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夜之间,京潭就突然成为青山楼的楼主,而京墨则退位屈居之下。 楼中弟子自是个个不服,私底下议论纷纷,可因为随时随刻相伴在新楼主身边的京墨,无人敢真正提出一句质疑。 京墨说到做到,京潭的腿脚不便,她请避世名匠为他打造藏刀玉扇防身,京潭武功未复期间遇险数次,她就以命相护,没让他伤着一丝一毫。 她日夜不离的守在京潭身边,好似一只猎豹环伺在侧,警备盯着每一个对京潭不怀好意的目光。 每次看见她送来自己爱吃的糕点,看见她站在旁边温顺的唤他主人,看见她因自己忍苦受痛时,京潭便暗暗的在心里想着。 只要对她再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宽容,或者相处久了养成习惯,日久生情,也许她就会爱上自己也说不定呢? 他相信事在人为。 京潭开始耐心的等待。 等待他与京墨重来一次的时机。 喜爱捉弄的上天却偏偏不愿如他的意。 清晨早食刚过,怒气冲冲进屋的京潭二话不说,抬手夺过桌前刚刚倒好的青玉茶盏就摔向地上,茶水四溅,盏片碎开。 裴钩挽袖坐在狐绒塌边,白衣胜雪,五官如画,端的君子如玉修养如竹。 “我的好阿潭,怎么一来火气就这般大,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着了你?”他温目一笑,青葱的指尖朝旁轻点,便有识相的奴仆拿帕上前跪地收拾,免得踩伤了京潭的脚。 见京潭站在对面脸色冷沉,拳头紧握,他就捧起手边的茶盏浅啜,好似全然无知。 “只摔这一个茶盏够不够你撒气?若不够,仓库里多的是各种好东西,我命人挑一些摔起来又响又好听的给你玩玩?” 京潭冷着脸看来,开门见山的质问:“为什么阻挡我入地牢见她?” 这半个月来他每次挑在深夜时分刚刚靠近地牢门口就会被暗中的护卫挡了回去,礼貌的告诉他这是奉云城的地牢,不是青山楼的后院,没有密令任何人不可随意进入。 奉云城规矩森严,若有人夜半三更偷偷靠近关押罪犯的地牢,轻则说是心思叵测,重则则要酷刑审问。 这些暗卫若非是看他与二少关系匪浅,又是青山楼的楼主身份尊贵,早就一拥而上抓他入牢,哪还会好声好气的劝他离开。 迟迟不得入牢探视,京墨身上的毒还未彻底解开,京潭担心久拖出事,于是转头就找到裴钩质问。 明明那夜他都能畅通无阻的进牢,可刚过去短短数日就被暗卫阻拦,当然是裴钩吩咐下来的。 听他当着满屋奴仆便怒气汹汹的质问自己,裴钩也未有生气,只觉接下来的话不该公之于众,便浅浅的摆了摆手,示意奴仆们全部退下不要入内。 等到奴仆们训练有素的躬身退出门后,他才接着京潭的话说了下去。 “我把她抓入牢狱的时候,你也没说过一字不好,怎么今日却来怪我阻碍你?” 裴钩笑微微的,无辜而温善:“好阿潭,你莫非忘了她是罪犯?加害城主的行为皆是重罪,而重罪之人不可探视,难道奉云城的法度是玩笑不成?” 他笑着反问,语气好商好量,话里的内容却压得人心口一重。 “……我不是这个意思。”京潭沉着脸,声音稍缓,“你明知真正给他下毒的人是我,你要怪要罚朝我来便是,放了她吧,她身上的毒还未解,又受鞭伤,再拖下去会变得严重,我怕对她不利。” “区区的寒毒罢了,比起当年你受过的,这点毒算什么?”裴钩云淡风轻的低眉抿茶,“而且她现在过得好极了,用不着你来为她白白的担心。” “什么意思?”京潭大大蹙起眉头,接着看他淡然浅笑,心里猛然顿悟,“她已经从地牢里出来了?!” 裴钩只笑不语,不说一字。 不说话,就是默认。
第100章 100 京潭走上前,急慌慌的抛出一连串追问。 “谁带她出的地牢?带她出来多久了?那她的毒解了没有,伤好了没有?现在她人在哪里,身子恢复的如何?” “早就解了,也早就好了。”裴钩淡淡然的答道,“而且她现在好得不得了,心满意足,身强力壮,完全不需你担心她的身子康泰与否。” “至于此刻她在哪……” 裴钩稍稍挑起眼帘,浅浅抿唇,沉声吐字:“她应该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沉眠未醒。” 她们不管不顾的闹了大半晚,这会儿都该累的起不来身才对。 若非身体实在不舒服,又觉少眠浅,此刻他估计还昏厥着呢。 听罢,京潭皱眉,脱口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要不然他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就好像他刚从京墨的身边离开一样。 裴钩低眼喝茶,闭口不语。 站在对面的京潭便觉不对,视线深深凝望他好半刻,见他一直软身半躺在厚厚狐毯的贵妃塌上动也不动。 裴钩拿着茶盏的手腕轻颤,眉眼之间皆是疲惫倦色,雪色脖颈之下还隐约透出薄薄的红。 裴钩的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绮色媚意,像是刚与人激烈云雨过了一番。 可认识他的人都清楚无比,裴二少天生体弱多病,身娇肉软,瑟瑟秋风一打都会受寒躺床,又怎能与人翻云覆雨,做出任何的激烈动作。 看罢,猛然之间京潭就想起了什么,接着脸色大变:“你的身上种有和裴寂一脉相牵的蛊,是不是你感觉到了……” 话音未落,裴钩低垂的眼眸一下抬起,直直射来,温润眼眸顿变阴鸷厉色,茶盏被他捏的咯吱轻响。 “是,他们做了些什么,我全都感受到了。”他捏紧茶盏,迎着京潭苍白的脸,冷冷坦荡的回答,“好阿潭,你来迟了,昨晚她就已经成了我的嫂嫂,亲嫂嫂。” 京潭的身子就晃了一晃。 “凭什么……凭什么……”京潭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全是痛苦。 “明明最初是我遇到她,明明是我先看到的那轮清月,明明也是我先喜欢上她,凭什么最后她却不是属于我?” “我以前就提醒过你。”裴钩冷冷的道,“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优势,故作姿态不示软于前,现在她的一颗心皆是落在兄长的身上,你就怪不得被兄长后来居上,捷足先登。” “我没有把握优势占有她,我故作姿态不向她示软?” 京潭险些生生气笑了,心底积压的委屈与痛楚一时河堤崩塌,把所有藏着的心底话全都脱口而出。 “从以前到现在,她忽略我,鄙弃我,抛弃我,根本就没给我靠近她的机会,一次都没有,我何来的优势,又谈何把握?” “我因她受苦当药奴十年,可我想着只让她等我五年,也就弥补我五年罢了,而今她不过才当我的下属四年而已,亏欠我的弥补我的尚且一半不足,真正因我所受的痛楚也就寥寥几回,和我当年所受的苦痛更是十分之一不到。” “可裴寂出现以后,我害怕她会被勾引,会被夺走,便连剩下的一年我也不在乎了,甚至千里迢迢的跑去落霞小镇忍耻包羞的卑微告诉她,我愿意变成女子雌伏在她身下,她也不肯答应!” “我堂堂一介男儿甘愿下贱成了这样,还要示软到什么程度?!” 他在屋里哑声厉喊的一股脑说完,眼眶通红,五官狰狞,整个人已显露出几分疯狂之色。 裴钩静静的看他嘶哑叫喊,静静的听他倾诉委屈,静静的待他逐渐冷静。 直到最后的最后,亲眼看着京潭嘶声低吟,接着跌向身后的椅里,捂着左边的瘸腿深深埋着头,脸上皆是痛苦之色。 大概是早就废掉的那条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半柱香后,才听到裴钩清淡淡的开口道:“京潭,哪怕现在她的心里全心全意都是兄长一人没有你,你还是放不下她么?” “是。”京潭垂着头,眼底皆是痛苦与绝望,哑声答道,“我放不下她,从以前就放不下,这辈子也放不下。” “即便当你知道她未必是她的时候,你还会放不下她么?”裴钩冷清清的继续问道。 京潭一头雾水,抬头看向他。 “若你现在喜欢的京墨,并非最初你喜欢的那个京墨,”裴钩与他目目相对,眼底冷寒,“那么你的心,还会完完整整的落在这个京墨的身上么?” “你,这是何意?”他皱紧眉头,不懂其意。 “我现在喜欢的京墨并非是最初我喜欢的京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胡话么?” “你会知道这句胡话的意思。” 裴钩浅啜一口温茶,接着抬头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听罢,京潭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响午已过半,说是去拿午食的裴寂却一去不回。 自从昨晚的一夜春宵过后,今早他都是笑着在京墨怀里醒来,抱着终于成为他所有物的爱侣,满心欢喜,心满意足。 即便醒了裴寂也不愿起身,赖在京墨身边不肯离开,把她抱在怀里颠来倒去的亲了二三十口,恨不得就把她亲烂亲坏。 直到日上三竿,在京墨的再三催促下,他才勉勉强强的起身穿衣,遮住了一身的狎昵痕迹。 等到穿好衣裳,又与京墨在床边腻歪了好久,然后吹着小曲慢慢吞吞的出了内卧,去屋外给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寻找食物。 现在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把京墨一人留在屋里,但还是不能完全解开她身上的精铁锁链,于是解开了她脖间的锁链,只在她的右边脚踝锁了一根,极大程度的方便了许多。 若是再过一段时间,京墨想要解下身上仅剩的铁链指日可待。 裴寂出去后久久不归,这和以往是不一样的,而且昨晚刚过他定然舍不得离开她太久。 怕是刚离开她半柱香就恨不得飞奔回来。 脚踝拴着铁链的京墨慢步走到隔断花栏处便不能继续前行,她站定半刻,盯着外面紧闭的门口便蹙了蹙眉。 刚刚转身欲回内屋,心口就莫名其妙的涌出一股复杂情绪。 说不出话的烦心,不能解释的慌乱,以及莫名其妙的怅然。 这种复杂惶乱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京墨稍稍的咬住下唇,又再次转身面对外屋的方向,无意识的抬腿欲往前走,刚走一步就被后阻之力束缚住脚,制止了她前行的动作。 京墨皱眉低头,看向双脚的位置,长长粗粗的铁链牢牢锁在脚踝,纯黑的精铁衬着雪色的皮肉,刺眼的分明。 半响,她屈身蹲地,伸手摸住脚踝冰冷坚硬的锁链,指尖犹疑不定。 接着沉沉抬眸,看向斜对面离得极远极远的一个高柜,是铁链绝对抵达不到的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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