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肃哼笑了声,“习得猫狗画作,亏得你也敢自夸。” 夏宁撅了嘴巴,娇嗔似的拍他胸前一下,“大人且等着~” 说罢,转身拉出一张空白宣纸来,笔杆低着下颚略一思索后下笔勾勒。 下笔极快,笔锋走势虽不凌厉,但极有自信不见犹豫。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得了一副人像。 仅靠蘸着墨汁的线条,画出一满头卷发、身材高大、大眼高鼻留着络腮短胡的男子。 虽简陋,但极为传神。 耶律肃定睛细看,眼神沉沉似在深思。 夏宁站在侧首,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 思绪翻腾的极快。 耶律肃从不爱在她的琐事上费神,此时却看她的画作出神,夏宁可不会认为耶律肃被她的画技折服。 而是对着特殊的画技感兴趣。 夏宁柔着声,说道:“罗先生教习我们直至禁令发布,这才不得不回了北海去,不曾抱得美人归。罗先生说他要将这南延京城的繁华、地理、风情民俗一一记录下来。” 耶律肃的视线犀利看向夏宁,“他会绘制堪舆图?” 夏宁被看了个莫名其妙,回道:“是呢,罗先生曾与奴夸口说,他们北海来往各个国度的海航图便是他祖上绘制的呢,那年来南延,便是重绘通往南延的海航图,说是海域时有变化,十至十五年就需重绘。” “他教你不曾?” 夏宁摇了摇头,“奴技艺不精……” 却被耶律肃打断,“方才谁还与我说是门下得意弟子。” 夏宁急了,辩道:“罗先生道绘制海图、地图是家门技艺,不得外传,奴学不到也是自然的。” 耶律肃收了视线,将纸扔回桌上,淡漠道:“想来也是如此。” 说罢,又扫了她乱糟糟的桌面一眼,“收拾干净了,摆膳。” 夏宁应了声,“奴伺候大人更衣。” 说着就要上手替他脱去外袍。 耶律肃冷冽的眼神只看了眼夏宁伸来的手,就止住了她的动作,“不必。” “是,奴这就去传菜。” 之后自有嬷嬷与丫鬟进来整理妥当,又陆续上了夕食。 想着天气渐凉,上的是羊肉锅,上面浮着一层红花花的辣子油,羊膻味和着扑鼻的微辣香味,闻得人口齿生津。 夏宁看的欢喜,便朝着嬷嬷道:“这道锅子好,便是不喜羊膻味的也能闻得,等到入冬下雪天,也要上一道这般的羊肉锅暖身子。” 嬷嬷笑着回道:“知了,今年冬日就帮小姐备着。”
第31章 是我那外室—— 羊肉锅味大,生怕熏得里间都是,故而夕食就摆在了外间。 夏宁服侍着席面,心想着等会儿锅子一定要热闹着吃才好,等到了席面结束,她才去下间与梅开他们一同用饭。 那才乐呵。 耶律肃用完夕食,又让夏宁取来了大氅。 夏宁伺候他穿上大氅,绕道他跟前系带时,掀起了眉眼,露出一双勾人魂魄似的杏眸,问道:“夜深露重的,大人还要外出么?今晚可还回来,奴让丫鬟们给您留门儿。” 最后一个尾音翘的,一如她那双明媚善睐的眸子。 耶律肃不曾看她,说了个:“回。” 语气说不尽的冷淡。 夏宁松了手,后退两步,柔柔福身,“奴恭送大人。” 耶律肃无暇顾她,踏月而出。 小院门才合上,夏宁就小跑着去了下间,推门嚷嚷着道:“嬷嬷!嬷嬷!快来个一模一样的辣辣的锅子来,方才看的我眼馋肚也馋!” 姑娘的声音活泼自在,还多了一份恣意的任性。 那是耶律肃从未听过的调子。 在门外,接着深夜的寒风,一字不漏的送入他的耳中。 这夏氏,真当是把那些狐媚手段都使在他身上了。 伴着一声冷哼,耶律肃一把掀开马车帘子钻了进去。 夜里骑马过于招摇,今晚便套了马车。 何青听得这一声音,无奈的笑了下。 架着马车往郊外的一处私宅驶去。 私宅离京郊小院并不远,坐落在一巷子里,周围皆是平头百姓,入夜后歇的早,马车也放缓了马蹄声,悠悠入巷。 私宅外头已经仆人提着灯笼候着。 见马车驶来,上前躬身道:“问爷安好,我家大人已在内堂候着。” 耶律肃裹着暗色大氅,宽大的兜帽将他的容貌遮了十七八九,动作利索的跳下马车,与何青一前一后进入院内。 仆人左右探视了眼,见无异常,这才牵着马车绕道去了后门入内。 一路进得内堂,就见傅崇起身迎接,双手抱拳,行军中的手势:“将军!” 对此称呼,耶律肃并未制止。 他解了大氅扔给身后的何青,自顾在下首位落座,眼神抬起,看向站在面前的傅崇,道:“一二日后,倘若萧齐风派了人私下联络你,你只管派可信之人去京郊摆一摊子,不必再使人来通知我。” 傅崇身在驻地,消息滞缓,在午时才得了耶律肃辞官的消息。 而今夜他悄声来访,怕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傅崇一口应了下来,听到萧家的名号,略一思索后,才问道:“可是萧家出了什么事?今晚我回宅时,就听得萧尚书傍晚就递了腰牌进宫去请太医去了。”此事,可与您有所关联?” 耶律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也不打算瞒着傅崇。 昏黄烛火之下的冷峻面庞像是被烛火柔化了,看着不似白日里那般生冷,“暗卫所查得东罗近百名奴隶,病死、自尽、逃匿种种,已有一二十人,且图赫尔来的莫名走的也牵强,难保她来一趟有所图谋。” 傅崇听出弦外之音,素来温润淡然的面上露出愕然之色:“难不成是为了将这些奴隶安插入朝廷?” 耶律肃冷笑着勾起嘴角,眼底的暗光划过,“便是真的,我也会拔除干净。” 傅崇又想起耶律肃辞官一事,他听到消息时,已是把将军说成了色令智昏之人,为了一娼妓甘愿撇下一身责任,也要与那娼妓欢好。 虽知这些不过流言蜚语,但听得耶律肃被人如此诋毁,身为下属,难免心中愤愤不平。 他连忙询问道:“那前日将军与陛下间的争执是故意为之,给外人看的?” 耶律肃听闻,蔑笑着道:“那事,倒是真的。” 傅崇为他鸣不平,如玉温润的脸上多了一份愠色:“将军一心为国,这些年功劳苦劳连天下都看在眼中,陛下——” 耶律肃扫了眼情绪起伏的傅崇,出声打断他,语气之中含着嘲讽凉意:“可他却畏我功高盖主。这人心、血亲,如何能抵得过权势。” 他说完后,傅安才知自己过于情绪化。 躬身道:“卑职失态。” 耶律肃抬了下手,示意他直起身来,吩咐道:“月底西疆换防名单已定,主将为萧齐风,届时自会有人举荐你为副将随行,萧府事后,你就呆在军中好好挑选换防人选,不必过问京中之事。” 傅崇才直起了腰身,面色略有诧异,“将军您真不去?自从出了那事过后,西疆换防陛下就禁您前去,这三年换防年年出事,到了今年更是无人敢主动请缨,届时陛下无法,定会让您前去,可您真要把这机会让给萧家小子?” 耶律肃站起身,安静的看向眼前的下属。 语气分外平静道,“所以,我才让你随行。” 傅崇心思缜密,细思之下便知耶律肃此话何意。 备受信任之感,令他动容。 男子情不外露,最后只化得铿锵有力的一声:“卑职定不负将军所望!” 两人又与西疆换防一事交谈几句,在快离开时,耶律肃忽然提及了画师,“你家经营了几间纸墨铺子,打听起来不易引人注目,看能否寻得习得会北海画技,缮制堪舆图之人?” 傅崇道:“北海画师的绘图功夫了得,尤其是那堪舆图,南延虽也有名家高手,但绘制步骤颇为繁琐,且有技艺之匠人都在户部那处备过案的,想来难找。而北海画技虽自成一派,但我朝早已下了禁令,想来寻起来困难,若是寻常画师,卑职尚能寻得一二。” “不必,就替我寻得精通北海画技之人。” “是。”傅崇的面上虽不见勉强之色,但语气不算笃定,“这些年异邦人来朝少之又少,这画技又不外传,卑职私下定会倾力搜寻,只怕……届时难寻得人。” 画技不外传? 耶律肃的眼神稍有变化。 想起那外室说的话来。 傅崇窥得一二分变化,便试探着问道:“北海画技缮制堪舆图所知之人不多,将军不若从道来之人身上再打听一二,得些线索,卑职也容易寻得些。” 耶律肃看他一眼。 傅崇便压低了身子,不敢对视。 耶律肃这才缓缓开口:“是我那外室——”
第32章 不成体统 饶是傅崇也震惊了。 外室—— 那娼妓? 他压着疑色,只听得耶律肃微冷的嗓音继续说道:“她在天青阁时,曾得一异邦人为师,学了个皮毛,堪舆之计未曾习得。” 傅崇记下这些讯息,又询问道:“教她的是何人?想来那人在天青阁都愿意教授技艺了,说不定还会收的其他学生,这番打听起来便会容易许多。” 耶律肃将姓氏告知后,离开私宅。 傅崇又唤来信得过的小厮,仔细叮嘱了事项,才让他归家去传话。 —— 羊肉锅虽好,但味重。 夏宁漱口后还喝了好几盏绿茶,这才去洗漱。 自上回用了香粉后耶律肃扔进浴桶后,夏宁在伺候之前,是再也不敢用花瓣、花露入浴。 便是这回吃了羊肉锅子,身上染了些味道,也只敢多泡些时候。 待洗漱后,也不用丫头们伺候,她只着中衣坐在桌前画画,手边堆着的是写了没几张的女诫,而手下画的却是小院的堪舆图。 耶律肃想寻得会北海画技的画师画地图,夏宁撒了个小谎。 罗先生当初对她是倾囊相授,夏宁自己也是争气,学得不错。 娼妓一辈子没出路,总得为自己挣些明路。 可后来出了事…… 她光是为了活下去,拼的一回又一回。 在小院的这几年才安稳下来,猛一提及画技,饶是她那时学的再好,八九年不曾提笔,现在手感生涩,记忆模糊,只得靠着不断练习来让自己想起些内容来。 桌上的红烛燃的烛泪连连。 快要燃到底,才听得外面想起了动静。 夏宁捡了画的不错的烧了,只留的那些拙劣的搁在桌面上。 耶律肃想要这画技,她尽力给他就是,只是—— 她也要有所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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