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这小祖宗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可就糟糕了,他便是有一百条命也没辙。 “这都什么时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了,表哥竟还没起床?” 崔姣姣一屁股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双臂抱着,十分不悦地对她身旁那位华贵的妇人,嚷嚷道:“娘亲,你看表哥,这么大人了,比姣姣还会躲懒。” 淑贞公主明白她女儿的性子,这是找着机会便在为自己今后赖床找借口呢,只摇头笑了笑,有意不接她的话。 但现在这个时辰了,太子还未起身,实乃怪哉。 太子为人最是勤勉,平日极少呆在东宫,即使在东宫,那也是在书房处理政务,何时见过申时了还未睡醒的情况? “吴毓,你们殿下昨夜又通宵处理政务了?” 吴毓暗擦冷汗,心说的确是通宵了,可不是通宵处理政务,而是…… 他正为难着,便听脚步声传来。 谢缚辞已穿戴整齐,身形颀长,风仪高雅阔步行来,可淑贞公主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他衣冠楚楚的内里方才发生了什么。 谢缚辞问道:“姑母怎么来了。” 淑贞公主按下心中的好奇,拉着崔姣姣的手,笑道:“还不是姣姣这孩子,说什么明华殿太冷清了,非说要来你这东宫,我实在拗不过她,担心姣姣又到处乱跑,这才跟她一起来。” 淑贞公主下嫁崔老将军嫡次子崔律已有十年,崔律成婚四年后战死沙场,淑贞公主便带着幼女守寡到至今。 虽说破例住在皇宫里有享受着这至尊荣耀的一切,可到底孤寡娘俩在这后宫还是没什么归属感。 崔律与谢缚辞舅甥二人关系向来亲近,是以淑贞公主母女二人在宫里也与东宫来往密切。 崔姣姣噔噔噔跑到谢缚辞跟前停下。 小家伙年仅五岁,身量不高,只能仰着脖子看向表哥,明亮的葡萄眼扑闪扑闪:“表哥——那个漂亮姐姐呢?姣姣要见她。” 谢缚辞心知她提的是谁,淡淡道:“哪来的漂亮姐姐,没有的事。” 崔姣姣一听就知道表哥在糊弄她,气得她奔到娘亲怀里,喊道:“娘亲,表哥他藏了一个漂亮姐姐不给姣姣看,除夕那天姣姣亲眼看到他怀里就抱了那个漂亮姐姐!!” 崔姣姣的嗓门极其响亮,谢缚辞顿觉烦躁,方才好不容易将里头那人安抚入睡,若是又被她吵醒,指不定那人又要对他哭哭啼啼起来。 “声音小点。”谢缚辞出言阻止。 崔姣姣因他的冷声警告,吓得一哆嗦,忙紧紧抱住淑贞公主的纤腰。 虽说太子表哥对她和她娘亲比对其他人较为温和,可她娘俩也很害怕表哥生气呀…… 崔姣姣从小就懂见好就收,在谢缚辞的冷目下,忙止住了喊叫声。 见她乖顺懂事,谢缚辞脸色稍缓,看了一眼外头昏暗的天色,便吩咐吴毓去准备膳食,要与淑贞公主母女二人共进晚膳。 末了,又招吴毓附耳过来,低语吩咐了几句。 这番交流被淑贞公主都看在眼里,再加上他脖侧不容忽视的吻痕,引得她心里困惑更深。 想起前几日皇后娘娘对她说过的话,终是忍不住问:“瑾澜,听娘娘说,你的东宫里有个侍妾很是得你的宠爱?” 侍妾二字,莫名惹得谢缚辞浑身不适,他眉宇微蹙,道:“为何你们都对她这样感兴趣?” 那就是有这回事了。 淑贞公主心下了然,笑道:“你既有心护着,姑母还能说什么?只是好奇一问罢了。” “不过到底只是个不入流的侍妾,瑾澜最好还是不要太上心较好,届时还会影响你同萱儿的夫妻关系。” 里间门口,赤足下榻,背脊靠在墙面的姜沐璃,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垂望着地面上的毛毯。 随着谢缚辞淡淡一句,“我心里自有定论。” 她无声苦笑,一步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榻前行去。 昏暗的室内,她身上披着谢缚辞的稠衣,解开了衣带,就着外间微弱的烛光看清了自己身上醒目的痕迹。 不久前,谢缚辞说的话一句一句不停在她脑海里穿梭,像是一支一支刺骨的冷箭,凶狠地从她心口穿入。 她从来不知,原来几句话,就能有如此杀伤力。 或许从前是她过于天真。 原来太子殿下对她母亲的怨恨,不仅仅只是昌陵侯害死了崔律小将军那条命。 阿娘,您能否告诉缘缘,您真的害死了先皇后吗?太子说的每句话,她一个字也不愿相信。 回想起阿娘在世时,因阿娘内敛喜静的性子,若非必要,是极少出姜府的大门。 她清晰记得,年幼时好几回夜里难以入睡,便想去父母的房间找爹娘陪伴,可透过门缝,她多次看到阿娘在爹爹怀里流泪。 那时候,她极其不懂。 为何白日里对她无比温柔的阿娘,夜里总是那样忧愁。 阿娘实在太多愁善感,怀了阿臻之后身体便已经很差了,她像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一样,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作为女子应当要如何保护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问她,若今后父母不在了,她能不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她那时根本不懂阿娘为何这样没有安全感。 可现在当她知道了许多有关阿娘的事迹,也终于明白为何她的母亲跟其他人的母亲不同,不爱出家门,不爱说话,夜里爱流泪了。 姜沐璃眼睫颤了两下,捏着衣带的手紧紧攥住,良久,最终又无力松开。 ** 谢缚辞简单处理了一些政务,晚膳摆上来时,淑贞公主喊崔姣姣过来用膳,却没在延元殿见到她的人影。 “姣姣人呢?!” 吴毓一直伺候在太子身旁,也没察觉小郡主去哪了,忽感身侧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小声回道:“殿下放心,里面那间,奴婢派了宫女谨慎值守,若是小郡主进去了,宫女必然会察觉。” 谢缚辞颔首,转头指了几名小太监,“尽快去将小郡主找来。” 小太监忙不迭去实行找人的命令,淑贞公主怒火中烧,气得一拍案桌,道:“这个小调皮蛋,本宫一不留神她便又到处乱跑,等本宫回去,定要好好收拾她!” 谢缚辞扬唇淡笑,“姑母莫急,姣姣向来聪慧,这东宫她闭着眼都知道回来的路。” 这不,不过片刻,就有一名小太监回殿了。 小太监神色慌乱:“回禀殿下,找到惠和郡主了,小郡主在西院门口焦急求助,说里头有个小孩子生病了。” 西院的小孩子? 谢缚辞下意识朝里间暼了一眼,心思微动,冷声吩咐:“去将葛太医请来。” 淑贞一听崔姣姣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忙要往西院的方向去。 谢缚辞及时喊住她,“姑母,您先回明华殿,姣姣一会儿我会派人将她完好送回去的。” 淑贞公主回头,见谢缚辞一脸冷肃看着她,态度极其冷漠,她心下一紧,猜想这是东宫的事,她也不方便插手,便应下,离开了东宫。 等淑贞公主离开后,谢缚辞阔步进了里间,吴毓掀开帘子,点燃了烛火,一眼便看见姜沐璃双目无神坐在地上。 见她如此,谢缚辞太阳穴突突跳,几步跨到她跟前,面色平淡看着她:“想见你弟弟吗?” 姜沐璃似难以置信地抬头,眸色扑闪,眼里瞬间便充满了希冀,语气都带着惊喜:“我想!殿下可是愿意让我见阿臻了?” 行,从早晨醒来哭晕,到晕后醒来又哭,他好说歹说她也不愿理他,一提到弟弟,立马就给他露出了笑脸。 可这笑颜到底是因为外人对他展露。 谢缚辞强压下心里莫名的烦闷,道:“收拾一下,孤带你去见他。” ** 从延元殿出来时,天色已暗,月色如银倾洒,照亮满地青石板路。 吴毓和潘胜二人,一左一右提着六角宫灯照着夜路,到了西院。 西院门口值守的两名小太监此时也不在门口,再往里头走去,点亮了烛光的房间很是热闹,似隐隐传来男童的痛苦哭喊。 突闻哭叫声,姜沐璃浑身紧绷起来,也顾不上谢缚辞会不会指责她,快步朝那间屋子走去。 望着她匆忙奔去的纤瘦背影,谢缚辞皱着眉听里头的动静,问:“葛太医何时能到?” 吴毓回道:“已经派小太监去请了,说好了葛太医来东宫就请到西院来。” “阿臻?阿臻?!”姜沐璃将门口的几个小太监推开,直奔里头去。 崔姣姣正被一个小太监紧紧拉住,不让她往里头过去,忽听到一阵焦急的女声,抬眸扫过来,眼前顿时铮亮:“是漂亮姐姐?” 姜沐璃看她一眼,而后眼神落在癫痫病发作的姜沐臻身上,心里顿时大痛不已。 “漂亮姐姐,我一炷香前溜到这里来看他,结果他忽然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崔姣姣也被方才突然发生的事吓到魂不附体,想到是因为她来了后,这个男孩才成了这副模样,内心更是无比自责。 姜沐璃稳定心神,柔声道:“不怪小郡主,阿臻他是病了……” 病了?什么病竟能让一个孩童痛苦成这样,病发到现在快一盏茶了,他还倒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痛苦地抽搐。 刚开始她很想上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身旁的小太监拉住,说为了她生命着想,不能靠近那男孩。 崔姣姣瘪了瘪嘴,旋即双目瞪大,眼睁睁看着漂亮姐姐毫不犹豫就上前抱住了在地上抽搐的男孩。 “阿臻莫怕,姐姐在这呢,姐姐陪着你。” 姜沐臻此时面色如土,脖子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呼吸不顺,口中一直在痛苦地叫喊,四肢更是毫无目标的四处乱踹。 姜沐璃像是已知道如何安抚弟弟,找到最好的方式紧紧抱住他,口中一直在呢喃:“阿臻再忍一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若是这时候有药在该多好? 都怪她,都怪她。 都怪她执意来长安给弟弟诊病,来长安后不仅病症没有除,反而害得她姐弟二人落得如此境地。 姜沐臻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口中一直传出痛苦的叫喊声,最终大张的嘴唇用力咬在姜沐璃纤细的手腕上。 崔姣姣目瞪口呆,失神滞在原地。 谢缚辞走进来时,便看到这副景象,顿时气得他的头隐隐作痛。 他拂袖扬起:“都愣着做什么?快上前去拉开!” 吴毓和潘胜也被这场景吓到,在太子的怒斥下,才慌忙放下手中的宫灯,一把就要将二人拉分离。 姜沐璃担心他们用错力道会将弟弟弄伤,便朝二人摇了摇头。 她痛得脸颊冷汗直流,强忍着痛感,手心轻轻抚摸弟弟的脸颊,柔柔安抚,姜沐臻大约是感觉到熟悉的怀抱,症状亦减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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