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春花的伤势不算紧急,夏宁让跟在最外的将士身后排队等着,她先去领干粮,领到手后再来与春花汇合。 南境外城里女人罕见。 尤其是夏宁这皮相出众,还颇有几分英气的,但凡小道消息灵通点的,一猜就猜出了夏宁的身份。 即便她才经历了一夜苦战,衣衫不洁,发髻也有松动。 眼下的神色并不明朗,反而有些疲倦。 却丝毫无碍她的美貌。 在领干粮时,自然被一路让行,早早领到了六人份的干粮。 刚出锅的馍烫的几乎拿不住。 厨子偷偷塞了个白布袋子给她,灶火间里熏出来的脸隐隐发红,极快的说道:“夫、夫人不要嫌弃,是、是洗干净的!” 夏宁接过白布袋子,将馍与水囊一同装进去,向他笑了笑,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 厨子的脸愈发涨红。 引得身后的将士想笑他又不敢当着夏宁面直接笑出来。 等到夏宁离开后,那地儿才闹哄哄起来。 嬉笑哄闹的声音,冲淡了萦绕在南境外城的压抑。 等到夏宁提着白布袋子去寻春花时,发现原本还只是乱糟糟的,现下却直接闹了起来。 这些皆是奋战了一夜的将士,皆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加之厮杀搏斗过后,脾气难免更暴躁些。 将士都是男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一个不和,当场就干起架来。 赤膊肉战。 一拳头接着一个拳头互殴,看得人触目惊心。 春花急的团团转,看见夏宁过来后,焦急着道:“娘子、娘子!不好了!他们、他们打起来了!” 还不等夏宁介入。 李鸿卓听到风声后急急赶来,喝停了闹事的将士。 他面色铁青,指着这群将士训斥道:“眼下西疆尚未拿下、南境战力空缺、东罗虎视眈眈夜袭,你们却还在这儿搞内讧内斗!这是觉得三千人余人守城的兄弟太多了是吗?!” 重斥之下,无人敢言。 李鸿卓重罚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但念在眼下用人之际,所有军罚一律等到战后再算,若再有闹事者,战后论功行赏,凡参与闹事者直接取消奖赏! 罚过之后,李鸿卓才追问缘由。 是在排队候诊时起了冲突,一方说自己胳膊中箭毫无痛觉再不救治怕是胳膊要废了,一方也说他们兄弟腹部受伤,也等了一个时辰…… 李鸿卓无法断案,只得看向谢安。 谢安小老头忙的脚下都要搓起火星子了,一看李鸿卓竟然还要他来断案,气的胡子竖起大骂:“医者父母心!老夫看你们这群小王八羔子是想要把我这老头子给活活累死!不管不问!我只管到我面前的病患!” 小老头又想起自己偷偷跑了的小徒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李鸿卓撂下,自己忙处理伤员去了。 身经百战的李鸿卓从未遇到过如此彪悍的军医,在前一批撤离时,为了照顾受伤的百姓,当地的大夫及另一名军医被送去了内城,还未回来,昨晚事发突然,这才导致眼下这闹剧。 李鸿卓自然知道情况特殊,只能向谢安说道:“我已着人去内城将另一名军医叫回来,再请上两位郎中一同回来!只是眼下仍要辛苦谢先生了!” 小老头重重哼了一声。 李鸿卓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又看向身后是一帮等着他断案的将士。 他默默叹了口气。 忽然看见人群中的一抹艳色走来。 夏宁走到李鸿卓身旁,弯腰检查腹部受了重伤的将士。 又查看胳膊中箭的将士。 她用帕子擦了擦染上污血的手指,淡声问道:“他伤口虽不深但撑的时间太久致使失血过多脉搏紊乱,再挺上半个时辰怕是要没命了。病从缓急,能接受么?” 她语气略显的冷漠。 扫去的视线更是凌厉。 被她扫到的将士莫名从脚底涌起寒气,“能……能……” 夏宁点了点头,“多谢理解。”说着,她转身看向其他几人,“速速把他抬到谢先生眼下去,慢些就来不及了。” “好……好!” 旁人来看,分明是胳膊中箭的更凶险些,腹部受伤的虽脸色不好,但自己尚能站着排队。 李鸿卓不禁上前问一句:“夏夫人还懂医术么?” 夏宁瞥了眼他,随口答了他:“不过是跟着学了些皮毛罢了。” “不如——” “李副将军,”夏宁不轻不重地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使劲逮着一人往死里用可不是明智之举。” 心思被戳破,他抵唇轻咳一声。 “我亦有一事相求,”夏宁引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才道,“看昨晚的战况,东罗绝不会轻易放过南境,我们仅有三千余人,在之后必定要使用车轮战术,受伤的将士只会越来越多,虽李副将军已遣人去寻军医回来,但找人功夫加上回程路上耽搁,怕是一日里回不来。我听说南境还有一小片尚未来得及撤离的地方,人不多,多是些清贫人户?可有此事?” 李鸿卓倒不意外她知道这些,“不瞒夫人,确有其事。内城无处愿意接受这些人,索性人不多,留在外城于我们也并无大碍。”
第274章 她不就是个寡妇! 夏宁点了头,说道:“不如从里头挑出来几个身强力壮不晕血胆子大的妇人给谢先生打下手,只负责外伤清理包扎即可,也能让谢先生眼下更专注于伤况棘手的将士,不必将心思耗费在简单的包扎清理上。” 李鸿卓赞同她的意见,在妇人这词上稍显犹豫,“只是妇人的话……此地多是男人,妇人怕是——” 夏宁皱了下眉:“妇人心细手巧,若李副将军能寻来心细手巧的男人,想必谢先生也会更乐于接受些。” 她态度很是明确。 但李鸿卓仍有犹豫:“论心细手巧,男子自然比不上女子——” “妇人。”夏宁眉间展平,嘴角是浅浅的笑意,笑意未达眼底,轻薄一层浮在杏眸之中,显得更冷,“南境风气虽较之京城开放不少,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扎进军营里,行的是救人性命的善行,可人心叵测,传出去对她们的名声有碍。即便是找妇人,也要她们心甘情愿来帮忙,若他们今后在南境生活有难处可安排去兖南乡居住,李副将军意下如何?” 李鸿卓心中仍觉得找妇人来颇为麻烦,但为了不拂夏宁的面子,应了下来:“我派人去询问一下。” 夏宁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李鸿卓。 她眼神犀利,心思敏捷。 就在李鸿卓以为自己心中的心思将要被她看穿时,夏宁已敛目,语气淡淡的说道:“有劳将军。” 同李鸿卓说完后,夏宁折回去寻春花。 春花还在排队。 小姑娘穿着一身脏污的衣裳,就那么站着,头也止不住的打瞌睡。 夏宁走到她旁边,轻轻叫醒她,“垫些肚子再睡。” 肚子恰好叫了起来。 她窘迫的脸颊微红,对着夏宁笑了笑。 春花的两条胳膊都使不上力,夏宁便拿手喂她吃了一个馍,又用水囊喂她喝了几口水。 填饱了肚子的春花神情已恢复许多。 不似在城墙上时那般令人担心。 甚至还有心思察觉到夏宁的异样,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压着声音关切的问道:“娘子是遇见什么事了么?” 夏宁还在将馍掰成一小块,方便喂给春花吃。 听她问这句话,夏宁才抬起眼,手指在她额上点了下,“你如今眼力倒是厉害了,无须担心我,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事罢了。”她捏着馍往前递了递,挑眉问:“还要么?” 春花连连摇头,“奴婢够了,娘子您自己也用些罢。” 夏宁将馍装回白布袋子里,“我先给婶娘她们送上去——”她一边说着,眼神四处扫着,最后落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年轻小兵身上,招手叫他过来,语气和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这小兵就是昨晚奉李鸿卓之命要跟着她的。 “属、属下今年十六了!叫王发!” 嗓门清亮,透着一股生机勃勃。 夏宁被逗的轻笑了声,“好名字,也是好志向,只是这几日要委屈你跟着我了。” 王发激动万分:“属、属下不委屈!” 虽然昨晚刚开始是有点委屈,但在经历过昨晚后,能跟着这位兖南夫人、将军夫人是他三辈子积攒来的福气! 夏宁把手中的递过去,“那就劳你替我跑一趟腿,给城墙上的那几位婶娘送去,在替我照顾些佟夫人。” 王发年纪小,心中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犹豫道:“可李副将军让我跟着夫人……” 夏宁弯唇一笑,明媚动人。 浅言曼语,循循问道:“我要回屋睡觉去,你也要跟?” 王发的脸瞬间涨红,“属、属属属下不敢这就走!!” 说着拔腿就跑。 这模样,生怕被谁误会了似的。 春花也被逗得轻笑出了声,想要掩唇笑,才动了下胳膊,一阵撕裂的痛从肩胛迅速蹿到天灵盖,疼的忍不住嘶了声。 夏宁见她疼的肩膀都蜷紧了,出声安慰道:“你这会儿胳膊不要再乱动了,也不必过于担心,谢先生医术了得,几服药膏贴下去就能好了。” 那一阵的疼逐渐缓过来。 春花脸色发白,额间冒着冷汗。 还勉强扯了个笑脸,“我能忍得住……娘子你也快些去歇息吧……” 夏宁也想不放心春花,等王发回来后才回去休息。 她几乎是沾床就睡。 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后发现天色已近黄昏。 外头声音嘈杂,但并无太大的骚乱,她才安心更衣洗漱。 王发给她送来了干粮,同她今日拿的并无二样,夏宁咬着馍就着茶水生咽下去,一边听着王发絮絮叨叨的说话。 “在夫人歇息这半日里,婶娘们从城墙上下来了,李副将军安排了轮岗的将士上去,准备守今晚这一夜,佟夫人的胳膊经谢先生医治,贴上膏药后疼的哭了好几回,这会儿就在旁边屋子里歇息,听着动静像是仍在歇息。” 夏宁端着茶盏,饶有兴致的抬眸,问他:“怎么听得动静?” 王发立刻复原,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侧耳听。 夏宁所有所思的哦了声,放下茶盏,“那你方才也是这么听我房里的动静,听见我起身后,这才端进来了这些是么。” 她说完后,食指曲起,在桌上不轻不重叩了两下。 眉目微沉,辨不出喜怒。 却足以教人心颤。 王发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 “属下知错!任凭夫人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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