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焉张了张嘴,失声。 扶薇心里恼着,声音更冷:“你信那些八字之说不想回家,也不用玩失踪这一套,大可找人回去告诉我一声!” 电闪雷鸣的暴雨夜失踪,他就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他笨手笨脚摔到哪个阴沟里摔死了? 宿清焉轻轻地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眼睫垂下又抬起,他无辜地望着扶薇,一双明澄的眸子水洗过得干净明亮。 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听不懂扶薇在说什么。 但是他知道扶薇在生气,他下意识朝扶薇抬手。 扶薇躲避地向后退了半步,才看见他伸过来的手心,血肉模糊。扶薇愣了下。 宿清焉望着自己的掌心,顿觉失礼,立刻虚虚地拢了长指藏起掌心,又将手负于身后。 ——这样脏兮兮污了别人的眼,实在不体面,失礼至极。 “怎么弄的?”扶薇问。纵心里恼着他,可他是跟着夜影卫一起过来的,被刺客伤着了? 宿清焉答不上来。他抬眸望向扶薇,却见一道寒芒。他睁大了眼睛,立刻冲过去,将扶薇推开。 扶薇被推倒在地,疼得她下意识皱眉。 与此同时,花影和秋火异口同声:“小心!” 扶薇立刻回头望去,就见一道长箭从远处射来,射向她原本站立的地方,而此刻宿清焉站在那里。 电光火石之间,秋火和花影手中的短刀和长剑刺过去。一声响,短刀和长剑相碰的同时,也将射过来的毒箭打落在地,落在宿清焉的足前。 扶薇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脏恢复跳动。 秋火大手一挥,一部分夜影卫将扶薇团团围住,他率领另一部分夜影卫冲进树林追捕余党。 宿清焉垂眼瞥了一眼胸膛,衣襟不知是被短刀还是长剑又或者暗箭划破。只差一点点,那柄涂着剧毒的长箭就会刺进他的心脏。 宿清焉只看了一眼,立刻朝扶薇奔过去,蹲在她面前,满面愧疚:“摔疼了没有?我不该那么用力推你。一定摔疼了吧?” 她那么纤瘦羸弱又有病在身,哪能这么用力地推她呢? 扶薇望着宿清焉眼里的歉意,语塞。 他差点就要替她挡箭死了,捡回一条命不谢天谢地谢花影谢秋火,居然跑过来问她被推倒有没有摔疼? 扶薇深吸一口气,别开眼,低骂一句:“蠢。” “主子,马车拉上来了。先上马车吧。”蘸碧和灵沼伸手去搀扶扶薇起身。 宿清焉也想伸手去扶她,可是看一眼自己不洁的掌心,他将刚探出的手又收回去。 扶薇走到马车前驻足,转过身,抿着唇望向宿清焉。她不言,只是静静望着他。 四目相对,宿清焉对她微笑,而后朝她走去。他停在扶薇身前,温声儒语:“别生气了。” 燥风卷着血腥味儿吹拂着他染血的衣摆,他一身狼狈甚至脸上蹭着血与泥。可望着扶薇的一双眼睛,澄明干净,真诚无暇。 扶薇被他这双眼睛安静凝望着,觉得风也不再燥了。
第013章 “主子,先上车吧。”蘸碧出声提醒,伸手去扶扶薇登车。 扶薇瞥了一眼蘸碧递过来的小臂,没抬手,而是转眸看向宿清焉。 宿清焉再往前迈出一步,右手抬了一半反应过来,换左手去扶扶薇。 扶薇这才将手搭在他小臂上,踏上马车钻进车厢里。 “长凳下的竹箱里有伤药。”灵沼机灵地走到宿清焉面前,小声提醒。如此,她和蘸碧识趣地不打算进车厢里了。 “多谢。”宿清焉温声道谢,登上了马车。 不同于外面的艳阳高照,车厢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下去。扶薇侧着身子而坐,半边身子贴着车壁,蹙眉轻咳,一声又一声。她明显想压,却压不住,断断续续,声低且碎。 不同于站在暖阳下时候的盛气凌人,此时的扶薇偎在昏暗的角落,病弱苍白。 宿清焉赶忙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捧住小方桌上的水壶试温。马车出来很久了,纵天暖,壶里的水也已经凉透。 这样的水,扶薇喝不了。 马车里备着个烧水的小炉子,宿清焉赶忙燃起银丝炭,将一壶水坐在炉上。 扶薇慢慢止了咳,有些无力地靠在车壁上,懒倦地半眯着眼看宿清焉忙碌。 “药箱拿来。”扶薇开口。 宿清焉依言去竹箱里翻出药箱,放在小方桌上。他坐到扶薇身边,问:“哪里伤着了?摔伤了吗?” 他蹙着眉打量着扶薇。 扶薇无言,她伸手递到宿清焉胸前,指尖拨开他被划伤的外衣。 宿清焉低眉,视线追着扶薇的指尖。 扶薇细细去瞧,见他里面的衣裳尚完好,确定没有伤到皮肉,才松了手。她又撑着长凳坐直,弯腰去拿小方桌上的水壶。 “已经凉了,别喝。”宿清焉赶忙提醒。 扶薇沉默地拉过宿清焉的右手,她轻握着他的指端展开他微蜷的长指,让掌心露出来。 凝固的血块和污泥粘在他手上,看不清伤口。 扶薇蹙眉,端着水壶朝他掌心伤处浇冲。 “我自己来。” 扶薇没理他,她放下水壶,再拿了块纱布轻轻擦拭他的掌心,将那些血块和淤泥一点一点地抹去,直到他右手掌心的伤口彻底露出来。 看清他掌心的四五条伤口,扶薇眉心拧在一起,责备:“你这是徒手接刀刃了吗?” 她靠得那么近,宿清焉近距离望着扶薇轻垂的眉眼,微微走神。她这样低垂着眉眼时,与她明艳的美貌不相谐,是罕见的别样温柔,引得宿清焉将呼吸放慢,沉静地凝望着她,享受着这一刻她的温柔。 扶薇蹙眉抬眼瞪向他,撞见宿清焉盯着她看的目光,宿清焉回过神,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扶薇胸口有些闷,她侧过脸轻咳了两声,然后用水壶里余下的水净了手,拿出药箱里的外伤药,抹在指上,轻轻涂在宿清焉掌心的伤口。 仍有鲜血从宿清焉伤处往外渗,鲜红的血染上了扶薇莹白指端。上好药,她又拿着纱布一层又一层缠过宿清焉的手掌,包住他的伤。做完这些,她才不紧不慢地去擦自己弄脏的手。 宿清焉摸了摸身上,竟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带帕子。他皱了下眉,不得不去拿桌上的一块叠着方正的帕子,他弯下腰,去擦拭车厢弄脏的地面。 他擦得很仔细,直到地面又光洁亮丽恢复如初。 扶薇静静看着他,他不管做什么事情好似永远都是这样慢条斯理又十分认真。她刚想说话,胸口却又是一阵闷窒,不得不先偏过脸去咳了两声。 宿清焉皱眉,问:“怎么又咳得重了?” 扶薇无语,他还好意思问。她没好气问:“还有哪里伤着了?” 宿清焉浓长的眼睫轻眨,努力回忆。 扶薇瞧着他这样样子,脱口而出:“昏厥的毛病又翻了。” 却不想,宿清焉真的点了头。 扶薇更无语。他该不会真的在暴雨夜一脚踩空跌进臭水沟了吧?不过他向来体面,若是真的,扶薇也不想多提,省得他又不自在。 宿清焉慢慢抬手,去摸自己的后脑,摸到一块凸处,他皱眉。 “过来。”扶薇道。 “无事。”宿清焉将手放下。 扶薇不说话,静静望着他。 四目相对,宿清焉妥协,他凑过去,低下头。扶薇伸手,绕过他脸侧,轻轻抚上去,指端在他后脑轻抚,摸到一个大包,她微微变了脸色,急说:“低头,靠过来些!” 宿清焉依言。他低着头,他的头几乎被扶薇抱在怀里。如此,他的视线不得不近距离地落在扶薇的胸口。 夏日衣衫薄,扶薇又惧热,穿得格外单薄。轻纱的衣料裹在身上,里面贴身的小衣露出一截。而小衣之下的深深柔壑就在宿清焉的眼前,无比清晰。宿清焉不得不屏息,好像连吐息都是一种冒犯。 偏偏扶薇身体不适,又是一阵咳,咳得胸口微微起伏。雪峦相撞柔壑愈深。宿清焉紧紧抿着唇,喉结微动。他克制地闭上眼睛,不去看。可闭上了眼睛,脸前仍是扑鼻香。 扶薇拨开宿清焉的发去细瞧,也不知道他撞到哪里弄出这么大一个包。药箱里没有合适的药,她只能轻轻吹了吹,柔声:“只能这样了,若是疼或者不见消。等到了紫云存,请个大夫开些药。” 说着,扶薇松了手。 宿清焉立刻逃离般抬起头,可是抬起头的那一瞬,又怅然若失。 扶薇的手伸过来,摸了摸他微红的脸颊。她轻蹙了眉,道:“是挺热的。” 她转过身去,将车窗的垂帘挂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夏风虽热,聊胜于无。 花影见马车的垂帘挂起,才上前去禀话:“主子,放冷箭的人抓到了。除了留下审讯的五个活口,其他人都杀了。” 扶薇点头。因为宿清焉在车里,她并没有立刻寻问可审讯出了什么,而是道:“继续启程往紫云山。” 她回头望向宿清焉,见他正在提坐在炉子上的那壶水。 宿清焉抬眼,对她的目光,微笑着说:“烧开了,等稍凉些就能喝了。” 天气热,要等着开水自然降温要等许久。宿清焉拿了两个杯子,不停地倒腾,水声哗哗。 刚烧开的水隔着杯子也烫手,他的双手指尖烫得通红。 宿清焉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倒腾着,直到感觉水不那么烫了,他才微笑着递给扶薇:“你试试看还烫不烫?” 扶薇小小地抿了一口,还是有些烫。 “不烫了。”她垂眼,又抿了一小口在口中,慢慢喝下去。 这一耽误,赶到紫云村的时候马上就要天黑了。 紫云村地方不大,却开了好几家客栈,专供远道而来往紫云山赏景的游客。扶薇要来紫云山,属下自然早就将她的住处安排妥当,挑了一家客栈包下来,且将屋内换了新的用具。 扶薇坐在庭院里的凉亭中,听秋火禀话。 “还没有招供。已经卸了下巴,不给他们服毒自尽的机会。主子放心,一定能问出东西来!”秋火道。 傍晚的风终于有了凉意,拂于面上,吹得扶薇心生惬意。 这么短的时间没有审讯出来幕后主使并不奇怪,甚至就算这些刺客到最后也抵死不招供也可能。扶薇见多了,也淡然了。不过她还是会去猜,这次又是谁想对她动手。 卫横的人寻仇? 左右丞那两个老东西? 平南王? 又或者别的什么人,她得罪的人太多。就算没有结仇,她处在这个位子,想除掉她的人本来就不会少。 蘸碧踏下石阶朝扶薇走来,道:“主子,晚膳都备好了。” 扶薇没胃口不想吃,却想到宿清焉不能不吃东西。她这才轻“嗯”了一声,吩咐秋火继续去查,她起身去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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