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是公主出降,故而与民间的风俗比,少些亲和热闹,多了许多庄重,但这也刚好,李化吉只剩了李逢祥一个亲人,就算要热闹,也热闹不起来。 她头顶凤冠,身着翟衣,两肩挑着霞帔,手里握着团扇半遮着脸,与谢狁敬过天地,辞过宗庙,方才踏上车舆,驶出大明宫。 她的嫁妆绵延在后。 李化吉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期待,也知道谢家看重的只是公主这层身份,至于嫁妆多少,并不重要,因此她提过议,要一切从简。 理由也挑得好,前方有战事,宫廷不能铺张浪费。 嬷嬷很诧异地看着她:“国库没有出银子,这些都是谢家的银子。” 李化吉也怔住了:“我说的是我的嫁妆。” 嬷嬷道:“奴婢说的就是殿下的嫁妆。莫说是殿下的嫁妆,就是公主出降时穿的凤冠霞帔,也都是谢家出的银子,国库没有钱,出不起,也没法出。” 李化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干干地道:“谢家倒是破费了。” 嬷嬷笑道:“这算什么,这点银子,谢家还是出得起的。一百八十抬嫁妆,凤冠霞帔,该有的体面,公主都会有。大司马 愿意成亲,夫人高兴着呢,就盼着公主什么时候能给大司马诞下个一儿半女,哪里会心疼银子。” 李化吉笑得更干了。 换而言之,这场婚事,李化吉从头到脚就出了个人,若要和离,别的姑娘能硬气地带着嫁妆回去自立门户,而她到时候可能还要被剥得一干二净,才能离开谢府。 李化吉想到此处,又觉没意思,团扇转个面,打量起这对她来说还很陌生的建邺。 谢家尚主,排场大,沿着街抛撒饴糖和铜钱,观礼的百姓挤得此起彼伏,但都被侍卫给挡住,在拥挤的人群中分出康庄大道来。 李化吉抬头,想看前方的谢狁看着这麻烦的风俗是如何得不耐烦,可惜了,人头攒动,他又在队伍最前面,李化吉看不到他。 说起来,今天是他们大婚的日子,早上虽一起拜过仪式,但李化吉也没看过他一眼,也不知道大喜的日子,他有没有点笑容。 李化吉就这样无聊地想来想去,想进了谢府,在青庐里拜了天地。 拜天地时,她倒是看了眼谢狁,然后就沉默了。 她起初不明白,如此喜庆的大红吉服穿在谢狁身上,为何有种披着血淋淋人皮的感觉,衬得他今日格外阴气森森。 后来等她可以去新房里休息了,谢狁却要去前头敬酒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谢狁这是被烦的。 嘻嘻,活该,谁让他结这个亲的。 李化吉轻松了下来,想要把凤冠摘了,在她认知里,谢狁既然准备了两间新房,自然是不会来过夜了,她可以自行准备安置了。 谁知那喜娘却慌忙按住她的手,道:“公主莫动,大司马还要来喝合卺酒,不能摘凤冠。” 李化吉道:“他什么时候来喝合卺酒?” 喜娘恭敬道:“等敬完了酒,大司马自然过来了,公主莫急。” 李化吉:…… 她赌上她的脑子发誓,谢狁绝对是故意的。 李化吉没了办法,只好手扶着脖颈,继续戴着这沉重的凤冠,咬着牙等谢狁。 这当儿,谢夫人来了一趟,谢狁不喜外人进入他的院子,因此是没有安排夫人小姐来闹洞房的,谢夫人唯恐李化吉无聊,便来陪她坐坐。 无论如何,李化吉是谢狁第一个点头肯收的女郎,谢夫人还指着她给谢狁生孩子,对她自然上心,人也表现得很和气,还怕李化吉饿了,带了桌席面来。 这倒是和李化吉想象中趾高气扬的贵妇人不同,竟然让她有几分受宠若惊。 谢夫人笑道:“殿下嫁给了三郎,便与我的女儿没有区别,你又早早没了阿娘,我作为你婆婆,就当是替你娘疼你了。” 她提起酒壶,给李化吉斟了一杯,也陪了她一杯,道:“新婚夜都有些紧张,吃杯酒,就能放松了。” 李化吉心想谢狁又不在她这儿过夜,她才不紧张。 但也不想拂了谢夫人好意,就把这盏酒给喝下去了。 谢夫人更是满意,又坐了会儿,道:“三郎快回来了,我叫人收拾一下,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 李化吉装作很害羞的模样,将谢夫人送了出去。 她又回床榻上坐着,等谢狁,可没过会儿,李化吉便觉得有些热了。 她没太当回事,四月天气已经很暖了,偏凤冠重,翟衣也重,早给她闷出好几层汗来,她就盼着谢狁赶紧来,给她摘了凤冠,让她好生去洗洗。 可慢慢的,她就觉得痒了,而且是那种虫蚁咬过,抓心挠肺的痒,让她很想伸进手指去抓一抓。 可是喜娘还在屋里,李化吉难以启齿,只能装得端庄,继续坐着,那腰肢却是在她无意识下,如风打起的柳枝般摇摆着,好蹭着衣料上不平的绣面,缓解不适。 而谢狁,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第24章 谢狁在外头敬了圈酒, 回来的步子却仍旧踩得实实的,红烛映着他的吉服,倒映进他的瞳孔中, 仿若鲜血溅入。 也是, 谁又敢真劝他的酒。 李化吉手里紧紧握着团扇柄, 看着他走来,那酒后劲十足, 让她看着他时都带着朦胧,难以分辨他的神色。 李化吉只把注意力放在那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上,那手没有任何的肉脂感,清瘦如玉石,若是这手能……想必是可以慰藉她一番的。 李化吉想得有些痴了, 就呆呆地将目光黏在谢狁身上, 看着他靠近, 坐在了她旁边。 龙涎香凌冽, 将她裹挟住,刺穿了她的灵台, 她面有挣扎之色, 但很快又拽着她往更深的泥潭沉了下去。 李化吉又看着谢狁的手, 双眸含湿, 痴痴地看着, 那把团扇, 握得也没有那么牢了。 谢狁在和喜娘说话, 李化吉听不真切, 她好像沉在水塘里,隔着厚厚的水压, 听不到岸上人的言语,她只是觉得烦躁,为谢狁的注意力总不在她的身上。 她不满地拽了拽谢狁的袖子,非要将他扯过来,喜娘似乎吓到了,忙来护着她:“殿下,先喝合卺酒。” 酒杯塞进她的手里,凉的,还有更凉的酒水,李化吉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走了,什么合卺酒,她不知道,也懒得想,笑嘻嘻地就独自把酒给喝了干净。 “好甜。”她舔舔唇,冲着喜娘举杯,“我还要。” 喜娘吓得秉住了呼吸,想接酒杯,又不敢,只不安地抬起一点眼皮,看着谢狁似笑非笑的神色。 人人说大司马不言不语时很凶,很吓人,可是喜娘怎么觉得,他笑起来时更吓人。 喜娘全身发毛,含着乞意的声音发着颤:“大司马,奴婢再去给公主倒盏酒。” 她在谢狁颇有威势的重视下,颤着手把酒杯接过,拔起快黏在地砖上的脚,僵硬地往桌边走去。 余光里,她好像看到失了神智的公主扑到了大司马的怀里。 她闭上了眼,她只是个奴婢,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阻止谢夫人不成? 公主可怜,她难道就不可怜了? 喜娘倒了酒,又慢慢走回去。 李化吉被熏红了脸颊,像只饱满成熟的蜜桃,粉脸薄皮,汁水满溢,拱在谢狁的怀里。 她不得法,反用凤冠‘行刺’了几回谢狁,让谢狁怀疑她是在借机寻仇。 谢狁捏住她的后脖颈,把她拎了起来,也直到这时,才发现裙摆下,她湿得很厉害。 暧昧的味道在床帐内散开,让谢狁想起了那只被他亲手养大又被他亲手杀掉的毛绒兔子,也是这样,没有理智的畜牲,管不好自己的本能,到处乱发青。 他抿直了唇,眼眸中戾气横生。 喜娘忙递上酒杯:“殿下,喝合卺酒了。合卺酒要交杯喝。” 没有理智的李化吉听到有人叫她,虽然不认识喜娘,却还是露出了个乖巧的甜甜糯糯的笑,两眉弯弯的,把酒杯接过去,又要一饮而尽,喜娘忙挡着她的手,转头哀求地看向谢狁:“大司马,公主也是不知情,才误饮了酒。” 谢狁眉峰不动:“她不知情,你也不知情?” 喜娘哭道:“夫人的命令,奴婢也不敢违抗。” 李化吉捧着酒杯,被酒水的清冽勾得馋虫都要掉下来,忽然听见有人哭了,忙凑上去,用被春色熏得媚气横生的眼看着喜娘,拍拍她的肩:“别哭,我把甜酒给你喝,很好喝的。” 她果真把酒也递上去了,喜娘哭得更大声了。 谢狁拧着她的脖子把她拖拽回来,眉间压着怒气:“你倒是好心。” 李化吉哎呀了声,手忙脚乱地护着差点倒翻的酒水,不满道:“我阿爹说了,好人有好报。” 谢狁嗤笑声,懒得跟她说话。 他向着喜娘:“滚出去。” 喜娘脸色煞白,她还想求饶,可是谢狁显然没什么耐心,她不敢再添他的怒火,只能含泪出去。 谢狁打发了人,又看着正在努力偷酒喝的李化吉,拧了拧眉,把她的酒杯夺过来:“笨死了。” 和酒鬼讲不了道理,李化吉虽不是酒鬼,但跟酒鬼也没差了。 他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尽,李化吉看他不仅抢了酒,还把酒给喝了,不高兴地直跺脚,谢狁便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不是吻,只是把嘴中的酒渡给她罢了。 但李化吉昏沉的大脑意识不到这些,她只是觉得哪里流来了水,把她身体里蓬勃的大火给浇小了些,让她舒服了很多,于是她手脚并用,搂着谢狁的脖子,双脚盘起往他的月要上攀。 谢狁捏着她的脚踝,让她滚下去,李化吉才不肯,她死死地搂着谢狁的脖子,把谢狁的唇上咬出血来,也没吸到什么清凉的水。 倒是谢狁,薄唇上咬出的血液被擦到了冷白的肌肤上,神色更阴沉恹气了。 他看了李化吉会儿,忽然抬手将她掀倒在床,不顾她的尖叫声,把她整个身子翻过来,腕骨一动,巴掌声清脆地响了起来。 手沾了满掌心的春/水,他抬眼,看着趴在被褥里嘤嘤直哭的李化吉,眼眉间神色莫名难辨。 “哭什么?”他继续扇了上去,很大的力气,扇得李化吉呜呜直哭,然后又是一掌,白.嫩的肌肤因他开出了斑斓艳色的红梅,“牙尖嘴利,咬伤了人,你还有理了?” 李化吉含泪:“是你先抢我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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