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总是勾着他,平日里至多也就摸摸小手,昨夜是他急了,才逼迫了她,恰好被春枝瞧见。 谢国公知晓后,一脚踹在谢明辉肩上,狠骂一声,“畜生!” “还有你!”谢国公额头青筋直跳,看了田氏半晌,最后狠狠的闭上眼,“这些年你对谢家如何,我都看在眼里,檀山寺是个不错的地方。” “父亲!”一直沉默的谢明清猛地出声,抓在四轮车上的手紧紧攥住。 谢国公并未看他一眼,而是在等田氏回话。 这样的结果,田氏从决定不声张谢明辉对她做了什么时候开始,便早有预料,她并未有什么异议。 只是,仍旧有些遗憾罢了。 云玳一瘸一拐的过来时,正堂已经散了,此为家丑,莫说寻问旁人,便是知晓内情的奴仆包括春枝,都被封了口,没有机会再将此事传出去。 她哭的双眼通红,俨然已经忘了将她背着的乃是世子身边的人,而不是她的属下。 云玳拍着西北的背,抽噎道:“我要去见夫人,你带我去见夫人,见夫人好不好……” 西北为难的看向谢今澜。 谢今澜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小姑娘,“依她。” 于是转头西北认命的将人背去了三房院中,房门微开,在屋内走来走去的妇人,背影纤薄,忙忙碌碌,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夫人!”云玳从西北身上跳了下来,俨然忘记自己还伤着腿,差点摔倒。 她眼里只有那个带着温柔笑意的女子,跌跌撞撞的朝着她怀里扑去。 田氏将人抱住,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夫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云玳揉了揉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展颜一笑,“我就知道又是污蔑,夫人怎会——” “玳玳。”田氏将话打断,勾了勾她的碎发,“是真的。” 呼吸凝滞一秒,云玳颤着声问:“为什么?” 田氏忽而一笑,在正堂上跪着时还算平静的心,被云玳一问,忽然就发了酸,“玳玳,我也不知,但那时就想着这般做了。” “事情已经如此,便是我让国公为我做主又如何,结果与现在并无不同,可我若是用此事换些银两就不一样了……” 田氏笑道:“可以多找些神医为他瞧瞧腿。” “别哭。”田氏温柔的替云玳抹去脸上的泪珠,“我早知会有今天,没事的。” “三老爷没有为夫人求求情吗?” “傻姑娘,对男子而言这是奇耻大辱,他怎会为我求情。”田氏掩去眼中落寞,“恐怕让他如今便是多瞧我一眼都不肯了。” “那大老爷呢?”云玳泣不成声,“他做了这样的事,便不该遭到报应吗?” “他是谢府嫡长子,便是罚他,还能要他的命不成。” 田氏脸上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玳玳,我方才瞧见是世子送你回来的。” “夫人……” “挺好的。”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话从田氏口中说出,“玳玳,等我走后你在府中若能得世子庇护,我也能放心一二。” “云玳只想要夫人。”云玳哽咽着。 “孩子话。”田氏嗔笑道:“我的事还没让你看明白吗?像谢家这般的人家,就像深宫朝堂,若失了宠又没人护着,下场可想而知。” “若今日是二房出事,你觉着国公会将她去檀山寺吗?” 云玳吸了吸鼻子,还不等她想明白,田氏便道:“不会,就凭她乃是世子生母,国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自个儿去解决,权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玳玳,你要明白,谢家除了国公,没人比世子的权势更大。”想到那个玉质金相的儿郎,田氏笑道:“或许再过不久,连国公都要望尘莫及了。” “可是夫人,你先前不是让我离他远些吗?” 田氏起身,将云玳揽入怀中,“傻姑娘,那是先前,有我守着你,谁敢动你我自会与他拼命。可我要走了,世子与你既有这段情分,我希望你能握住,至少在这谢府,能过的安心顺遂一些。” 云玳忽然想起自己来谢府的那一日。 冬至刚过,腊月寒霜间,三夫人带着燕儿在府外翘首以盼,瞧着她从马车上下来时,立马笑开花了花,拉着她的手夸赞不停。 三夫人膝下无子,是以将她当作亲生姑娘般疼爱。 从农家寒舍到珠围翠绕的谢家,她终是惶恐难安,是三夫人日日陪着她,让她从冰冷的陌生屋子中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从前一直觉着三夫人亲和爱笑,定是个心中柔软的女子,可如今云玳觉得,不止是这样。 送三夫人离开的这日,阴霾消散,不见纤凝。 偌大的谢府,只有她与燕儿站在府外,为夫人送行。 如两月前的那日般,夫人接她入府,今日,她送夫人离开。 田氏从始至终不曾提起过谢明清,甚至不曾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 “好了,回去吧。” “玳玳,莫要忘了我与你说的。” 云玳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田氏头上的缠花枫叶钗上,她什么金银首饰都没带走,只带走了她曾经送给老封君又被瞧不起的钗子。 云玳忍住又要落下的泪,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辆越来越远的马车,悲拗在瞬间升腾而起。 “三老爷呢?” 燕儿擦着泪,“自昨日后,三老爷便将自己关在府中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连老封君身边的谢嬷嬷都不见。” “他晓得夫人今日离府吗?” 燕儿苦涩道:“怎会不知,和离书都是常喜送来的。” 火气淹没了刚刚升起的悲拗,云玳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提着裙子便往三老爷的住处走去。 夫人待他仁至义尽,方才帘幕落下的一瞬,她亲眼瞧见夫人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那一瞬的落寞让人心酸。 哪怕她不懂感情之事,可她知晓什么叫做恩,在所有人都放弃他,连他自己都放弃的时候,是夫人不离不弃,满心满眼都想要让他站起来,让他重拾信心。 他凭什么连见夫人一面都不愿? 云玳大力的拍打着门,可屋内没有半点动静,常喜急忙从耳房出来劝她,可云玳此时哪里听得进去。 夫人离开时的那一眼,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说什么都要替夫人问个清楚。 “云姑娘,我帮你。”常喜咬咬牙,“你先让开!” 在云玳挪开的一瞬间,常喜用尽全力朝着紧闭的房门冲过去,将门撞开。 屋内窗棂关着,昏暗中浮沉着淡淡的血腥气。 云玳朝着里边走去,眼前的一幕让她顿时止住了脚步。 四轮车上空空如也,谢明清倒在圆桌旁,血流满地,掌心还握着杯盏碎裂后的瓷片不放。 常喜脸色煞白,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老爷!” 云玳怔愣的瞧着这一幕。 谢明清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国公府顿时乱成一团,云玳不知站了多久,眼前皆是那鲜血淋漓的场面。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厉声,“云玳。” 她察觉自己被人攥着手腕拉了一下,恍然回头,便对上谢今澜紧蹙的眉头。 原来屋内不知何时来了大夫,谢明清的伤势已经止住了,她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为何?” 从昨夜到今日,屋子里分明只有三老爷一人,他身上的伤只能是他自个儿弄的,可是为何? 谢今澜方才听了大夫诊断伤势,并未瞒着,“许是存了死心。” 瞬间,云玳瞳仁紧缩。 谢今澜以为她在害怕,“若见不得,便出去。” “三老爷他……还活着吗?”她说话时声音都在颤。 在谢今澜颔首的瞬间,云玳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东南问:“世子,要属下叫人跟着云姑娘吗?” 谢今澜收回目光,“不用,三伯父情况如何了?” “暂且无事,就是伤的有些重。” 屋内的血腥气让谢今澜淡淡的皱了下眉,捏着眉心无奈道:“大房那边如何了?” “三公子与大老爷吵了一架,离府之后,如今还没回来。” 谢今澜指尖的动作一顿,看向他,“将人找回来。” “是。” 谢今澜在谢明清房中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昏暗,谢明清彻底醒来时,他才前去看望。 谢明清失神的望着纱帘,被褥遮盖下的双腿缠满了纱布,已然有些不能看了,“为何要救我……” “三伯父在怪自己?” 谢今澜知道一些三房的事,但他着实没想明白谢明清为何会做出此番举动。 问来问去,谢明清也只会念叨着那一句。 谢今澜没待多久便走了出来,东南犹豫道:“世子,可要派人看着三老爷?” “他若还想寻死,派多少人都没用。” 长廊上昏暗沉沉,谢今澜刚行至圆月门时,便瞧见云玳从对面踏上长廊,怀中还抱着一幅画卷。 “云姑娘?她怎么回来了。”东南诧异。 谢今澜的目光跟随着少女疾步行走的身影,望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眉梢微挑,颇觉意外。
第17章 纱帐垂落,遮住了床榻上的男子。 屋内弥漫的血腥气还未散尽,云玳将卷轴放在桌案上,声音里还带着哭后的沙哑,“三老爷,夫人走了。” 屋内并未有人回应。 她垂下眼睫,心中满是苍凉,可仍旧自顾自的道:“我这些时日与世子学作丹青,世子说我的画没有神韵,就像一个人只有躯壳,内里空空如也,没有灵魂一样。” “我学了许久,始终不曾领悟。可是夫人离开时,我忽然便明白了。” 云玳转头看向床榻,“三老爷,我原本有许多话想替夫人问问您,可是忽然又觉着你们年长我这般多岁,定是比我明白什么叫做珍惜眼前人的。” 谢明清道:“滚出去。” 若是从前,云玳哪里敢来质问三老爷,就连眼下,她也是憋着一口气才不曾离开。 “夫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向来是三房夫人中最差的,她所有省下来的银子都攒起来给您请大夫了,就连那些银子也都是因着她寻到一个神医,觉着能将您的腿治好。” 云玳吸了吸鼻子,“三老爷,他们都说您得的是心疾,可我觉着得心疾的不是你,而是夫人。” “你在怪我。”忽而平静的声音从纱帘中传来。 “是。”云玳说:“我不知晓夫人为何对您的腿这般执着,但我晓得她赔上了自个儿的一切,若是到头来瞧见的是一具尸体,该有多难过。” 谢明清涣散的瞳仁忽然回过神来,轻颤不止,藏在被褥下的手咻的攥紧。 半晌之后,他才喃喃出声,“她走时,可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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