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慌了。 对方让他来时,只说冤枉梁国公府之子,并没有说武安侯夫妇会来。 他更没有想到,武安侯夫人这样的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他逼得没有任何退路可走。 再不跑,他就要蹲大牢了。 “你现在说出幕后主使,等会儿事情查清楚,我可以不追究你。”李蘅含笑望着他,徐徐开口。 “什么主使?”那老汉左右看了看:“没有这回事,我不追究了,你放我们走吧。” 对方交代了,半个字也不能透露,若是透露了,不仅给他的银子要如数收回去,还会对他不客气。对方穿戴贵气不凡,显然不是寻常人,他也不敢造次。 李蘅弯起眉眼轻轻笑了笑:“你既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可留着到京兆衙门去仔细交代。不过我劝你们想清楚了。我弟弟是忠臣之后,若查清此事系你二人栽赃,必然罪加一等。” 这一下,不仅老汉紧张,兰花也跟着紧张起来。她不住地看了老汉好几眼,一直欲言又止。 老汉胳膊推了她一下,似乎是嫌她太烦。 李蘅看出二人的紧张和犹豫,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担心了,笑着招呼道:“传甲,你坐这儿来。” 李传甲见姐姐有把握,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李蘅端起茶盏,眼角余光瞥见赵昱,笑着举起茶盏对着他:“你吃茶?” 今日这事,多亏了赵昱。要不是赵昱让子舒去查,事情不会一下就这样明朗。虽说真去了衙门,也能查个水落石出。但到底会耽误不少时辰,也会影响到他们明日出行。这样当场说清楚,不将事情闹大,对于李传甲以及梁国公府来说,都是最好的。 赵昱摇摇头:“你吃。” 李蘅小小地嘬了一口茶,看向对面的老汉和兰花二人,两方人就这样僵持着。 “仵作来了。”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衙役领着女仵作回来了。 女仵作穿着衙门当差的衣裳,干净利落走上前来:“敢问是要验哪一位的身?” “这位姑娘。”李蘅抬手指了指兰花。 女仵作走上前去,挽起袖子:“烦请姑娘到床上去,闲杂人等都先请出去。” “我看谁敢查验!” 那老汉忽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把短刀来,面露凶色,对着面前的女仵作。 兰花也吓了一跳,往边上让了两步,只想离他更远一些。 “拿下。” 捕头见状,立刻吩咐。 武安侯就在这儿,这个时候该他出头,他可不能有半分懈怠了。 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冲上去夺了刀,一把将那老汉摁在了地上。 “哎哟,饶命,饶命……” 那老汉连连告饶。 兰花见状连忙跪下道:“各位大人不要验了,奴家是百花楼的兰花,奴家说实话,这位李郎君今日并未碰奴家。是这位爷他给了奴家一些银子和鸡血,让奴家来栽赃陷害李郎君。” 她说着指了指被摁在地上的老汉,又取出几颗碎银子,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你与他原不认得?”李蘅起身上前询问。 “也不是不认得,他找奴家陪过几次……”兰花羞愧地低下头:“今日他去百花楼,点了奴家,要奴家跟着他出来。出来之后,他给了奴家银子,吩咐奴家照他说的做。奴家听说是梁国公的儿子,本不愿的,梁国公是大夏的英雄,奴家不忍污了梁国公之子的名声。可是,他威胁说奴家若是不听他安排,便要去告诉老鸨,说奴家伺候不周,让老鸨教训奴家。侯夫人,奴家是不得已而为之,求侯夫人饶了奴家……” 她说着连连磕头。 “侯爷,侯夫人,我也是不得已啊,是一个……一个女子让我来的……”那老汉见状,也诉起冤来:“我欠了赌债,险些被剁了手,那女子救了我,还给了我银子,让我来做此事……” 他被摁在地上,勉励抬起头来,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李蘅走上近前,提起裙角蹲下身来看他:“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我是西山人氏,姓刘,家中排行第四,在家中排行第三,本以卖猪肉为生。”刘三见无可抵赖,当即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刘三。”李蘅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问道:“你可记得,指使你的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就是一个圆脸的女子,嘴皮子很利索……穿戴也不错,就是那种小家碧玉……”刘三绞尽脑汁地形容着他所见女子的模样。 李蘅蹙眉思索,站起身道:“捕头大哥,事情已经清晰明了了,烦请你们把他们带回京兆衙门去,查出结果,烦请告知梁国公府。” 她说着退后两步,给他们让出离开的路。 “侯夫人饶命,饶命啊……我真的是被胁迫的……”兰花磕头,苦苦哀求。 刘三也连连喊冤。 那捕头也是惊讶,兰花哭得实在可怜,也确实是被刘三胁迫。他原以为,李蘅会放过兰花,不去追究。不想李蘅丝毫没有放过兰花的意思。 他招招手:“带走。” 李蘅看着他们押走二人,上前拉过李传甲:“走吧,你那同僚有没有问题?是不是他在你的酒里面下了东西?” 她询问李传甲。 李传甲挠挠头:“我也不知。我估计,应当是那酒有问题。不如我们去隔壁看看他在不在?” “去看看。”李蘅挽着他出门,又吩咐:“春妍,你去给掌柜的一锭银子,算作今日的补偿。” 春妍应声去了。 赵昱跟在李蘅姐弟二人身后,抿唇看李蘅抱着李传甲手臂,眸色晦暗难言。 李传甲推开了隔壁上房的门。 打开门便听到一阵呼噜声,李传甲那个同僚躺在桌边地上,呼呼大睡。 “他也中了药。”李传甲道:“今日之事应当与他无关吧?” 他看向李蘅,眼睛亮晶晶的。他真的好喜欢姐姐,聪明又冷静,只一会儿便还了他的清白。 “不见得。或许他也参与了,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所以喝下了带药的酒。”李蘅拿起酒盅,见里面残留着半盅酒,递给子舒:“交给衙门的人,让他们查一查吧。” “是。”子舒连忙接过,满面欢喜。 众所周知,他是侯爷的人。夫人愿意用他,便等于认同了自己侯夫人的身份。他真替他家侯爷开怀。 “走吧。” 赵昱伸手,将李蘅从李传甲身边牵到了自己身旁。 李传甲偏头看看他,跟了上去,挽住李蘅另一只手臂:“姐姐,你们明日要动身去边关了?” 李蘅这两日一直在准备出远门的东西,他当然也知道李蘅要跟着赵昱远行。 “嗯。”李蘅转头看他:“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出门带个随从,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之前,她一直叫李传甲带个随从听用,奈何李传甲一直说,男儿大丈夫自己什么不会做?要什么随从? 她也就由他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不能继续随他。 “姐姐……”李传甲迟疑着开口:“我也想去边关,这本是我的事……” 爹是他们两个人的爹,寻找爹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该做的事。姐姐是个女儿家,却要冒着这样的风雪,替他奔赴边关,做本来应该是他做的事。 他心中很过意不去。 “傻瓜。”李蘅站住脚,抽回被赵昱握着的手,替李传甲整理衣领:“你我一母同胞,你去我去有什么分别?何况,祖母跟前也离不得人,你说是不是?” “嗯。”李传甲听话地点头。 李蘅领着他出酒楼的门,又细致地叮嘱了他几句。 赵昱静静看着李蘅事无巨细地嘱咐李传甲。 眼下的李蘅,与在他跟前想笑便笑,想闹便闹时又不相同了。 她总是做什么像什么。 作为他的妻子时,她贤良淑德。作为李老夫人的孙女,她孝顺乖巧。面对李传甲时,又是一副长姐如母的模样了。 外面寒风肆虐,雪花飞舞。 “好冷。”李蘅裹紧斗篷,推了李传甲一下:“走吧,上马车。” 她招呼李传甲和他们一起回梁国公府去。 “姐姐,我骑马来的,还得去禁军处一趟。”李传甲也拉紧身上的披风:“姐姐,你们先回去吧。” “这么大的雪。”李蘅抱怨了一句:“那行,你去吧,晚上早点回家。” 李传甲应了一声,往拴马处去了。 赵昱抬起大氅,裹住李蘅,将她带到马车处,扶着她上了马车。 “好冷。”李蘅坐下,埋怨他:“马车里怎么不放个炭火盆?” 赵昱才坐下,闻言便又起身。 “你去哪?”李蘅拉住他衣摆。 赵昱回头:“找春妍拿你的汤婆子。” 李蘅的汤婆子,掌柜的换过热水之后,应该是交给春妍了。 “你不会给我捂一捂吗?”李蘅硬将他拽回去坐着:“这么冷的天,春妍还要跟着我们走回去,让她拿着暖一暖。” 赵昱坐回她身边,默默将她两只手捧过来,捂在手心里。她双手软软凉凉地贴在他手心,好似一捧才化开的春水,虽有些冷意,却叫人贪恋。 “你这样。”李蘅挣脱他的手,拉开他身上的大氅,贴着他坐下,指使他:“给我裹好啊?” 赵昱默不作声地拉过大氅,将她裹在怀中。 “解开。”李蘅拨弄他腰间的衣带。 赵昱低头瞧了一眼,抬手抽开了衣带。 李蘅将双手伸进去,隔着里衣贴着他小腹,脑袋枕在他胸膛上,小声嘀咕道:“榆木疙瘩,这不就对了吗?” 她这般很不懂事,坐没坐相,又不庄重,本是赵昱最厌恶的举止。可这会儿赵昱不曾嫌她半分,反而受用得很。揽住她腰肢,另一只手隔着衣裳握着她手,生怕她这样还冷。 李蘅半阖着眸子笑了笑,赵昱这会儿的表现还挺让她满意的,孺子可教也。 “刘三所说的那女子,你心中可有猜测?”赵昱下巴枕着她头顶,低声问她。 说起正事,李蘅乌眸睁大,抬头看他:“刘三说指使人是女子时,我第一个想到了林婳。可是听刘三描述,并不是林婳的长相?” 她也正想和赵昱说此事,听听赵昱的见解。 “这样的事情,林婳不见得亲自去。”赵昱道:“你看刘三所言,像不像她身边那个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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