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肃在外间已将大氅解了下来,本想直接去沐浴更衣,见夏宁仍执笔伏案,认真极了,似是连他进来也不曾发现。 时而咬着笔杆蹙眉,时而提笔挥洒,眉眼舒展。 恣意随性。 耶律肃走近,才看见她笔下画的是小院的堪舆图。 用的是北海画技。 画的却是乱七八糟,看不出尺寸规模来。 这夏氏—— 耶律肃故意加重脚步,却不知他眉间的冷凝散去许多,秋夜染上的寒冷,在进屋后,见这一缕微弱之光,消散于无形。 脚步声加重,惊了沉浸画作之中的夏氏。 她先是抬头看一眼眼前的人,下一瞬这才将桌上的纸藏起来。 娇嗔道:“大人都瞧去了才让奴晓得,没得笑话奴家。” 烛火之下,眼波流转。 媚不可言。 可这手段耶律肃早已看穿,并不动容,“画成这样,看来是真不曾习得。” 夏宁嘴角含着浅笑,嗓音柔婉着道:“是不曾习得,可先生曾赞奴天资聪颖,奴就想着都是北海画技,先生画的海航图,奴若能悟出一二,也能让大人欢喜。”说着,她站起身,垂着脖子,娇羞的贴在耶律肃胸前。 不敢贴的太近,也不敢环腰抱他。 生怕被推开。 单看这番,像是知道些规矩。 可再留意到她手指的动作,却是愈发放肆。 指尖轻佻的在他胸上勾勒两道,嗓音也愈发魅惑:“奴不止是想让大人……”喘息声略急了两分,抬起一双眼波含情的杏眸,“欢喜,更想为大人解忧。” 耶律肃动作更快。 毫不留情的将她挥开,脸色沉下,“夏氏,别忘记你的身份,还有两百遍的罚。” 手指在桌上狠敲了两下。 眼神警告的扫她。 有些骇人。 拂袖转身去隔间更衣洗漱。 夏宁挑起鬓边碎发,抿了抿,手掌的动作恰好掩住她嘴角勾起的笑。 这一夜两人歇的实在晚。 夏宁写写画画了一日,白日里也生出许多事,有些乏了,可身侧之人依旧没放过她。 连着两日被狠狠折腾。 耶律肃常年行军,体力好。 夏宁第二日险些没能爬起来,还是梅开进来伺候她,在夏宁的骂骂咧咧声中,这才洗漱好。 坐着吃了个早饭后,总算是缓过劲来。 一鼓作气,又拿着纸笔爬楼去了。 小院只一层楼,夏宁连梯子都没用,摞两个凳子就爬了上去。 吓得梅开、竹立一帮丫鬟在下面劝她下来。 今儿个天公还不作美,天色暗的厉害,刮着大风,夏宁身上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像随时要被大风从屋顶上刮下来似的。 连嬷嬷都在院子里劝她:“好姑娘!好小姐!快快下来诶!老婆子都快被你给吓死了!这么大的风,怎能爬的那么高啊!” 竹立也急的团团转,“就是啊小姐!您就是要爬,咱们也挑个好日子大晴天——哎哟——” 话还未说话,肩上就被嬷嬷拍了一巴掌。 竹立也不敢犟嘴,只委屈巴巴的看着屋檐上的姑娘。 两脚踩着瓦片,斜坐在屋檐上。 手里握着笔杆子,眼神在小院上头转来转去,偶尔还用笔杆子虚空比划两下,全然没把下头的乱糟糟看进眼里去。 只忙着自己的事。 可只要她动一动身子,就能惊得下头的丫鬟婆子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登高望远,将小院布局尽收眼底,反复比量,夏宁才想起先生教的知识。 比着在纸上勾勒一番,记下些关键之处,正要下去时,天上飘起了雨滴。 瓦片上湿滑,加之青苔滑腻。 也不用夏宁假装,才走了两步,脚下一滑直接沿着瓦片斜面趟了下去。 最后还是她一手攀住了屋檐下的横梁,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吊着。 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小院的屋子挑高,这高度摔下来,怕是不废也残。 吓得嬷嬷、丫鬟们大惊失色:“小姐!” “快快去搬梯子来!” 立马乱成了一团。 夏宁还算镇定,只是方才被吓了下,脸色有些发白,心慌的厉害,加之胳膊吊的有些无力,在余光之中看见耶律肃从书房里出来时,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呜呜呜呜……大人!快救救奴家……” 扭着头,冲着他哭的梨花带雨。 耶律肃见自己的外室吊在屋檐下,又哭又喊,狼狈失态。 脸黑的吓人,怒斥道:“不成体统!”
第33章 便是十五板子奴也认了 着实不成体统! 不说别人外室知情知趣、恪守妇德,他对夏氏的要求已然很低,可如今她倒是越发猖狂,竟然还爬屋顶去了! 便是摔下来也是她得一教训。 至此,耶律肃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只看着下人们取来一床床褥子垫着。 悬挂在屋檐下的夏氏一迭声的叫着:“大人……大人……” 委屈又无助。 却只用了一条胳膊攀住,另一条胳膊紧紧护着纸张。 夏宁继续哭道:“奴……奴的胳膊疼的快抓不住了……大人呀……” 耶律肃忽然想起昨晚某些片段,这外室也是这般叫着。 在床底之间任她胡闹也就罢了。 可在外她毫无进益,反倒还愈发形式荒唐起来。 见耶律肃没有出手的打算,夏宁愈发伤心了,胳膊已经开始打颤,即便如此,也不愿意松开另一条胳膊去攀住,只向着耶律肃垂泪:“奴这一跤若摔得今后无法伺候大人,还望大人珍——” 字到一半。 手上功夫已至极限。 猛地坠落跌下。 她怕极了,闭着眼,呼喊着:“大人——” 惊慌至喊破了音。 梅开等人早已吓破了胆子,手上捧着被子正准备垫上去时,一道黑色极影掠去,将坠落下来的夏氏稳妥的抱在胸前。 罢。 之后再罚她。 男子一身健硕,姿容俊朗,气质高冷尊贵。 女子被置于胸前,惊骇失色之色,难掩曼妙身姿,与艳艳相貌。 光是飞去救人一幕,美如戏台上的一幕。 看得人面红心跳。 · 落入宽敞结实的怀中后,夏宁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耶律肃脾气阴晴不定,但终究容得下她。 睁开眼,面上惊魂未定,也不顾着先谢过耶律肃的‘救命之恩’,反先举起一直护在手中的纸张,殷切的递给他看。 苍白的小脸,血色褪去,可眼睛却亮的刺人。 “大人,您看——” 下一瞬,眼中亮色化作眼泪,唰的喷涌而出。 耶律肃抱着她往屋里走去,面色看的厉害,就听得怀里的夏氏还在哭哭啼啼:“奴白摔了一回!” “也要凭白被再罚一回!” “它、它怎么能晕开呢!” 她哭的万分委屈,比任何一次都委屈。 手里还揪着被雨水、汗水晕开成一大片墨团的纸张,哭的如丧考妣。 哇啦哇啦的。 有些呱噪。 耶律肃被她吵得失了耐心,进屋后一脚踹开里屋的门,将人扔在床上,呵斥道:“闭嘴!” 夏氏也果真闭了嘴。 一双泪眼直直盯着他,眼眶通红,眼泪唰唰的滚落着,脸上都是泪痕,嘴唇抿着,委屈的抖着。 双手还捧着已成墨团的纸张。 原是风情万种的外室,此时却哭的这么—— 不成体统。 这夏氏,怎的如此能哭? 耶律肃略有些头疼,满脸怒容稍稍有些缓解,弯下腰,抓起她的一条胳膊,捏住手腕,将她的掌心朝上。 又从腰间拿出伤药。 灰褐色的粉末从瓷瓶里抖落,落在她勒的红肿渗血的手掌心上。 看样子像是也不太生气了。 夏宁拿眼神窥探着,小心着问道:“大人,您不生奴家的气罢?” 明知故问的外室。 才要开口训斥,看见夏氏满脸的泪痕,话到嘴边就变了。 耶律肃冷剐她一眼,“就你这身手,这么些年的梅花桩白练了。” 夏宁吸了吸鼻子,小声辩解道:“瓦片落了雨湿滑,奴手里还拿着东西,大人欺负人,只说是奴家技艺不精。” 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 这会子倒是已经好了。 耶律肃替她上完药,又取了下人递来的绷带包扎,包扎的手上多使了两分力,疼的夏宁嘶嘶的倒吸一口寒气,却也不敢喊疼。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抽出帕子掩盖住自己满脸泪痕的狼狈邋遢样,只露出一双哭的泛红的眼,那双眼灵动传神,似会说话勾人一般,“是奴说错了,奴那些绣花架子不牢靠。这厢多谢大人救恩之恩,奴——” 然后止住,眼波流转,娇媚动人。 接着开口道:“下回——” 耶律肃见惯了她这撩拨人的手段,听得她说下回二字后,眼神遂然冷了下来,“你还敢爬?” 夏宁盈盈含笑道:“下回可不敢爬了。” 但这语气—— 加之这眼神,毫无说服力。 就差将‘下回还要’这四字刻在脑门上。 对这外室阳奉阴违的性格心中升起不悦,“夏氏,看来是我待你宽容过度,纵的你如此顽劣。再有下回,自己去领十五板子!” 夏宁惊了,连帕子也从手中落下。 喃喃一句:“大人……” 眼中又闪着泪光。 可她极快的垂了头,道:“便是十五板子……奴也……认……” 耶律肃不曾想会听到这个回答,厉声斥道:“夏氏!” 夏宁只垂着头,低低诉道:“奴除了会伺候大人,别无长处。昨儿个听大人问我是否能画堪舆图时,您不知奴心中有多欢喜!”情绪激动之下,抬起一张微红的脸来,虽泪痕遍布,邋遢了些,可眼中绽放的欢喜却光耀夺目。 “大人或许会笑话奴家不自量力,可奴家一身自由、一身家当皆是大人所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奴家能略尽一二的事,还求大人……让奴家试试罢!若是——成了呢?若是奴真能悟出一二呢?” 她双膝跪在床榻之上,身板挺直,一手轻拽着耶律肃的袖子。 恳求道:“大人……” 见耶律肃的表情不再冷下,她又道:“堪舆图作画需得登高望远,便是奴真的摔着了,那就只当奴是自作自受……” 说的耶律肃脸色略变,夏宁这才用帕子掩了唇,收敛了些。 “十日为期——”耶律肃忽然开口,“倘十日内悟不出一二,就别继续丢人现眼了。” 夏宁大喜,大喜过后又道:“那登高一事大人可还罚奴?奴定会让丫鬟们垫上厚厚的褥子,便是摔了也摔不疼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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