山的背影发呆。 风十里不远不近跟着,不知他俩在说什么,一时并肩嘀嘀咕咕,一时站定了低低讨论,一时又一个跑了一个发呆……,他寻思良久,蹭上来提醒道:“侯爷,咱们今晚还要请客呢,该上车回府了。” 白璧成闷了一会儿,低声说:“也许我不该宴请嘉南。” 风十里立即赞同:“侯爷,您为何要宴请嘉南郡主呢?难道真像车管家说的,您要把她娶回来做侯府主母?” 白璧成望了望他:“连你都听说了?” “侯府上下都知道,来欢来登那几个都说,清平侯府从不宴客,此次为了郡主破例,是侯爷动了心。” “我哪里动了心?我明明是为了……” 白璧成百口莫辩,他明明是为了气一气含山,如今真气到了,却完全没有好处。 ****** 白璧成请郡主小坐,因为客人不多,席面仍设在凭他阁二楼。傅柳在外驻训仍没回来,陆长留忙着查城外的义庄也没能出席,除含山之外,陪坐的只有黄芮以和齐远山,另有虞温遥遥抚琴。 白璧成暗叫一声侥幸,若是没有黄芮以,自己与嘉南独对,倒像是家宴了,只怕更加说不清楚。好在那空按吩咐换了菜单,送上的菜品虽与之前相同,报出的菜名顺耳多了,不再满桌的脉脉含情。 嘉南见含山陪坐在侧,更加确信她在侯府地位不同,自己若有心嫁入清平侯府,只怕日后要长相处的。她与含山不同,自小在大家族里长大,每日见的都是妻妾相处的表面功夫,心知要对含山热情些,日后才不落把柄。 含山虽没有情绪,但见她热情相待,也只能敷衍一二,好在黄芮以健谈,每每接过话头与嘉南叽叽咯咯说个不停,哄得嘉南十分开心,替白璧成和含山分担了不少。 不一时菜过五味,含山正坐着无聊时,便听外头传了一声:“陆司狱来了。”转眼之间,随着楼梯响动,陆长留双目炯炯地上来,向着白璧成嘉南各行一礼,道:“见过侯爷,见过郡主。” 白璧成见他神采飞扬,情知在义庄有所发现,只是当着郡主的面不便细问,便当无事一样让陆长留坐下。他来了席面更热闹,又一轮酒过,嘉南便笑道:“论理今晚佳会,不该提些扫兴的事,但我一见到陆司狱,便忍不住问问言年的案子,不知可有眉目了?” “何止是眉目?只要侯爷出马,那便是手到擒来!”陆长留笑吟吟道,“如今已找到许多关键,只等着侯爷最后断案了!” 他说得虽是实情,但这般吹嘘却让白璧成不喜。白璧成咳一声正要打断,却听嘉南道:“这太好了!我之前催办言年案,是为了香竹那丫头,谁想这案子还未办结,倒又出了新事端。” 她说到这里蹙眉一叹:“今日受侯爷相邀,正想将疑虑说一说,不知侯爷可有开解之法?” 一个言年没结案,已经叫含山左右不高兴,这一下又要再来一个,白璧成不由望了望含山,然而含山坐着抠桌布上绣着的蝴蝶,并不抬头看他,也瞧不出来是喜是忧。 白璧成无法,又不便推脱嘉南,只得问:“郡主想问何事?” 嘉南向左右看了看,却是欲言又止。白璧成会意,屏退伺候在侧的仆役,又让虞温停了琴声去休息,这才道:“郡主有事请讲。” “其实这事不算多大的秘密,各州府都已传开了。”嘉南道,“不知侯爷可曾听说过,七公主逃婚出宫,至今下落不明?” 此言一出,举座各怀心思,却是一片沉默。不一时,陆长留却道:“说到这事,爹爹给我的书信里也曾提起,我只当各州府要严查搜寻,谁知黔州府丝毫没有动静,这也是奇事。” “之前圣上不欲声张,是因为羟邦催婚太急,只能先将九公主顶替了送过去。如今羟邦那头糊弄过去了,圣上腾出空来,可不是要找到七公主?”嘉南皱眉道,“难道,就让她一个公主流落民间不成?” “流落民间又怎样?”含山插口,“总比远嫁到羟邦去好。” 嘉南正在满面忧色,被她倒盆冷水下来,倒有些下不来台。站在她身后的素月忠心护主,轻哼一声道:“公主如何能流落民间?若冻着饿着,又或是嗑着碰着,那如何是好?咱们这些下人,哪里懂得金枝玉叶的尊贵!” 含山撇了撇嘴,悠悠移开目光,却也不说话了。 白璧成听到这里,却问:“郡主为何替七公主忧心?可是此事落到了裕王爷的身上?” “侯爷真正神了!”嘉南眼睛放光,“寻找公主是后宫秘事,压到州府不大方便,只能委派给宗亲贵戚。宸贵妃便给父王递了金印密札,要他务必找到公主!” “这……,为何是宸贵妃的密札?” “这就与七公主的身世有关。”嘉南道,“七公主乃是被废的秦妃所出,为了和亲,圣上给她抬了抬身份,记到宸贵妃名下,对羟邦只说是贵妃亲出的公主,是以查找她的下落要贵妃出面。” “怎么,宸贵妃自己没有女儿吗?”含山调过去的目光又调了回来,“既然秦妃是废妃,她的女儿也配出嫁到羟邦?” 嘉南被问得一愣,不由道:“宸贵妃亲出的玫烁公主是何等的尊贵,她当然不能嫁去羟邦,连封号都没有的七公主如何与之相比?” “原来是这样,”含山冷冷一笑,“原来宸贵妃是有女儿的!” 黄芮以听出含山话里的骨头,连忙打着圆场道:“这么说来,贵妃娘娘亲问此事也有道理!只是宫禁森严,公主是如何逃出宫的?” “说起来还是宸贵妃的疏忽。”嘉南皱眉,“圣上要将七公主记在她名下,还未宣旨呢,她先派贴身宫女兰情给七公主送首饰衣物,又吩咐兰情完事后出宫去国公府送家书。兰情于是领了出宫铜符去凛涛殿,结果被七公主打晕了,拿了她的铜符换了她的衣衫,这可不就出了宫!” “凛涛殿是七公主的住处吗?那里没有别的宫女宫人吗?”齐远山插话问,“看着是一个人进去,又换了另一个人出来,就没人叫喊出来?” “凛涛殿就是冷宫,哪里有什么宫女宫人,”嘉南叹道,“说来七公主也可怜,秦妃死时她不过四五岁,就被丢在这座冷宫里,之前还有个老宫人陪着,后来老宫人死了,她一个人住在废弃的宫殿……” 她话音未落,却听着“砰”的一声,黄芮以一掌拍在桌上,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不说嘉南,连含山也被吓了一跳。黄芮以却接着怒道:“若不是自己的女儿不愿送去和亲,只怕也想不到七公主!若不是七公主要出来见人,只怕也想不到给她送首饰衣衫!” 他这样翘胡子生气,倒把众人弄得莫名其妙,白璧成亦不便相劝,只是问:“不知王爷受托寻找公主,可有期限?” “侯爷开口便说到了关键!”嘉南愁得皱眉,“贵妃娘娘一口咬定公主就在黔州,给了父王十天之期,要他交出公主呢!”
第55章 松涛呜咽 听嘉南说宸贵妃只给十天时间找七公主,一屋子人都沉默了,只有陆长留大声道:“人海茫茫,只有十天时间,这要王爷上哪去找?” “正是这话!”嘉南叹道,“传话的公公上午到黔州,见过他之后,父王一直在发愁,就算他有心把王府上下都洒出去找人,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啊!” “说来也奇怪,宸贵妃为何认定七公主在黔州呢?”陆长留不解。 “为着秦妃是黔州人氏!贵妃娘娘想着,七公主跑出宫无依无靠,只能去黔州找寻秦家的故人。只是秦茂楠私铸兵器意图谋反,受满门抄斩连坐九族,还能剩下什么秦家人?”嘉南无奈道,“实在要论起来,就是秦妃有个师兄流落在外,可这都快二十年下来了,人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 “二十年而已,人家为什么不活着?”黄芮以略略不快,“又不是过去了二百年!” “这也算一条线索,”陆长留破案上瘾,立即便分析上了,“秦妃的师兄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四下打听去,也许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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