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菀乐阁后,便径直入了内室,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春雪也不行。 她找出从家里带过来的华容道,拿回床榻上把玩。 这个华容道是一年前爹爹送给邢遇的,他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破解了,于是她让他安回去让自己也试试,结果试到现在也没解开。 背部的骨头有些酸痛,她翻了个身,朝向里面,继续尝试着解开手中的玩具。 可她此时的心情又怎会适合破解这种东西,越解不开她便越是烦躁,越烦躁她便越是解不开。 在又一次破解失败后,她掀被起身,打开屋里的窗户,探出头去朝屋顶上喊了声邢遇。 下一瞬,他便身姿轻盈地跃了下来。 “解给我看。”她伸手将华容道递过去。 邢遇面无表情地接过,靠着窗边解了起来。 卜幼莹当真仔仔细细的看着,认真记下他每一个步骤。等他解完又安上,便拿过来自己试了一试。 但很快,她皱起了眉:“为何同样一个东西,你解就那么简单,我解就不行?连一个玩具也欺负我.” 也? 他眉梢一动,却什么也没说。 卜幼莹看向他,忽然问道:“今日之事,你知道明日上京城里会怎么说吗?” 他淡声回应:“不感兴趣。” 可她才不管他感不感兴趣,她只是需要有个说话的人,能让她发泄发泄就好。 于是自顾自道:“明明救我的是你,可我敢保证,这次大赛之后他们口中谈论的只有我们三个。邢遇,我不明白,救人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为何他们.” 一帧画面适时出现在她脑中,让她眉眼间的愠色越发浓了,连着声音也小了不少—— “为何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 那些眼神,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今日到场的那些人,个个都出身不凡、家世卓越,理应拥有良好的修养与品行。可当两位皇子一人握住她一只胳膊时,他们向她投过来的眼神,同市井里那些坐在一起讨论别人家事,点评女子样貌的腌臜婆子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似的,让她十分不适。 且他们互相交换眼神的动作也皆落入她眼中,她甚至还看见角落里有人以扇掩唇,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也是她当即决定离场的原因,她不愿像只猴子一样在那儿供人观赏。 邢遇听出她语气里的愤怒与委屈,什么也没说,拿过她手中的华容道扔向空中。 随后剑锋出鞘,卜幼莹眼前唰唰闪过几道寒光,完整的华容道顿时四分五裂,在地上散落开来。 “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解,那华容道她还没玩够呢。 邢遇收好剑,语气不冷不淡的:“解不开便不要解,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忽然轻笑出声。 她知道,邢遇这是在安慰自己,解不开便不要解,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解法,去想一些根本没有解法的事,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知道这是安慰,但他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有些奇特。自己玩了一年的华容道就这么被“破坏”了,她还打算留着之后再解呢。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破坏”,让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好吧,你说得没错。我懒得去想了,随他们怎么说吧。”她甩了下手,转身回了屋内。 见她脸色确实轻松些许,邢遇面无表情地将花窗关好,重新跃上了屋顶。 . 酉时初,红日坠下了半个身子。 春雪小步走近,说是马场那边已经结束比赛,皇后娘娘与两位殿下已于半刻钟前回到宫中。 她方说完此话,萧祁颂便从大门走了进来:“阿莹,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卜幼莹正坐在桌前练字,闻言,便抬眸望去。 他兀自在她对面坐下,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制雕花方盒,一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四枚龙脑香。 “这是交趾国的上贡之物吧?”她眼眸倏尔亮起来,“你哪儿弄来的?” “不是我弄来的,这是你自己赢得的彩头啊。”他笑道。 卜幼莹这才恍然。 是啊,比赛还未结束自己便走了,赢没赢也不知道。没曾想,自己那二十八环竟还能夺得彩头。 也算是今日唯一的好消息了。 这香甚是名贵,连她也未曾用过,趁着新奇劲儿,赶紧接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一番。 “你知道吗,《酉阳杂俎》曾记载,上唯赐贵妃十枚,香气彻十余步(1)。我一直好奇有多香呢,真巧啊,没想到彩头就是这个。” 她低头轻轻嗅了嗅,不禁眉开眼笑的,半个多时辰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看着她如此高兴,萧祁颂不免松了口气。 今日她离开马场时,他便知道她心里不愉快,也知道自己给她添了烦恼。回来的路上,他苦思冥想该如何哄她,不想四枚龙脑香便能让她忘却了不快。 “阿莹,你没有不高兴了吧?” 他双手撑脸,讨好地笑了笑:“今日是我不对,我瞧见你有危险,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忘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别生我气了。” 他说着,伸手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摇晃。 卜幼莹垂眸,稍稍敛了些笑意,温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和祁墨哥哥只是救人心切,出于本能反应而已,我都知晓的。” “那你为何突然离场?你明明就有不高兴。” “.我是有几分不快,不过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那些人随意猜测的眼神。” 萧祁颂张了张嘴,正想开解,又听她接着道:“不过,我已经懒得去想了,随他们如何猜测吧,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 说罢,她取出一枚龙脑香,将另外三枚连同方盒一起,推给了他。 他微愣:“你这是?” “送给你啊。” 卜幼莹眸里溢着笑,“我对香道没有研究,有一枚闻个新鲜便够了,剩下的都送给你。听说此香可开窍醒神,外敷还可消肿止痛,比起我用,还是于你更有益处。” 忽然被送了礼物,萧祁颂心下一喜。 忍不住捧起她的脸,露出一排白净皓齿道:“我的阿莹怎么这般好,什么都为我想着,我这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呀。” “别贫嘴了。”她拿开他的手,却不遮掩唇角的笑意,“天要黑了,若无其他事你便先回去吧,省得叫人瞧见又惹出些闲言碎语。” 闻言,他倏忽想起什么,忙道:“我还有事的,差点忘了,阿娘今晚戌时要举办一场夜宴,庆祝骑射比赛圆满结束,她让我来同你说一声,说让你务必到场。” “夜宴?”她心底浮上一丝疑惑。 按理说,皇家举办完盛事之后,再举办一场夜宴收尾也是寻常事。 可皇后娘娘明知她今日从马上摔下来,虽不严重,但出于关怀,也不该非让她到场才对。 这个“务必”一词,定带有别的目的在内。 不过这些所思所想,她却并未告知萧祁颂,答应了他后,他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尽管不知今晚夜宴会发生什么,但既然皇后娘娘亲自下了令,她自然是要去的。 于是唤来春雪为自己洗漱更衣,戴上珠钗簪环,光鲜亮丽的去往鹤春楼赴宴。
第16章 月明如水,晚风轻拂,鹤春楼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今日这场晚宴帝后皆在,这是萧家入主皇城以来举办的第一场宴会,因此除了白日里参与赛事的众人外,还有一些未参与的贵人们也在。 卜幼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沉稳端庄的,即便饿了一整日,此时面对满桌子的膳食点心,也只能小口小口地喂进肚子里。 好在前方各位叔叔伯父们正聊得欢快,没人注意她,她悄悄塞了好几大口,才终于饱了几分。 随后端起酒杯解渴,却不想一口酒下去,五官顿时挤在了一起。 天呐,好辣。 她吐了吐舌头,但很快眉头又舒展开来。 一股清甜的酒香在唇齿间萦绕,像春日里沾着露水的新鲜瓜果,咬一口便是味蕾的享受。 卜幼莹回首,立于最后面的春雪便躬身上前。 “这是什么酒?”她小声问道。 春雪跪坐在她身旁,也悄声回她:“听说是西域进贡的措璇酒,入口辛辣,但回甘清甜。皇后娘娘很是喜欢,便用作宴会饮用了。” 她点点头,摆手令春雪退下了。 这酒确实不错,难怪皇后喜欢。 往日里家中聚会,她也喝过一些酒,从未有如此烈的,但也从未有回甘如此清甜的。能将这两感结合得如此巧妙,也实属稀罕,于是她便贪嘴多喝了几杯。 正当她喝得快活,不知怎的,席间一位叔伯忽将话头引到了她身上。 那位叔伯她见过两次,与父亲相识多年,依稀记得是姓林。 只见林伯投来视线,疑惑道:“欸?怎的今日这般盛宴却不见卜大人的身影啊?” 她一怔,忙放下酒杯欲回话。 只是还未开口,龙座上的萧帝倒先替她回了:“哈哈哈,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卜那个人,一向是不爱交际的,请了也白请。” “唉,那真是可惜了。”林伯叹了声气。 萧帝不解:“你可惜什么?不来就不来呗,我们几个喝酒也一样,就当还在军中,不用拘束。” 卜幼莹也不知那位林伯为何可惜,一边喝着酒,一边疑惑地望过去,等着他回萧帝的话。 只见他应和着笑了几声,然后回道:“臣与卜大人平日里事务繁忙,极少能聚。原想着趁此次夜宴,与卜大人聊聊儿女家事,未想他不曾到场,臣这才叹可惜。” 萧帝放下酒杯的手顿了顿:“家事?什么家事?” 说完,不着痕迹地与身旁皇后对视了下眼神。 许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大好意思说,林氏先饮了一口酒,随即开怀笑了两声,道:“陛下,您也知道,臣有一子,前些日子行了加冠礼,于是臣的夫人便开始张罗着孩子的婚事。臣一想,卜大人与臣是旧相识,两家交好,若是能结为姻亲也是一桩美事,故而想趁此次宴会同卜大人商量商量。” 此话一出,不仅卜幼莹,连席间的萧家四口全都愣了一愣。 萧祁颂当即就想说些什么,可身旁的兄长伸手按住了他。 虽然两人仍闹着不愉快,但萧祁墨还是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别说话。 他自然也知道兄长这是在提醒自己,莫要着急出头,否则今日之后流言蜚语只会更严重。 好在他虽说不了什么,但帝后二人却是眼神一对,随即汤后笑道:“老林啊,你那儿子才方及弱冠,还是个孩子,着这个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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