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焉摇摇头:“我有事情要进山里一趟。” 扶薇“哦”了一声,也没多问。 用过早膳,宿清焉匆匆出门进了深山。且天色黑下来才回来。 “姑爷抓了几只狐狸回来。”灵沼最先禀话。 狐狸? 听说村里人养猪养牛养鸡养鸭,甚至养狗养猫,却没听说谁家养狐狸的。 本来扶薇想问宿清焉抓狐狸回来做什么,可是真见了宿清焉,两个人聊了两句,扶薇忽然想起好久没听宿清焉抚琴,让他弹琴给她听。便把狐狸这事儿给忘了。 后来两个人进了屋,扶薇望着宿清焉于灯光下垂眼的清隽侧脸,赏心悦目到色令智昏,只顾着拉着宿清焉的手往床榻上去亲热。 床笫之间,宿清焉俯身探手拉开床头小几的抽屉,修长的手带着几分迫切地拨开黑盒子的搭扣。 扶薇一手支起上半身,一手递到宿清焉面前,朝他伸出三根手指。 宿清焉疑惑地望向她,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是扶薇半探出锦被的芙蓉躯。他心神跟着一荡,克制了一下语气才心不在焉地开口:“什么?” 扶薇讶然相望,似没想到宿清焉居然不懂她的意思。她将竖起的三根手指往宿清焉眼前再伸近些,晃了一下。 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履夫妻之事,加起来今晚可不是要三次? 四目相对,宿清焉在扶薇含笑的潋眸里,后知后觉捕捉到了她的意思。 他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心里的那一丝喜意破土钻出。 拿出黑盒子里的东西同时,宿清焉吻上扶薇的唇齿。与她缠贴吻尽蜜事。 无风自动的床幔上,映出绵绵交颈之影。 宿清焉身形颀长端正,将扶薇捧在掌中,即使做着最亲近之事,他也端方自控,极尽温柔相待。 第二天一早,宿清焉又是很早出门,进了深山。 扶薇无聊地待在家里。 她后知后觉,宿清焉不在的时候,时间竟然过得这样漫长。这样的意识让扶薇愣住。 “主子怎么了?”灵沼笑嘻嘻地凑过来,“该不会是想姑爷了吧?” 扶薇的脸色忽然冷下去。 灵沼无措地站起身,虽不知道错在哪里,可意识到自己的话让长公主不高兴了。 扶薇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她站起身,立在门口,望向院墙外的远山。 带着丝丝凉意的风拂面,这让扶薇意识到真的到了秋天。她居然在这儿停留三个月了。 她还能在江南停留多久? 她不可能永远留在江南。 今日想起归期,扶薇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不舍。不过扶薇很快将这份不舍狠心割舍去。 她向来心狠绝情。 扶薇心里非常清楚这场“婚事”不过是她散心之旅的解闷儿之娱,她可以宠着宿清焉,在这一年期限里和她琴瑟和鸣。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在男女情爱之中,当她离开江南,回京之时只会变回那个满心算计无情冷血的长公主。 花影从外面进来,递上信:“主子,京里来的信。” 扶薇瞥了一眼信封,认出是段斐送来的信。 自她上次给段斐回信,已许久没再收到段斐的消息。扶薇接过段斐的信,迟疑了片刻才将其拆开。 她有些怕,怕段斐还是不懂事仍在信中胡言乱语。 直到看完信,扶薇心里才踏实下来。 ——信中,段斐没有再说那些浑话。这只是一封很简单很普通的家书,他在信里问她安好,又写了他的近况,最后写他打算选秀立后封妃。 扶薇终于心安。 她心道或许真的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京中豺狼虎豹环伺危机四伏,那些气愤散去,只剩下对弟弟的担心。 宿清焉这一日回来时,又抓了一些狐狸回来。 扶薇在窗口望见宿清焉的身影,瞧见他的一身白衣沾了许多脏泥污迹。 宿清焉没进屋,直接提着猎物去了厢房。 他昨日进山里抓的狐狸也被他关在了厢房。 扶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猜了猜也没猜到。扶薇等了很久,也没见宿清焉从厢房里出来。 他向来爱干净,居然能忍受穿着满是污渍的衣裳那么久,也不清洁换衣? 扶薇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她不再干等,好奇地起身走出房间,去厢房寻他。 厢房的房门关着,扶薇走到门口刚欲推开房门,迟疑了一下,推门的手势换成叩门。 “宿郎?”扶薇在门外唤。 屋内有些响动,扶薇侧耳听了听却没听清。 “宿郎?你在里面做什么呢?”扶薇再一次开口唤他。 紧接着,扶薇听见了脚步声。 她向后退了两步,腾出地方来,让宿清焉从屋里推开房门。 扶薇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宿清焉,不由呆住。 他白色的衣衫先前只是沾着一些泥点子,而此刻却蹭上了许多血痕。他的一双手上,也同样全是血。扶薇再去看他脸色,宿清焉本就莹白的脸色一片苍白,额间甚至沁着些细密的冷汗,他皱着眉,眉宇之间显出压抑的痛苦。 扶薇有些懵,迟疑地问:“你在做什么呢?” 一边问着,扶薇一边探头,想要往厢房里面望去。 “你别看!”宿清焉想要阻止扶薇去看,一开口,却几乎压不住胸腹间的翻滚。他急急忙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失仪吐出来。可他手上全是鲜血,鲜血贴着他的唇鼻前,浓郁的血腥味儿让他腹中的翻滚越发排山倒海。 扶薇隐约明白宿清焉是在杀狐狸。他不敢杀狐狸,血腥的场景让他自己受不了了?既然受不了,何必逼自己呢? 再瞧一眼宿清焉苍白的脸色,扶薇赶忙扶着他走进宽阔的庭院,扶他在一把圈椅里坐下。 她匆匆折回屋子里,倒了杯水回来递给宿清焉。 宿清焉接水的手都在发抖,他强力镇定只喝了一口便将水放下。 扶薇唤蘸碧端来一盆水,她坐在宿清焉面前,拉过他的一双手放进水里,帮他清洗手上的血痕。 她带着点嗔意地说:“你杀狐狸做什么?狐狸肉又不好吃。狐狸不知道杀没杀成功呢,先把自己恶心得快吐了。” 扶薇抬眸瞧着宿清焉苍白的脸色,更多的嗔责没有说出口。 宿清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缓了好一阵子,看着被染红的水,极轻的声线里噙着丝虚弱的颓然:“想给你做一件裘衣。” 扶薇怔了怔,慢慢抬起眼睛望向宿清焉。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宿清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宿清焉难受地闭上眼睛。 天冷了,他想给扶薇做一件漂亮的白狐裘,进山捉了些皮毛漂亮的白色狐狸。 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该杀狐取皮,可是他做不到,拖延了一天。今日,他想着不能再拖,动手之前,做了许多思想准备,却仍是这样的结果。 扶薇沉默半晌,拿了帕子擦净宿清焉手上的水痕。她指腹轻轻抚过宿清焉修长如玉的指背,柔声说:“郎君这双手不适合拿刀,应该握笔抚琴。” 宿清焉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扶薇拉着宿清焉的手没有松开,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一动不动,缓着身体和心理的不适。 扶薇也不动,只是坐在他身边轻握着他的手,直到后来,扶薇感觉到宿清焉的手不再发抖,也不再像冰块一样寒。 她抬眸打量着宿清焉的脸色,问:“好些了吗?” 宿清焉眼睫颤了颤,睁开眼,颔首:“好多了。” “那就好。”扶薇弯眸。 下一刻,宿清焉突然站起身,快步朝着净室走去。 ——他忍了那么久,还是没忍住,大吐一场。 扶薇扶额。 站在远处的花影强忍着憋笑。扶薇看过她,花影立刻忍笑道:“这证明姑爷是心善之人!” 扶薇无奈地摇了摇头。 花影再请示:“主子,需要我杀狐取皮吗?” 扶薇想了想,问:“多少只狐狸,他杀了几只?” “一共十二只狐狸,姑爷只杀了一只,就……”花影抿嘴。 扶薇起身,走到厢房门口往里望了一眼皮毛漂亮的白狐狸,说:“先养着吧。说不定他哪天又鼓起用力再杀一只了呢。” 花影小声嘀咕:“就算姑爷能杀,可能也不敢取皮……” 扶薇笑笑,没接话。 她垂下眼睛,眼前仍旧是宿清焉一身狼狈的模样。 原来干干净净的人一身狼狈时,也会那样吸引人,让人心动。 扶薇没想到宿清焉直到夜里仍脸色不佳。晚膳时他没胃口什么都没吃,之后又去浴室里泡了许久。 扶薇退开浴室的门,往里望去,见宿清焉坐在浴桶里,垂着头。 扶薇走过去,摸摸他的脸,柔笑着打趣:“洗去一身罪恶吗?” 宿清焉没接话,仍旧垂着头合着眼。 直到听见水声,宿清焉才睁开眼,惊见扶薇已经褪去了衣衫,跨进水里。 突然闯进眼里的春色,且离他那么近,宿清焉下意识地偏过脸去,低声:“这样不好……” “哪样不好?”扶薇已经在水中坐下,她欠身凑近宿清焉双手捧起他的脸,眸浮惊讶地望着他:“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 宿清焉略睁大了眼睛,愕然望着她。 “郎君不记得啦?在紫云山的时候,我们不仅一起沐浴,郎君还对我这样那样……”扶薇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宿清焉的手往她心口放。 宿清焉苍白的脸颊上慢慢浮现些许不自然。 扶薇在水里动了动,抱怨:“这个浴桶有些小,坐着不舒服。要是……就好了。” 言罢,她抿着唇可怜巴巴地望着宿清焉。 宿清焉纠结了一下,才将手伸入水中搭在扶薇的腰侧去抱她。扶薇勾住他的脖子,如愿地被他抱在怀里。 她勾着宿清焉脖子的纤臂没有松开,她偎着他,说:“我不要裘衣了。” 宿清焉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微变。 扶薇赶忙抱住他,软声:“真的不要了,你可以给我缝一件肚兜。” 她再仰起脸去亲吻宿清焉,细细地吻,带着心疼与眷恋。 盼他别再难受了。 好半晌,宿清焉才回吻扶薇。 三个月来,亦是两个人在除了床榻之外的地方亲近。意乱欲入时,宿清焉还是生生止住。扶薇攀着他,有些不喜这样的中断。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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