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仍专注在画纸上。 声音极轻。 只有他们两人才听见。 赵刚心中大赞一声:绝。 不只是解了她的疑惑,更是夸了将军。 还有谁能比将军更会行军打仗? 自是没有。 赵刚抱拳,心悦诚服:“卑职唐突,姑娘莫怪罪。” 夏宁搁了毛笔,抬头看向赵刚,杏眸里闪着细碎的光,衬得她脸上才有些喜色:“赵大哥,咱俩过个招罢!” 赵刚自是答应。 两人酣畅淋漓的过了百招,夏宁已能接住赵刚不少招式,她基本功本就扎实,学了新的拳法招式后,进步飞快。 出了一身汗,夏宁去泡澡时,才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耶律肃官复原职,自然是要住回将军府。 住了这么些日子,行事太过密集夏宁也吃不大消,住回去正好,免得使他生厌。 该得的东西,她也要的差不多了。 只还差一样。 自这日后,耶律肃就不再来小院居住,只从嬷嬷口中的得知,他去送了前往西疆换防的队列,又去了驻地练兵,不在京城内。 夏宁的日子又恢复了规律。 每日练武、作画、嗑瓜子,过得有滋有味。 又隔了半个多月,气候入冬,小院里也烧起炭火盆子。 夏宁手上的这幅地图画的差不多了,虽不太精确比不上异邦人的手笔,但也能看出作画之人的功力。 屋子里点了炭火,烘得暖乎乎的。 但作画时久坐不动,身子就容易冷下来,手指也冷得僵硬,线条舒展不开。夏宁便在屋子里打一套拳,练的四肢暖和了,又抱着小奶猫吸了几下,这才继续伏案作画。 冬日的日子过得更是岁月静好。 一派安宁。 嬷嬷匆匆的脚步声在屋外传来。 夏宁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嬷嬷风风火火的,又是从哪儿听来了惊天的消息,要与我们说呢。” 梅开放下手中打着的络子,起身去掀棉帘,推门迎人。 “娘子!” 嬷嬷人还为进来,就听见她急切的声音。 夏宁嗳了声。 隔着帘子听到梅开与嬷嬷说话的声音,“小姐在屋子里头,嬷嬷进去暖暖罢。” “快--” 嬷嬷急着进来,一见夏宁抬起脸,浅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模样,心疼这般美丽性子又好的娘子,顿时红了眼眶,“娘子诶!” 夏宁哎哟了声,“嬷嬷这是给谁欺负了,明儿个叫上赵大哥去给您撑腰讲理去。” 嬷嬷听得,眼眶里眼泪险些滚落。 只扯了衣袖抹了两把眼泪。 夏宁与梅开对看一眼,皆无头绪。 梅开温柔着道:“嬷嬷坐下先缓缓,不急着说。” 嬷嬷又擦了两下眼泪花儿,“怎不急着说!”说着,眼睛看向夏宁,“外头都在传,大人要大婚了!我不信,去了将军府……” 梅开听的愣住,只麻木的顺着问了句:“如何?” 嬷嬷回握住梅开扶着她的手,哽咽道:“是真的……” 梅开顾不得嬷嬷,只朝着夏宁看去。 满心担忧。 夏宁却比她们稳得多,搁下手中的笔,甚至还能安抚嬷嬷几句:“嬷嬷回来路上也累了,先下去歇歇脚,再来与我说话,少不得需嬷嬷来为我解惑。” 她这话说的极为体面。 让嬷嬷也是意外。 但嬷嬷继续留在主子跟前哭哭啼啼、怨声载道也不像话,她只得先下去净个面,梳理好了情绪再去回话。 嬷嬷下去后,梅开便关紧了房门。 见夏宁从床底下翻出锦盒,又从里面取了一锭银子出来交给梅开。 梅开不解地看她。 夏宁压低声音,吩咐道:“你随嬷嬷去镇上时,想办法去南城门,那儿常有一群小叫花子乞讨,你随便寻一个施舍个铜板,再将这银锭偷偷塞过去。” “你要做什么?” 梅开的眉心隆起,不安道。 夏宁不愿多言,只回她一句:“那些小叫花子是天青阁红衫姐姐的眼线。” 梅开想起了那日自己去天青阁送的信。 再看着手中这一银锭,惊道:“你真打算……” 话未说完,夏宁一个眼神扫去,让梅开住了口。 门外响起嬷嬷的脚步声,随即敲了门进屋里来。 梅开将银锭藏入袖笼中,压住面上的神色。 小姐虽能外出,但时刻有赵刚、嬷嬷随行,她们虽能与嬷嬷单独外出,但嬷嬷从不会让她们离了眼。 尽管都是奴才,嬷嬷却将她们看的极牢。 夏宁筹划至今,步步算计。 她定不能拖小姐后腿。 嬷嬷再次进来后,换了套衣裳,也净过面,虽眼眶微红,但看着情绪已平复下来。 夏宁坐在圆凳上,眸光平静的望向嬷嬷,“嬷嬷可知大人要娶的是哪家贵女?大婚定在什么时候?” 嬷嬷仔细答道:“听府里的管事说,是今年刚从外地任期结束回京述职的慕大人,才得了官衔,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娶得是慕大人的长女。婚期定在了明年春日三月初六,是……” 嬷嬷顿了顿,眼眶又红了些,“说是太后娘娘定的日子。” 嬷嬷说完后,一室死寂。 唯有炭火盆子里的银碳发出迸裂的轻响。 隔了片刻,梅开才哑着声音道,“那便是过了明路的事儿了……怎会如此突然呢?大人前些日子还住在小院里,也不曾听说要相看什么。” 嬷嬷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里头这些弯弯绕绕的利害关系,她们做奴才的怎么会知晓。 只知道,大人若要娶妻,若是碰上个厉害的正妻,怕是头一件事就要料理养在外头的外室。 即便不料理,少不得要给大人纳妾,分宠。 届时,夏氏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嬷嬷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混沌,又想叹气时,想起此时最难受是夏氏,便走到她身边,轻搂了下她纤瘦的肩膀,声音慈爱的说道:“姑娘这般好性子好脾气,只要正头大娘子不为难咱们,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夏宁这才适时挤出两滴眼泪。 好叫嬷嬷知道,她先头那些平静都是装出来的。 此时再也绷不住了,才委屈难受道:“嬷嬷……今后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嬷嬷本就心疼怜惜她,一听这哭腔,自己也绷不住了。 两人抱在一起,好好哭了一顿。 招的梅开也走过来一起哭。 哭完一通,送走嬷嬷后,夏宁脸上悲戚顿收,捏着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眼底平静的仿佛刚才痛哭的不是她似的。 梅开替她收拾桌上的东西,看见画上留下的痕迹,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一幅画。” 夏宁顺着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画上竟然留下一道墨痕,恰好在画中间。 是一道无法修补的痕迹。 夏宁伸手,将画纸盖上,竟一眼也不愿多看,“没什么可惜的,画废了扔了就是。” 梅开欲言又止,只应了声。 夏宁练习画技,不过是为了取悦耶律肃。 既然他要大婚,自己决心离开,这些画技与她而言再无用处,不必再耗心力,反而,她要为之后的事情做诸多准备。 要瞒过暗卫、赵刚及嬷嬷的眼,做的悄无声息。 次日,梅开就随着嬷嬷入京去采买。 隔了一日,夏宁就收到了将军府送来的箱子。 送来的人与赵刚相熟,说这箱子是从天青阁送来的,阁中收拾旧物,发现了不少夏姑娘的私物,便派人送了来。 当年耶律肃为她赎身时,是用的真身真名,不曾隐瞒。 将军府里的管事粗粗翻了翻,多是女儿家的首饰小玩意,禀了何青后就托人送来。 虽将军明年大婚,但如今仍养着这外室,谁知道将来如何。 小心伺候着总是没错。 能跟了将军三年的外室,绝不是绣花枕头。 夏宁不方便直接出面,托赵刚赏了一两银子的跑腿费。 箱子搬入房里,夏宁便拉着梅开一道儿看,两人头挨着头凑在一块儿,看的倒也起劲,屋子里都是她们的轻笑说话声。 赵刚与嬷嬷离开后,夏宁又将东西仔细翻了遍,尤其是首饰一件件掂量着,最后选了个银钗,银钗上就嵌着一红枣大小的珍珠,用金丝镂空兜着。 她拨开金丝,取出其中的珍珠。 用手指碾了下,擦去一片珍珠珠光色,露出里面褐色药丸。 梅开哪里见过这般技巧,当下惊的睁大了眼,声音压得低低的,“这是什么?” 夏宁将钗戴上,嘴角含着浅笑:“东罗传来的秘药,服用后一日内,会有僵死假象,十二时辰后失效。” 顾不得梅开又惊又疑,夏宁将计划简单告诉了她。 又命她缝制一缰绳,上面加些机巧,三日后出门时套上。 接着,又趁着无人打搅,她将后续安排仔仔细细与梅开说了。 逃离之前的准备,逃离之后的安排,是夏宁早早就决定下来的,只是借什么事假死逃离,却是在听嬷嬷说耶律肃所娶何人后,才仓促定下来的。
第57章 外室假死出逃 梅开听后觉得风险极大,忍不住劝道:“大婚安排在明年三月,眼下才十一月里,不若我们再仔细筹谋,求得更稳妥些,若到年后再无机会,那时再定也不迟。” 夏宁缓缓摇了下头。 “若不是情况有变,我也不愿冒风险行事。” 梅开当她说的情况有变是指耶律肃婚讯之事,思虑后道:“按婚嫁习俗,小定文定八字下聘等等,媒人往返商议,便是同在京城之中,耗上一年两年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他是皇亲,婚嫁更是复杂,从十一月至明年三月,的确仓促了些。” “不单如此。”夏宁叹了口气,“他因公主私逃回东罗后,以我的名义冲冠一怒为红颜辞了官,可他又是如何复的官?让那疯妇在中秋灯会自焚火烧摘星楼,又让遗属去正阳门前上血书告御状,逼得那位不得不给他官复原职。听嬷嬷说方才提及一句,日子是宫里头定的,那这婚事怕也是宫里头催的,他最后却为自己选了个才回京的文官,在京城无权无势,脚跟不稳,娶这么一位于他有何好处?” 夏宁说着,扯了缕嘲讽的笑,“咱们这位大人,是极挑剔难伺候的主儿,我是不信他对那位未来大娘子一见钟情云云。” 梅开听得迷糊了,“既娶的是位无权无势的文官长女,你又何必急着这几日非走不可?” 夏宁恢复了平日的表情,抬起头,看着梅开,无奈笑道:“我再说明白些,他以我的名义辞官,闹得天下皆知他养了外室。辞官复官又取了个无关紧要的大娘子,那是他与宫中在斗法,我早早就被他抬起来当了出头鸟,这一回宫中没占到便宜,那下一回呢?但凡他要是娶得是个京官家的,我都不至于如此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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