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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洪骑在一匹黑马上，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辽国大都的城门，城墙上的耶律黛一身红衣，就像她初次见到完颜洪那天一样盛装打扮。耶律黛在城墙上走着，她企图用当年初次见面的嫁衣唤醒完颜洪对她的爱恋。只要辽国大都还在，辽国就没有灭亡，一切都还来得及。 三年前，完颜洪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率领迎亲队伍来到辽国大都，耶律黛穿着红嫁衣走出城门，她看着完颜洪骑马来到她的面前，伸出右手，扶新娘上马。 三年后，完颜洪依旧伸出右手，一只老鹰准确无误地降落在他的手臂上，这是金国军队发起进攻的讯号。耶律黛揭开面纱，露出她的笑容，纵身一跃，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绽放在金国的军队面前。 耶律黛哪里知道这场战役早在三年前就开始筹划，完颜洪借着结亲的名义再三前往辽国，一路结交辽国权贵，探究辽国虚实，甚至辽国大都的地形图他早在迎亲队伍抵达后就摸索清晰。 婚后，完颜洪表现出对辽国公主耶律黛的喜爱，也不过是从她口中逐渐了解辽国的下任君王耶律景。耶律景听信谣言，吃壮年男子的胆能延年益寿，他从王世子开始，每日生吃活人胆，时常昏睡就是一日，完全不理朝政，性情残暴昏庸。耶律景天真地以为耶律黛嫁给了金国掌权的王子完颜洪，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耶律黛的身体撞击在砖块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红色的血液从鲜红的嫁衣下蔓延开来，完颜洪毫不迟疑策马疾驰，从耶律黛的尸身上一跃而过，他身后的金国军队跟着进入大都。千军万马踏过辽国公主的身体，金枝玉叶的耶律黛碾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耶律景一路逃辽赵边境，辽国国都易主，辽国疆土剩下支离破碎的边陲小镇，赵玉珠的送亲队伍就在此驻扎。耶律景带着他仅存的军队前来赴约，他妄想通过辽赵联姻收复故土。 赵玉珠在驿站等候，等来的是不是辽国的接亲队伍，而是辽国军队的投降，辽军五万人归附赵国。耶律景面如土色，双膝跪拜在赵玉珠面前，毫无君主的尊严。 辽国军队的将军郭克达深知耶律景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宁愿战死在辽国国都也不愿护送他逃亡，而今郭克达军队毫无选择，投降金国断然没有好下场，不如投诚赵国。 赵吉接到辽国投诚的消息，决定辽赵婚事暂缓，要求赵玉珠即刻返回，辽国将军郭克达跟着赵玉珠一同进京面见圣上。 辽国大都皇宫被洗劫一空，完颜洪坐在辽国皇帝的宝座上看辽国后宫嫔妃们，他头也不抬大手一挥，把她们作为战利品的一部分赏赐给他身边的将士们。 此时属下来报赵国有意与金国结亲，送上赵国公主赵赛月的画像。完颜洪随手打开画卷，画卷上的美人风姿卓越，却丝毫无法引起他的兴趣，他不由得在脑海里浮现白马上的赵檀香，不过是惊鸿一瞥，却刻入完颜洪的心里。 完颜洪把赵赛月的画卷丢到辽国宫殿的地板上供将士们传阅，“拿下赵国，赵国公主就是你们的犒赏。” 赵赛月的婚事没有得到金国的明确回应，蔡文禀报金国王子完颜洪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暂时无法迎娶新的正妻，等到服丧期结束再议。 赵玉珠返回京城，跟随她返京的辽国郭将军，一路对赵玉珠照顾有加，赵玉珠投桃报李对皇帝赵吉进言郭将军的赤胆忠心，郭将军面见圣上祈求赵国皇帝赵吉收编他的五万军队。 赵吉问，“如果我要你去捉拿耶律景呢？” 郭将军下跪，“我不能去捉拿旧主。” 赵吉为郭将军的忠义感动，同意收编辽国五万军队，耶律景再度失踪，他失去了辽国也失去了郭将军的支持。 赵吉要求苏家军奔赴辽国，苏俊务必在金国之前找到耶律景，以此证明赵金联盟仍然生效，金国就有希望归还燕京十六州。蔡文作为监军陪同前往，一旦苏俊抓获耶律景，蔡文就动身和金国完颜洪协商。 苏俊赶在苏家军进皇城前抵达，他站在屋檐上看着赵檀香窗口亮着灯。赵檀香在屋里变幻法术，李神仙传授她未来事只可窥见，不可更改。 赵檀香空中一挥，手势来回变换，她再度看见亭台楼阁上舞蹈的女子，女子即将摘下面纱。忽然屋外传来熟悉的竹笛声，赵檀香急忙打开窗，幻术随着消失，窗外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苏俊。 苏俊伸出手拉起赵檀香，搂住赵檀香的腰部，“半年不见，你又长大了些。”赵檀香贴在苏俊的胸口，听见苏俊胸膛里心跳的声音，犹如一只小鼓反复敲响。苏俊温柔地把赵檀香包裹进他的披风，一路带着她往前走。 将军府塔楼上悬挂着一只硕大的圆形灯笼，发出莹绿色的光，像是月亮不小心落在了塔楼上。苏俊拿起灯笼，赵檀香还来不及发问，苏俊打开灯笼，灯笼里飞舞出萤火虫，犹如点点繁星飘向天际。赵檀香仰头看，“真美。”“这便是萤火，我夜晚行军，夜宿溪边，曾看见漫山遍野的萤火，当时想要是你在旁边，能和我一起看见这样的美景就好了。” 萤火虫飞到天上，汇成天上的繁星，赵檀香想起银河两侧的牛郎织女，不禁感叹，“牛郎织女一年一见，我和苏将军半年不见，再见又不知何时？”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苏俊看着赵檀香头上的发梳说。
第19章 请君入瓮 萤火流逝，月色朦胧，塔楼上再度比肩站立，恍然如隔世。赵檀香不禁扭头偷偷看苏俊的侧脸，看了又看忍不住凑过去踮起脚尖，落下温柔的一吻。这是她千百次设想过的重逢，她要在苏俊的身上留下她的专属痕迹。赵檀香知道她的吻笨拙生硬，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吻一个男人。 吻点在苏俊的脸颊上，就像一颗细小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赵檀香浑身发烫，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她如梦初醒后羞愧难当，刚要退后，苏俊拉住赵檀香，一把拥入怀中，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赵檀香靠在苏俊的胸口，苏俊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赵檀香却连忙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愿放开。 苏俊自觉双手沾满鲜血，难以抚摸赵檀香纯真无邪的脸，以往为了保家卫国，现在身不由己提刀向起义的百姓，他终于明白他巩固的是皇权而不是维护身后的黎民。赵吉如君如父，是苏俊发誓效忠的帝王，苏俊不过是赵吉统治江山的一把刀，刀可以对外向敌人也可以对内向百姓。 他唯有紧紧抱住怀中的赵檀香，压低声音，“眼下时局动荡，若有危险发生，我不在你身边，你务必保全性命。我只要你活着，千山万水，我都会找到你。不要管女人的贞洁，生逢乱世，命如草芥，切记活下去。” 苏俊的声音低沉，战场上女人如同牲口，有今天没有明日的将士看到女人就要发狂。赵军出征往往带着军妓，军妓通常是赵国获罪大臣的妻妾女儿，也有丧偶的寡妇为了谋生。若是前者，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忽然变成人尽可夫的军中妓女，有的个性刚烈不愿苟活，草草自行了结，绝大多数为了不拖累家人，勉强出卖肉身。至于后者，失去了丈夫难以谋生的寡妇们，看起来自愿投身军营，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求生本能。 在行军路线中，军妓们起到的作用大概是安抚住狂躁的男人，生死朝夕之间找寻超脱的快乐。金国军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掠夺妇女如同掠夺珠宝财物，妇女用完后杀死，以免浪费粮草。 苏俊在无人谷中长大，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掌握了苏家军才发现人性的多面性，没有军妓的军队难以控制住将士们的欲望，除非和金国军队一样放纵。 苏俊逐渐成年，16岁的少年将军，自然有属下定时送上军妓在他的营房伺候。苏俊意欲退回，军妓磕头哀求，若是将军不肯要，一夜又不知道要伺候多少士兵。苏俊唯有留下军妓，为他洗衣服，他爱惜赵檀香为他亲手缝制的衣物，交代来他帐中伺候的女人们用手清洗他的衣物。军妓们都争相入将军营帐，苏将军英俊潇洒，独独爱他夫人一人。 赵檀香隐约明白苏俊说的意思，文安郡主在战役中下落不明，朝廷上下希望她守节而死，断然不希望她委身于金人。赵国的女性嫁前从父嫁后从夫，没有自主权，女人的贞操往往比性命更为重要，苏俊却要赵檀香保命要紧。 苏俊看着怀中的赵檀香，她还是一个女孩，拥有了一张令人难忘的脸，再过一段时间，她会颠倒众生，成为一个具备诱惑力的女人。 赵檀香感觉到了苏俊的目光，她仰头闭上双眼，静静等待，苏俊犹豫片刻，一个吻落在赵檀香的额头。苏俊克制住男性的欲望，他等候赵檀香长大。赵檀香靠在苏俊的肩膀睡去，苏俊吹起竹笛，笛声悠扬，这是无人谷里的无人曲。他在无人谷的夜里对着明月清风吹响，在战场上对着尸骨累累吹响，他肩膀上的血海深仇第一次换成了心爱女子的依靠。 一夜过后，苏俊挥师北上，辽国落入金国的掌握中，耶律景在赵国边境被苏家军生擒，蔡文的议和书快马加鞭送到金国完颜洪的手上。按照金国的意见，赵金联盟若要重新签署，需把耶律景送往辽国曾经的大都。 蔡文带上一行人，看押耶律景一路颠簸抵达大都，大都城墙下是早已腐朽的耶律黛，尽管如此，耶律景还是一眼认出了耶律黛，耶律黛身上的凤凰嫁衣破烂不堪，经过数月暴晒雨淋，尸身显露出白骨。 凤凰嫁衣是辽国最高的嫁女礼节，送耶律黛出嫁的嫁衣整整绣上八十一天才完工。耶律景站在宫墙上送耶律黛出嫁，耶律黛长得像他们早逝的母亲，耶律景在妹妹出嫁后越发癫狂。耶律景曾爱慕耶律黛，他以为哥哥对妹妹的爱，逐渐参合进了男人对女人的爱。耶律黛自请和亲金国，耶律景送她出嫁，目送她坐上完颜洪的骏马离开。 耶律景看见耶律黛的尸身，目光涣散，他冲上前却被赵国士兵紧紧按住。蔡文下令放开耶律景，耶律景抱住耶律黛的尸身痛哭流涕，哭完呕吐不止，浑浊物沾在长袍上送到完颜洪面前。 完颜洪居高临下地看着耶律景，“好久不见。” “你杀了我妹妹，她可是你的妻子。”耶律景手上残余着耶律黛的血肉气息。 “不，你杀了你的妹妹。还有你们到底是兄妹还是夫妻？”完颜洪笑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 耶律景瘫坐在地，他在床榻上一次又一次地索要耶律黛，恨不得整日与她血肉交合在一起。耶律黛长大后眉眼带笑，就像他记忆里的母亲，他妄想登上皇位后与耶律黛长厢厮守，只要把她藏于深宫，无人知晓他们的爱。要不是完颜洪前来和亲，求娶耶律黛，为了两国联盟，耶律黛也不会毅然决然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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