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战穿着一袭黑衣,带着斗笠站在门口。 “来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沙哑难听,但两人此刻却无暇顾及,只都松了口气。 “嗯。”苏轻弦应了一声,随即转头看段晚宁,“宁儿也来了。” 白战一侧身,让出路来:“进吧。” 两人顺势走进院子,院子确实不大,倒是挺干净,连落叶都不是很多,应该是有人常常打扫。 段晚宁环视院中,轻哼道:“你倒是挺闲的。” 白战隐在斗笠下的脸转向她,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什么也没说。他将正房的门打开,让两人进屋,自己则去廊下烧水。 段晚宁道:“不必忙活了,我们也不敢和你的茶。” 白战手上顿了顿,转头望着屋里两人:“你们来做什么?” 苏轻弦轻咳一声,眼神示意段晚宁先别说话,见后者不理会自己,便硬着头皮开口:“南宫和我们说了,你,嗯,宁儿想见见你,我陪她来见你。” 段晚宁也不明白他这会是怎么了,简单的一句话说的这么吞吞吐吐。干脆来到门口,靠着门框道:“听说你是我爹,我来听你亲自说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战沉默许久,知道段晚宁耐心快要耗尽,他才缓缓地摘掉斗笠,露出一张毁了容貌的脸:“南宫度说的?” “废话。” “你信吗?” 段晚宁道:“不信也不想信。但如果你承认,我也没有办法。” 白战叹了口气,终于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没错,我就是尉迟战。” 一瞬间,气氛凝固住,段晚宁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她从脖颈上扯出一块玉璜,递到他面前。 “认识这个吗?” 白战挣不开的眼皮下浑浊的眼球猛地收缩,伸手想要夺过来,却被段晚宁一下躲开:“你只要回答问题就行了。东西还不能给你。” “这是我和你娘的定情信物!”白战眼睛发红,说话也有些颤抖,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东西了,想不到老段竟找到了。” “那你说说,我娘是什么人?” “你娘白zhiruo,是杭州盐商白家的嫡女。那一年她随父母到上都游玩,正好我回京述职,在长公主府的宴会上遇见。这块玉璜,便是那一次我送她的。这是咱们尉迟家的东西,传到我手上已经有三代了。” 段晚宁点点头,将玉璜收起,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师父是怎么死的?” “你问老段?”白战,也就是尉迟战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想到她会忽然将话题转到段柳行身上,想了一下才说,“三年前,我刚刚恢复了些,便给他去了信,约他见面。他收到信后派亲信回复,说是要去先趟和罗山处理一点事情,稍后再去神医门和我见面。我便安心等他,谁知等了一个月,却传来他意外身故的消息。” “师父有没有提过去和罗山做什么?” 白战道:“他有一封信,我一直随身带着,你看看吧。”他说着便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段晚宁低头看着那个信封,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倒是苏轻弦手疾眼快接了过去,掏出一张已经变色严重的信纸,塞到了她手里。 段晚宁扫了一眼那封信:“确实是师父的笔迹。”说着便开始认真读起信来。 过了好一会,她还在读那封信,白战和苏轻弦互相看了看,苏轻弦讪讪一笑:“宁儿她,读书认真。” 白战点点头:“老段说过,她自小不爱读书,认字不多也正常。” 段晚宁猛地抬起头瞪着白战,似乎是听到他的话生了气,但片刻后却转向苏轻弦:“你给我念念。” 苏轻弦接过信纸看了一眼,念道:“战兄台鉴,,一别数载,夙夜心忧,忽闻兄已行动如常,吾之欣喜无以言表,恨不能即时飞身至兄身前,执手痛饮,畅叙往昔。然近来门中诸事不断,商儿与敌接触频繁,吾实放心不下,恐其泄露秘事,于大计不宜。又惊闻其竟意欲叛出师门,只得亲往和罗山处置一二,若其幡然悔悟,吾或留其性命。若其仍不知悔改,则痛心疾首仍需革除后患。宁儿今已长成,亭亭玉立,实乃人中之凤也。然其少不更事,虽功力精进,江湖经验恐不足以应对诸多变故。吾原以其懵懂,令其往华山闭关静修,待一切事了再行安排。然兄劫后余生,实该当父女相见,实乃人生大幸事,弟与有乐焉。此去不出一月,必携宁儿往神医门拜见战兄。唯望兄保重身体,静待佳音。柳行顿首。” 段晚宁听完,扶着下巴沉默起来。 苏轻弦问她:“要不你再看一遍?” 白战看她的样子,便解释道:“他信里说的商儿就是吴来伤,他本名赖商,是你师父销器门的唯一弟子。只是他去世之后赖商销声匿迹了许久,再现江湖时已然改名换姓成了千杀盟的盟主吴来伤。至于宁儿,就是你。那时我在神医门修养,所以他信里说打算带着你去神医门和我相认。” 段晚宁“哦”了一声,道:“照这么看吴来伤的嫌疑确实很大。但还有一个问题,他既然是销器门的唯一传人,为什么又要叛出师门?”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白战道,“老段收的这个徒弟我并未见过,当年也只是书信往来,他提过两次,只说吴来伤于销器一门天资极高,但性情有些古怪。我当时忙着军中诸事并没放在心上,哪知日后竟酿成如此大祸。 “后来,我得知老段的死讯便赶去了和罗山,在那附近追查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吴来伤曾经的手下,那个人可以证明吴来伤就是杀害老段的人。” “原因呢?”段晚宁道,“信里说来儿与敌接触频繁,敌,又是谁?” “西南部族联盟的领袖,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人。” 苏轻弦忽然道:“是他!” “二公子知道这人并不奇怪,那西南部族原只是疥癣之疾,可却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如今已成我大渊的心腹之患。我与他在战场上缠斗多年,早就知道他野心不小,谁知竟是如此不择手段。”白战话音刚落,廊下的水便烧开了,锈迹斑斑的水壶发出刺耳的鸣叫,他提起水壶道,“进屋去喝点茶吧,坐下说。” 第 205 章 205、照闻 西南部族顾名思义便是坐落在大渊西南部的一些民族的统称, 相对于大渊人口的体量,这些部族人数少,且并不富裕, 有些甚至还以狩猎为主要的谋生方式。 这些族群眼看着山水相连的大渊边境百姓衣食富足, 难免会动些歪脑筋,比如抢掠。 大渊这边自然不会惯着他们, 但是西南地形复杂, 树林茂密且常年瘴气不去,边疆的士兵很难长时间驻守。而轮番换防就难免会带来各种弊端,更是引来各部族猜测窥伺, 以为大渊软弱可欺, 常年扣关厮扰。 所以尉迟战的白虎军出现时才会让人那么意外——这只军队竟然不怕瘴气, 在熟悉了地形之后,甚至可以预先设伏, 打得来犯敌人落花流水。西南所有部族都开始忌惮这只异军突起,意志力极其坚强的大渊军.队, 也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联合起来抵御大渊。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讽刺,明明常常挑衅的是这些部族, 但当大渊开始能够护住自己的边疆了,他们便声称自己是弱者, 要抵御大渊。 于是顺理成章的,那个人出现了, 他提出建设一个各部族的联盟,大家攻守同盟,一起对抗大渊, 对抗白虎军。 这种情况虽然是情理之中,也是所有人都能预料到的发展, 但这个人也并不简单。不仅武功很高,能力更是超群,心思城府极深,几乎可以说是个深不见底的人。 “这人到底是谁?”段晚宁终于发问。 “庄昀。”苏轻弦代为回答,“若是这个名字不够熟悉,那么滇国献王,总该有所耳闻了吧。” 段晚宁惊讶之余也多了一份轻松,隐藏的敌人终于被探知了真面目,也算是一个进步。 “我听说这位献王年轻的时候曾上少林拜了当时的住持照闻大和尚为师,学到了他真传的功夫。”苏轻弦道,“据说是洗髓经。” “据说?”段晚宁道,“那么你知道‘据说’照闻和尚怎么死的吗?” 苏轻弦一愣:“照闻和尚几年前在福建少林圆寂,葬礼各大门派均有出息,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场葬礼,没有照惯例在法式完成后立刻火化并展示他的舍利子,你说为什么?” “你就直说吧。”苏轻弦道,“照闻和尚的死另有隐情?” 段晚宁点点头:“他是被人销掉了脑袋才圆寂的。” 白战好奇道:“几年前你才多大,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师父说的。”段晚宁道,“春意楼眼线遍布整个大渊,哪里出了什么事总坛自然全都会知道。而这个照闻和尚,与师父本就交好,听闻他忽然离世的消息师父难以相信,便亲自派人去查。那时福建少林的人百般阻拦,不愿让我们的人去瞻仰大和尚遗体,师父便知道事情有问题。” “照闻和尚与老段有过交往,我倒是不曾听闻。”白战点点头,“但照你这么说也能说得通,他本就是个热血仗义的人,朋友有难自然首当其冲。只是照闻和尚若真是被人所害,少林寺为何还要替凶手隐瞒?” “为了面子吧。”段晚宁耸耸肩,“师父那次去和罗山,给你写的信上没提到的一个原因便是照闻和尚的死大有可疑,他要去详细追查。刚才我还在想为什么他没有写到信里,现在看是因为你并不认识照闻,也不知道他和照闻的交往,所以没必要特意提起。” “应该是这样。”白战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个缘故,那么照闻和尚的死也必定与吴来伤有关,而且老段必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吴来伤,若不是暗算,他那个本事想杀师父,根本不可能。”段晚宁十分肯定地说。 苏轻弦却道:“可能是暗算,但也可能不止他一个人呢?” “你说得对。”白战点点头,“老段信中说过吴来伤与敌勾结,那很可能那位献王也在场。老段对上他,怕也只能落得个平手。” 苏轻弦听了这话,赶紧悄悄给他打手势,叫他别说。 果然,段晚宁微微一扬下巴:“原来这个姓庄的这么厉害,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了。” 白战并没看懂苏轻弦的手势,但听她这么说,还是劝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和他硬碰硬,这人武功不低,心思更是狠毒,若是再行暗算之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段晚宁显然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对于白战,她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以一个什么态度去面对,所以干脆就先不应对了。 气氛有些凝固,苏轻弦轻咳一声,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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