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妤松狐疑地盯着梁夏看,然后反应过来,微微挑眉,满眼打趣,拉长音调,“呦~~~” 她在乎的哪里是一只冯朱朱,她在乎的分明是冯朱朱现在的主人。 陈妤松哼哼,“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啊大夏!”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夏,大夏哪里重色轻友了。”陈妤果略显公正的开口。 梁夏腰杆挺直,瞬间侧身朝陈妤果的方向倾斜,木着张白净的脸,不停地点头表示果子说得对! 陈妤果道:“她这分明是尊老爱幼!” 她手朝向沈君牧,“尊‘老’。” 她又指向冯朱朱,“爱‘幼’。” “多好的一个人呢。” 梁夏,“……” 梁夏幽幽抬脸看陈妤果,“你还不如不帮我说话。” 陈妤果嘿嘿笑着挤在梁夏身边吃饭,小声声跟她咬耳朵,“春闱考完了,我可以安心搞烟花了,但我这个资金吧……你都知道的。” 资金有限啊,不然她的炮弹计划也不会至今没“怀上”。 梁夏也跟她小声说,“‘孩子’它娘找到了,现在可以考虑怀胎的事情了。” “谁?”陈妤果眼睛都亮了。 梁夏拿筷子,文文气气的一张脸格外老实无害,说的却是,“你抽空也让季晓兮看看你的烟花。” 季晓兮现在是珍宝阁未来阁主了,身家跟以前简直天差地别。 陈妤果茅塞顿开,一拍大腿,“什么未来阁主,那是我金主爸……妈妈!” 她的投资方大佬,她炮弹计划的亲妈啊! 梁夏点到为止,一脸期待,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眼眸清亮,“果子,靠你了。” 她小爹爹能不能在生辰那天看到漫天烟花雨,全看陈妤果努不努力了。 陈妤果给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拿起筷子,又悬在空中,发出疑惑,“……一只鸡怎么就两条腿?” “四条腿的那个叫□□。”陈妤松本来还嫌弃猪肘子缩水了十倍不止,如今见陈妤果眼馋,瞬间夹起鸡腿咬住。 原本不香的鸡腿,立马香了十倍。 她冲陈妤果扬眉,示意她抢沈君牧碗里那个。 沈君牧把冯朱朱交给了报春,如今刚落座,听见有人要抢他碗里的鸡腿,不知为何,下意识伸手遮了一下。 他的。 他看见梁夏给他夹的。 沈君牧不是个小气的人,护完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蜷缩着指尖红着脸把手又收了回去。 陈妤果没看沈君牧,而是先看梁夏。 梁夏微微笑,侧身挡住另一边的沈君牧。 陈妤果瞬间把筷子移了个方向,“我吃虾就行,吃虾也能凑合。” 护食的哪里是沈君牧,护“食”的分明是大夏啊! 虽然换了个地方,从望水巷换到了留玥宫,但几个孩子吃饭时依旧说说闹闹,丝毫不安静,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刚考完秋闱的时候。 窦氏垂眸,眼睫遮住眼底多余情绪。 蔡甜端着碗安静吃饭,她是受儒家教育长大,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向来不说话,说话时不动筷子。 但她从不用自己身上这套规矩去约束三个孩子。 她们像是颗颗水灵的菜,在她这片菜田里肆意生长。她做的从来不是抑制跟规范,而是引导和教育。 “还吃吗?”窦氏见蔡甜面前的碗空了,在宫人伸手之前,习惯性地拿过蔡甜的碗,准备为她添汤。 蔡甜其实已经七分饱了,吃饭也是先喝汤,按着往日习惯,她晚饭向来吃到八分饱,再好吃的饭菜都不会吃到十分。 如今见窦氏端起她的碗,蔡甜捏筷子的手指都紧了几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多谢。” “不碍事的。”窦氏脸上露出笑意,给蔡甜加了半碗汤。 蔡甜微抿薄唇,双手接过。 她其实想跟窦氏说的更多,比如他送她的那两双鞋很合脚,穿着特别舒服,是铺子里的鞋永远比不上的贴合。 她想跟窦氏说,他家的两扇木门,可能因为开合的次数少了,显得有些僵硬,会发出“吱呀”声,她想给他修的时候,才发现住在里面的人已经换了。 蔡甜白日在翰林院当值,晚上回家点着油灯写她没写完的夫子跟隔壁小狐狸父亲的故事。 每次提笔,眼前想到的总是他。 诸多话语,好像都凝在手里这半碗汤中。 她坏了她八分饱的规矩,他知道她喝不完,所以只盛半碗…… 蔡甜垂下眼睫,坐回位子上。 两人不过是寻常举动,旁人好像都没注意,只有她俩对了个眼神,又彼此别开视线各吃各的饭。 桌上,陈妤果已经因为最后一只虾跟陈妤松的筷子较上劲。 梁夏慢吞吞喝着汤,看着老实安分,其实左右拱火,恨不得两姐妹现场“打”起来。 沈君牧诧异地扭头看梁夏,又看向姐妹两人,像是没见识过这般场景,他家里四个孩子一起吃饭时,都没这么热闹。 九号则两耳不闻身边事,端着饭沉浸式地吃,她也不挑,哪盘有菜她吃哪盘。 饭后,沈君牧抱着冯朱朱回寝宫,刚走出门口,就见李钱递了个东西过来。 一个精致的手炉,跟他上次用的那个很像。 “嗯?”沈君牧抬头看李钱。 李钱笑着解释,“皇上说您手凉,让我给您备一个。” 沈君牧微愣,扭头朝殿里看,蔡甜不知道在跟梁夏说什么,光亮下,她垂着眼不说话。 他习武其实不怕冷,上次守灵是跪麻了血液不畅通,这才脚麻手冷,晚上他是用凉水洗了手,才显得手背凉。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梁夏抬眸看过来,原本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在看见他后,露出一个清浅温和的笑意,微微朝他歪头,清亮干净的眸子望过来,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沈君牧摇头,他扭过脸,犹豫一瞬,把怀里更暖和温热的冯朱朱递给报春,自己接过小小手炉,“谢谢。” 沈君牧搓着手炉,“很暖和。” 但猪其实更暖和。 回去的路上,沈君牧双手捧着手炉,报春看见了,说道:“公子,您要是冷的话,抱朱朱吧。它身上暖暖乎乎的,跟个小火炉一样。” 冯朱朱哼哼哧哧,像是在肯定报春的话。 它这身膘可不是白长的,加上穿着棉马甲,身上可热乎了。 沈君牧自然知道猪暖和,但要是抱猪的话,这手炉就浪费了,他难得捧手炉。 沈君牧摇头,托起掌心里的手炉给报春看,含含糊糊说,“我刚吃饱饭有些热,拿这个刚好,抱朱朱就出汗了。” 其实一阵风迎面吹来,指尖还是有些凉的。 沈君牧看了眼猪,又看了眼猪,最后双手搓着梁夏送的手炉。 报春笑着举起冯朱朱,“那只能我抱着取暖了。” “对了小公子,你今日一天不在宫中,不知道主君递帖子来宫里了。”报春看向沈君牧。 沈君牧惊喜,“爹爹来了?” “嗯,”报春说,“本来想跟您说说话的,不过您今天出门了。” 沈主君做为将军夫郎,自然有递帖子进宫见太君后的权力。 沈君牧眼睫煽动,像是在给自己出宫找个合理的借口,“我去送冯相了。” “我知道,”报春笑,“在宫里出宫是不方便,不过等出宫就好了。” 春闱结束,接下来批阅卷子是礼部跟翰林院的事情,沈琼花已经开始找人重提后宫之事,也就是说沈君牧快要出宫了。 回到寝宫中,沈君牧打开自己床头的小木匣子,将手炉放进去。 里头除了两个手炉,还有一支油皮纸折的橘黄色的花,不值钱,但他依旧没舍得扔,而是好好的收了起来。 沈君牧洗漱后,穿着一身白色棉质中衣盘腿坐在床上,长发随意用青色发在背后束了几道打个结。 棉被被他披在身上,连同脑袋一起遮住,这才将小匣子抱过来,伸手从里面将那支纸花拿出来,手指搓着花的茎,轻抿着唇皱巴起脸。 他还没来得及看御花园里入夏的花,也没有看宫里深秋的桂花,更没见到年底的雪花…… 借着床前一抹小小弱弱的油灯光亮,沈君牧手指点着花瓣,头回有些疑惑。 他想出宫吗? 他为什么会不想出宫呢? 听见殿里有动静响起,沈君牧吓了一跳,以为是报春,立马将花放回去,把匣子盖上抱在怀里,甚是试图撩起中衣衣摆,把匣子贴着肚皮藏起来。 直到哼哼哧哧的声音逼近。 冯朱朱在床跟前蹭床,想上去。 它的窝放在了屏风后面,但它平时在冯府都贴着王氏睡,现在这宫殿又大又陌生,冯朱朱可能是害怕,跟只没断奶的小狗一样,来找沈君牧。 沈君牧瞧见报春没来,这才舒了口气,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低头看冯朱朱,“是你啊。” 他伸出一只手,摸摸冯朱朱的脑袋,几乎趴在床边跟猪聊天,小声问,“你想不想留在宫里?” 冯朱朱想睡床,讨好地拱沈君牧的手心,脑袋一上一下。 沈君牧觉得掌心湿湿痒痒的,抿着唇露出笑意。 “想,对不对。”沈君牧替冯朱朱回答,声音轻轻的。 他捏捏猪耳朵,又问,“那你喜不喜欢大夏?” 冯朱朱像是听懂了“大夏”两个字,往后退了两步,昂着猪脑袋看了沈君牧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扭动两瓣屁股一拽一拽地走了。 走了…… 沈君牧,“???” “你不喜欢大夏啊?”沈君牧直起身子,“是大夏,不是松果。” 冯朱朱跑的更快了,一溜烟回到屏风后面,往猪窝里一趴。 沈君牧,“……” 沈君牧抿唇,很是疑惑,怎么连猪都不喜欢大夏? 他母亲不喜欢大夏,朝臣不喜欢大夏,可梁夏并不像她们说的那么心机深沉卸磨杀驴,利用完冯阮就把人发配东北。 她会跟冯阮行晚辈礼相送,会亲自去接松果两姐妹出考场,会不顾身份跟她们抱在一起欢呼春闱结束。 沈君牧低头捏自己手指,感觉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梁夏。 不止是少年帝王的魄力,还有少年人的稚气跟活力。 反正跟自家的三个姐姐比起来,梁夏和她们都不一样,她没那么板正,也没那么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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